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單
武州實在是太大了,大炮新走出車站,映入眼帘的是川流不息的車輛,腳步匆匆的行人,他掏出蘸了汗水的紙條,默記阿舅的地址:河南西溪村某巷某號。
車站在河北,要到河南走路是不行的,可以乘坐電車,公共汽車,如果想闊氣點,也可以打的士,打的士很方便,你想去哪裏就吆喝司機去哪裏,不過大炮新出不起這個錢,還是擠公共汽車吧。
乘公共汽車就要到對面街邊站點等車。大炮新從騎樓底走過,此時迎面急匆匆走來一個中年男人,他腋下夾着一個大信封,信封鼓鼓的,由於他走得匆忙,以至於信封從他腋下掉下來他也沒有發覺。
正當大炮新猶豫着要不要撿地上的信封時,突然,從後面閃出一個青年人,他迅速靠近信封,以最快速度抄起信封,然後有意無意地看一眼大炮新,低聲說:“天上掉錢,見者有份。”
接着,青年人嫻熟地打開信封,抖一抖,居然掉出一疊錢。嘩,好多錢!青年人向大炮新招手,大炮新狐疑着走過去,青年人揚揚厚厚一疊錢,詭秘地說:“我們把錢分了。”
大炮新也眼紅這麼多的錢,但錢是青年人先撿到的,他生長在農村,信奉誰先撿到錢歸誰的原則,眼饞也沒用。正是這一純樸的心念,令他避過了陷阱。
“錢是你先撿到的,我不要。”大炮新憨厚地說,然後越過青年人,趕到對面乘公共汽車。
大炮新在上車的那一刻,他無意中回頭望向剛才走過的騎樓,他看到掉錢的中年人和撿錢的年輕人站在一起,似乎在密謀着什麼。此時大炮新才明白,他們是一夥的,他暗自慶幸,幸好沒貪心,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大炮新下了車,一陣熱浪迎面襲來,他初來乍到,分不清東南西北,總算他還機靈,路在嘴上嘛,於是他摸出紙條,向路人打聽,經路人指點,他過天橋,見路口拐彎,過了路邊蓊鬱的榕樹,西溪村就遙遙在望啦。
太陽發瘋似的炙烤大地,炙烤着大炮新,他汗流浹背地經過餐廳門口,餐廳的玻璃門半開着,一股涼氣絲絲湧出,涼爽了大炮新一身,嘩,好舒服哦。大炮新留戀這難得的涼氣,他站在門邊蹭空調。
玻璃門忽然就開了,一個男青年走過來,熱情地說:“靚仔,進去涼空調吧,不涼白不涼。”他拉一把大炮新,大炮新巴不得多涼一會空調,就不由自主地跟進去,有點膽怯地站在一邊。
也許是餐廳生意好,也許是顧客至上,總之大炮新站在那裏,人來人往的,也沒有人來趕他走。
大炮新正愜意時,有個人過來拍拍大炮新肩膀,邀請說:“靚仔,看樣子你還沒吃飯吧?”
