第一回 方天賜軍擂顯威武 老令公義冠楊家…
品顧神州華夏,多談秦皇漢武。古來俊士多風流,羽扇觀天塹,橫槊就賦詩。今朝隋來明朝唐,不相忘,幾度春秋,五代十國亂九州。成名天地間,建功亂世中。舉兵陳橋驛,黃袍紅帶,許下萬事蒼天定。一花一柳一輪迴,古來分合自有數。滄海桑田回首望,訝西京東京,恐南朝北朝。不如月下梅花酒,和曲一首度新詞。
話說大宋太宗時期,名將老令公楊繼業坐鎮代州,憑藉掌中一口九環金錠鬼嚎刀,麾下三千西北好兒郎,加上七郎八虎,威震北遼。雁門一戰,楊繼業親率數百鐵騎抄襲遼軍後路,一馬當先,猶如天神下凡、猛禽撲食,與宋朝大軍前後夾擊,斬敵將節度使駙馬侍中蕭咄李,生擒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海,繳獲器械糧草無數。此後楊家軍與遼軍交戰數起,均大敗遼軍。自此遼國契丹人見楊家將猶如見凶煞太歲,遇“楊”字錦繡旗主動退避三舍,一時間談虎色變、眾莫不驚。
楊家軍中有位山西本地人氏,名為方天賜,最喜兵法推演,平時就愛耍槍弄棒,舞得一桿錚亮銀槍。此人原是地方一農戶人家,自小習得槍棒棍法,幾經戰亂后已無安身之所,索性變賣家產,重金打造一桿蛟龍游吟槍便投了軍去。此人自覺大丈夫在世應當建業揚名,不負心中滿腔熱血,所投長官必須是一位真正的好漢。投得老令公名聲在外,素有為人正直、忠君愛民之美名,加上楊府深受天子厚愛,跟隨楊家將日後必有出頭之日,方天賜不日便腰挎銀槍,卷些盤纏乾糧,投奔大宋楊家軍中。
方天賜習得一身好武藝,掌中銀槍更是舞的出神入化,好似蛟龍潛游、銀光乍迸,眾人看后無不驚訝嘆服。因時常在軍中與眾軍漢切磋,不久便打出響亮名聲。營中差管便將消息傳給老令公,老令公聽后不由大喜:“不想我軍中士卒竟有如此之能人!”隨後下令擇日開展軍中擂台比武,以營為單位自選好漢,武器任選,所勝者可得賞金餉銀百兩。
是日,天和氣朗,雲白風清,旌旗飄展,戰馬奔騰,鼓聲震天,場外持旗手奔跑吶喊,各營身懷絕技、武藝高強者躍躍欲試。老令公攜楊門四子及眾將上座觀摩開戰。此擂台賽每季開辦,又有明文規定,不允暗器、不允偷襲、不允狡詐、不允奪人性命,都尉及以上官銜者不允參戰,每人只可上場一次,有連贏對方五人者便可獲勝。
第一人跳上擂台乃虎豹營先鋒官龐忠,此人生的虎背熊腰,滿臉橫肉,豎眉怒睛,目光如電,身着筒靴烏金甲,手持銅鈴鬼頭刀,恰如惡魔顯世、太歲降瘟。龐忠掃視眾人,大聲喝道:“爾等還不自行散去,此冠軍非我莫屬。”
“呔,龐先峰休得猖狂,小弟前來請教請教。”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先鋒營先鋒官郝傑一個翻身跳上擂台。只見他年齡約二十四五,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冷言冷語,身着紫金麒麟甲,頭頂鳳鳴金釵冠,加披大紅披風裳,手握金銅畫戟槍,妥實俊俏美男子。
楊家軍軍事軍營中分為先鋒營、中軍營、左衛營、右衛營、虎豹營、陷陣營六營,每營約五百人,由都尉統領,下設先鋒官、百夫長、十夫長等要職。先鋒營、中軍營、左衛營、右衛營按兵法規要排位站序,虎豹營、陷陣營作流動軍營,負責穿插、補位、夜襲和強攻之用。那龐忠乃是虎豹營當仁不讓的好手,自有軍中威信,已奪得數十次擂賽花魁,此番擂賽也必將志在必得。