“沒有。”此時大炮新已是飢腸轆轆了,他打算再涼一會空調就走。
“送請不如偶遇,靚仔,我們今天菜點多了,你看,我們三個人,吃不了也是浪費,如果你不嫌棄,不如坐下來吃,也算是交個朋友。”叫狗童的男子像老熟人一樣拉着大炮新的手,邀請他入座。
大炮新感激得一塌糊塗,武州人真豪氣大方,一來他實在是餓了,二來也是盛情難卻,他客氣了一下,就坐了下來。
桌上的菜也算豐盛,一碟廣式燒鵝,一碟冬菇燜豬手,一碟辣椒炒鮮魷,一碟清蒸草魚和一盤時鮮蔬菜,各人面前豎著一瓶啤酒,啤酒已開蓋,瓶口沁着芳郁的酒香。大炮新看到就垂涎欲滴。
“哎,老闆,再來一瓶啤酒,我們又多了一個兄弟。”狗童對着老闆忙碌的背影吆喝。
“好嘞,冰鎮啤酒來咧。”
大炮新以前喝過菠蘿啤,喝一口甜甜的,滿口菠蘿味,這西江啤酒是生啤,他皺着眉喝一口,味道怪怪的,想吐的感覺。
“吃,大家繼續吃。”狗童說,狗童處事老練,眼中透着狡黠,在三人中有號召力。
大炮新確實是餓了,也不客氣,小口喝酒,大口吃肉。狗童看着大炮新的吃相,一絲笑容掠過嘴邊,他給其他人遞眼色,示意他們行事。
兩個後生借口上廁所,離開了餐桌。狗童說:“兄弟,你繼續吃,不用理會他們。”
於是大炮新繼續吃,狗童依舊看着他吃。大炮新見狗童不吃,他有點不好意思,說:“狗哥,你要吃么。”
“我吃飽了,你吃,你吃。”
過了幾分鐘,去上廁所的兩人還沒回來,狗童皺着眉,抱怨說:“這兩個傢伙,怎麼去那麼久啊,兄弟,你慢慢吃,我去看看他們是不是掉進廁所了。”
大炮新聽了,想笑,一個大人,怎麼會掉進廁所呢?他望一眼狗童的背影,高興地想,現在沒人看着,我大快朵頤啦。
可是,過了很久很久,狗童他們也沒有回來。這時,老闆也察覺班對勁,他過來大炮新面前,說:“靚仔,你也吃得差不多了,先結賬吧。”
“飯是狗哥請吃的,由他結賬啊。”大炮新到現在還沒有醒悟過來,他不知道,狗童他們上廁所是假,開溜才是真,這種吃霸王餐的方法,稱作走單,可憐大炮新初出武州,就被人耍了。
“你這是吃霸王餐啊。”
“我是被人耍了,我是真不想吃霸王餐啊。”大炮新可憐兮兮地說,現在他才明白,狗童們的熱情,全是為下文作鋪墊,非親非故,邊有咁大隻蛤蟆隨街跳?
“靚仔,你現在有兩條路選擇,一是你結賬,一是我報警……”老闆望着桌上幾乎清盤的碟子,欲哭無淚。
“我不認識他們,我真沒錢結賬。”大炮新無辜地說。
老闆揮揮手,兩個壯漢撲過來,把大炮新被綁在門口樹蔭下。繩索勒得大炮新手疼,他可憐地望向老闆,哀求說:“老闆,繩子綁太緊了,快勒死我了。”
“勒死你活該,沒本事就別出來混,你食得鹹魚抵得渴啦。”
“阿舅,阿舅,你在哪裏啊,你快來救救我……”
此時,有兩個警察巡邏來到餐廳門前,一個警察問道:“這個人犯什麼法了,為什麼綁在樹上?”
“他吃霸王餐。”老闆憤憤不平地說。
“警察同志,我被人利用了,我不認識那些人。”大炮新痛哭流涕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
“既然這樣,老闆,你就算是把他綁到明天他也是沒錢結賬的,不如你讓他干點什麼來抵飯錢,你看行不行?”警察從解決事情的出發點提議,希望老闆能接受。
“那……好吧,臭小子,看在警察同志的份上,你今天替我把廚房裏的碗碟洗乾淨,我就放你一馬。”
一個警察走到樹下,費勁地解開綁着大炮新的繩子,獲得自由的大炮新,對着警察磕了個頭,感激地說:“謝謝警察叔叔。”
“非親非故,別人哪會請你吃飯啊,陷阱,全是陷阱,以後要擦亮眼睛識人。”警察語重心長地說。
哐,哐,臟碗臟碟堆滿一個大盤,大炮新搬了個矮凳子,坐下,眼睛噙着淚水,慢慢地洗碗洗碟子……
正是:鄉里出城遭算計,貪小便宜得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