“郝先峰,軍中可不慣細皮嫩臉的娃,倒是青樓紅店卻是個好去處,哈哈哈。”郝傑當眾被調戲,氣的哇哇大叫,便舞起方天畫戟招呼過去。二人你來我往二十餘回合平分秋色、不分上下。郝傑抖擻展現畢生武藝,不想爭鬥中畫戟斜削被鬼刀抗下,槍尖直奔龐忠卻被閃躲刺空,一招一式均被擋下,不由急性攻心,招式全亂,只剩得胡亂舞戟,三十回合后便力竭氣促,呼喘吁吁,只有招架的份,不想一個破綻被抓,胸口挨了一腳被踢下擂台。
台下方天賜看在眼裏,心想此人壯實力大,威力無窮,卻又具輕盈躲閃之巧勁,長槍短刀之距控的完好,近身貼戰急攻猛擊,如若對陣須不被拉近身,否則以鬼刀之攻速實難招架。
方天賜正苦冥破解之策,只見另一營中好漢上台對擂,卻不想十餘回合便敗下陣來。原來眾人深知龐忠乃一等一的好手,只想等其車輪戰之後精乏力窮好摘得果子,故而開場時靜坐不動。那郝傑年輕氣盛,不屑此等爛手段,只想真刀實槍幹上一陣,故而急急跳上擂台,不想三十回合后便被踢下擂台、當眾丟臉。此番對擂,龐忠鬼刀招式健穩有力,連勝四人,戰後呼吸平穩,絲毫未有力竭之氣象,頗有猛張飛嚇退百萬軍、程咬金三斧定江山之勢。
方天賜暗暗稱奇:“真乃猛士也,不想後幾位好漢還不如首戰上台的。”正由衷欽佩之時,不想龐忠指名點姓來砸營中招牌來:“呔,為何不見右衛營的好漢?莫不是有意不讓我連下五場、不讓我奪得冠軍否?”
右衛營眾弟兄不由面面相覷,面紅耳赤,以往都是右衛營先鋒官上陣搶擂,此刻先鋒官上城公幹尚未歸營,底下千夫長、百夫長自知武藝疏淺不是對手,只得任憑其叫陣,不敢應答。
稍許又聽見龐忠喝道:“本先鋒聽聞右衛營中有一好漢擅使一桿銀槍,使得神出鬼沒、無人敵手,號稱銀槍賽羅成,不知是哪位好漢可敢上台對擂?”
霎時,眾人齊刷刷目盯方天賜。天賜不由暗中叫苦:“苦也,我何時何地冠以‘賽羅成’之稱號?”只是此刻對方叫陣,一班弟兄直視自己,想逃也逃不掉,只得硬着頭皮抄起銀槍上台打擂。
“右衛營步弓手方天賜上台請戰先鋒官!”
龐忠打探此人,但見方天賜身高七丈有餘,膚色古銅,濃眉大耳,目光如電,站立如松,背握蛟龍游吟槍,腰系綢布黑絲帶,實屬羅漢下界、天將下凡,非一般士卒。
龐忠見方天賜未着護甲,便脫了自身鎧甲,隨後抄起鬼頭刀唰唰唰兩步當三步、一躍沖頂舉刀便砍。方天賜連忙架起銀槍,“咣當”一聲只覺猶如泰山壓頂、虎口震裂,內心驚駭不已。方才台下觀戰,只覺龐忠力大無比,卻不想有如此驚天之力,只得招架退防,不稍會便退至擂台邊緣。那龐忠乃是近戰的好手,一把重四十公斤的鬼頭刀舞得虎虎生風,急速猛進,絲毫不允天賜還手之力,真可謂:
雲中游龍風中虎,月下流星破蒼穹。
斜劈天地開混沌,大羅神仙鬼見愁。
那方天賜不敢硬接,只得借身巧手段騰閃出距離,使出平生所學之槍法。長槍乃百兵之王,亦為百兵之賊,可使點刺,可使棒劈,輔以纏、圈、撲、撥、舞花之技藝,剛柔並濟,亦虛亦實。只見那方天賜舞起銀槍忽的點刺肩頭,后又纏腰繞頸,上下翻飛,左右開工,恰如銀龍出鞘、梨花翻點,看的眾人喝彩不斷。
一人好似猛虎撲食,一人猶如盤蛇繞柱,二人戰至四五十回合不分勝負。見對擂不分上下,方天賜心裏嘀咕,何不賣個破綻使出必殺技。只見龐忠撲面而來,方天賜以槍尖攔下鬼刀至左側,忽的半轉身單膝斜跪,右手持槍來個回頭望月、背身插花。龐忠未想到有如此詭譎槍法,躲閃不及,槍尖剛好刺破龐忠的左肩,鮮血直流。那龐忠真不愧為好漢,一聲未吭,也虧得方天賜不敢貼身對戰,槍尖也只得刺破龐忠表面皮肉。
台上老令公觀后大喜:“自古英雄出少年,吾觀這槍法頗有大唐羅公然之風,敢問這招‘背身插花’可有別名?”
方天賜答道:“並無別名,此招原用馬戰,號稱‘回馬槍’。只因擂台比試並無戰馬,故而巧借‘回馬槍’之精髓耍一回‘背身插花’。”
老令公聽聞不禁眉飛色舞,不想有生之年竟觀得大唐羅家槍法,連連詢問槍法傳承何人。原來方天賜早年父母雙亡,無親無靠,只得自身在代州一帶劈柴捕魚販賣至鎮中為生。鎮上時有潑皮無賴見方天賜一人好欺負便來踢攤搶魚,那方天賜不肯,便發生爭執鬥毆,幾次爭鬥後身上便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一日,一穿着破履爛衣的中年人行乞至天賜茅屋,尋求些乾糧清水,見天賜鼻青臉腫便詢問緣由,天賜便一五一十說道而來。
那行乞之人沉默半日,緩緩道:“你與那些潑皮爭鬥,雖有狠勁,卻是雙拳難敵四手並無便宜可討,免不得落得個淤血腫青之狀。不如我傳授些功夫予你做個防身之用,免得日後再被他人欺負。”
方天賜狐疑道:“這行乞之人看上去並無任何手段,有能耐的早去做校尉軍官了,何須落得個粗布爛衣之身?怕是個坑蒙拐騙之人,不如給點乾糧打發走。”
那人見方天賜不信,便使了個樣招,一把打折東南方的茅屋支柱,屋子便塌陷一角。這一招卻是看呆天賜,連忙叩首拜師。那人便道:“吾除了教你一些拳腳功夫,再授你一套槍法,你日落前拾得一些趁手的竹棍來,明日便可學習。”
春往秋來,方天賜與那人學習兩餘載,習得各路拳腳套路,更是耍得一身好棒法。某日,只見那人不知從何處弄了一匹馬匹和一桿紅纓槍,演了一套馬上槍法。
“吾再傳授你一套羅家槍馬上功夫精髓,其中一式須要以戰馬協作,號稱‘回馬槍’。此招式吾只演一次,你若看得清、想的透便可學習,如若未看清便就此作罷,絕無二次機會。”
那人一路縱馬一路紅纓槍舞的飛起,繞背環頸無所不能,忽的一個勒馬急停,來個仰望星空、翻背點刺。倘若後有追兵必會冷不防被挑落馬下。
方天賜只覺得看似清楚卻又不清楚,只好上馬練習,卻因不熟馬戰多次跌落至馬下,只得馬下練習。多日練習之後卻也習得馬下“回馬槍”之精髓。那行乞之人見天賜天資聰穎,頗有靈氣,便又傳授兵法良策予他,日後好建功立業、報效朝廷。
那人見時機已到,便書信辭了天賜不知所蹤,信中所言若日後功業不濟、無好的去處,可去江南一帶尋他。天賜自覺那人出走不久便趕緊在附近州府尋人,多日尋找而不得索性放棄,待日後去江南再尋師拜恩。某日天賜心想:“倘若我是柴夫販魚之輩尚且可以碌碌無為,如今拜從恩師習得一身武藝,不如從了軍,干一番事業,也不辜負恩師的栽培。”恰巧西北宋軍連月募兵,便投了楊家軍麾下。
老令公聽聞天賜一翻身世不禁感慨萬千,便賜予衣袍錦物讓天賜帶于軍中備用。那楊門中善使槍法的七郎時常拉天賜於府中比試槍法,一來二往卻也混得熟悉,楊家便待天賜如府中自家人。
某日,天賜府中做客,那七郎便要天賜耍一套羅家槍法。楊四郎戲言道:“七弟,我聽聞羅家槍不可傳外姓,何不讓父親冠以天賜家姓,日後你們便是親家兄弟,你也可讓天賜傳你羅家槍法。”
四郎本是一番戲言,可那七郎卻是性情秉直、孩童作氣,細細聽來確有一番道理,便央求着老令公冠以家姓。楊府中本有若干家將冠以家姓,這些家將均為幼年遺棄時被楊府納入收養,如今給予弱冠之人以家姓,難免會在朝中落得個口舌之爭。怎奈老令公架不住七郎苦苦哀求,加上自身對天賜抱以好感,便以收作家將為名、冠以家姓,焚香點燭,祠牌祭拜,授予金甲銀盔,正式賜名為“楊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