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龍潭

第一百九十四章 龍潭

孫井桐靠着副駕駛的皮墊,本在閉目養神,然而就在剛剛,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有些懊喪地拍了下頭。

“忘記提醒休姐姐了。”她對自己這種細微失誤不太能接受。

後座的葉鳴九今早聽說了倆人一道回祖廟的事,自然知道孫井桐在說什麼。“無事,即使他要來,祖廟距界北也有好幾百里,等他趕過來,我們早就結束了。”

他們每輛車都配有兩個司機,輪流滿速直奔目的地,能在夜半前上北嶺,但葉千重顯然沒這個條件,即使他真要來,葉峽也不會毫無察覺。

“鳴九大哥,聞叔。”孫井桐朝後轉去,“我爸爸的遺產,我好像知道是什麼了。”

她握拳,意念轉動,稍一用力,金色的脈絡在她青色的血管表面浮現。

“能強行讓所有三家人遵守血脈誓言的方法,的確是我一直以來需要的東西。”

“這是‘血諾’,威力極大,被施加血諾的人,除非能剔除他們三家的血,否則血諾會一直生效,直到死亡。”孫是聞道。

“力量不會憑空而來,施術者也不會有好下場吧。”

“當然,”葉鳴九道,“這是一次性的,施術者本人,會當場暴斃……”

良赭很快側過頭,目光落在孫井桐身上。

孫是聞自然注意到司機這個幅度極大的動作,緩緩接完後半句,“你爸爸很愛你,將施加血諾的機會留給你執行,不是為了讓你當場死亡的,他給你留了很強的備用力量。”

“我知道。”孫井桐還記得仙蔚嶺秘境中的晴天古樹,玉質流金的樹葉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化為罡風吹進她的體內,然而當他們離開時,那參天的樹卻突然消散了。

“我爸爸留給我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葉鳴九和孫是聞對視一眼,“或許是人皇。”

“什麼!”孫井桐睜大眼,再看向自己手腕處經絡里淺淺的金光時,神情已經徹底變了,“人皇不是應該……”

“在神殿裏?”葉鳴九搖搖頭,“你們都有種誤解,以為三皇就該有被供奉的神殿,也該存在於世間。”

“就像五行神掌管四季輪迴萬物更生,他們的形體和力量早就逸散,徹底和山川江河融為一體.三皇雖不至於像他們那樣消散得這麼徹底,但身體早就不復存在了,所謂神像,也只是給他們靈體一個寄託的地方,神殿不再,靈體也很難單獨存在。”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他注意到孫井桐欲言又止,“人皇為什麼在仙蔚嶺的秘境中,還是被掩埋在裏面,只有你才能將其喚醒,是嗎?”

孫井桐點點頭。

“這就是你父親的功勞,我和鳴九也是在離開仙蔚嶺后才明白過來。”孫是聞慨然。

“他的確不是優秀的術士,但在勘察三家古事上有着出人意料的興趣和天賦,一人就探出了萬曆年異神逃逸事件的真相,知道了三皇和反神的某種往事,甚至還聯繫上了范君先祖的後代,也是因為這事,他被那群人找上了門。”

他說到這兒,默默掩蓋住半邊燙傷的臉,“也許我早該知道雨時的這些動作,至少,他不會去世得那麼早。”

孫井桐沒有說話,聯繫前夜葉主家敘述的那些往事,她能很快算出父親是在裴都區事件後幾個月突然去世的,再聯想到祖廟祝禱那夜葉羌為什麼這麼執着找她要所謂的“交換”。

看來葉羌早就知道了“遺產的存在”,也就意味着,爸爸的死和他們……

孫井桐捏緊了拳頭。

“當然,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孫是聞道,“即使不是人皇的殘餘神力,那也應該是很強大的力量,足夠你去啟動一次‘血諾’,你爸爸不會害你。”

“我知道了,”她道,“我會完成爸爸沒有做完的事。”

葉鳴九也沒再說什麼,打開車窗,兩個老煙槍又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這樣的行程一直持續到將近夜半的時候,當車隊已經集結在北嶺中峰腳下即將上行駛前,老遠就看見幾個人站在那等候。

為首的是個小丫頭,面容稚氣卻板着張臉,鼻樑上還架着副眼鏡,一見到副駕上的孫井桐就笑起來。

“桐姐!”叫景蘅的小姑娘趕忙迎上去,“我們已經都安排好啦!您幾位直接去龍潭那邊就行。”

“龍潭?”孫井桐本來在攏披肩,聞言卻皺起眉頭,“怎麼突然要去那兒?”

她認得那個地方,之前初到界北和俞延他們為了激發出鎮墓的山河之靈,特地破壞了在白城斬將台那邊的斫龍陣法台。但當年佈陣時,這樣的法台其實一共有九個,龍潭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幾位領隊的意思。”小姑娘指向不遠處的幾位分區領隊,“那些鶴爺的手下都在往山下跑,葉峽哥離開這兩天我們花了不少功夫才都抓回來。因為都是術士,加上咱們這邊人手也不太佔優勢,能就近拘下已經是極限了,我們算了算,只有龍潭離大家最近,就一起安置到那裏了。”

孫井桐看了眼下來的葉鳴九,見他點頭,也沒再說什麼,“那就這樣吧。”

陸續有孫葉兩家的核心人員從車上下來,景蘅很在意這次的表現,個子小小也昂首挺胸,神色緊繃,生怕這次出亂子。

孫葉兩家的老人看見領頭的是個比孫井桐還小的姑娘,也有些驚訝,但也是無奈之舉。

眼下景家上下,沒參與景鶴詠造養分事件的人實在太少了。考慮到能及時趕到立場堅定並且有能力暫時接管北嶺的,只剩下景蘅這個選擇。

孫井桐注意到小姑娘時不時向自己投來的目光,還是鼓勵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畢竟如果這次風波能安然過去,這位小姑娘極有可能被選為景家的繼任重點培養。

得到崇拜對象的鼓勵,景蘅只覺得所有的疲憊和焦慮一掃而空,迅速地在前面帶路。

龍潭並不遠,但位置卻極其偏僻。

景家駐地只是在北嶺的中峰,然而北嶺再往北的絕大多數山峰,都有着終年不化的積雪。龍潭就是位於北嶺的幾座矮峰中,被環繞的冰湖。

穿過不寬的窄道,眼前視野驟然開闊。

前兩天北方剛入秋,氣溫只是有所下降,而這裏連半空中都是漂浮着極其細小的白靄。

孫井桐緊了緊披肩,伸手在空中揮了一把,觸手潮濕,細看,是還未完全融化的細小冰粒。

他們站在冰湖表面厚重的冰層上,刮過的風像是被堵在這群山裡無所去處,只能來回往複地吹起大片的冰塵。堅硬的層冰,水聲輕拍着,細微的響聲連綿不斷,清晰可聞。

雲霧演溟濛,水鳴如擂鼓,聲似龍吟。

這就是“龍潭”地名的由來。

幾名三家核心的老者朝前走去,目光犀利地盯着對面,即使冰塵影響了能見度,他們也能清楚看見術士們都按照各自的站位,控制着手邊的從犯。

雖然人手的確不充足,但也做得很好了。

“很不錯。”他們對景蘅微微點頭。

景蘅心中稍定,她率先上前,站在冰湖的正中央,朗聲對四周道。

“請前主家上來。”

遠處的幾位術士聽到指揮,已經下去了。

孫井桐忍不住抖了抖,她不知道是神力的原因還是失溫症的遺留,自從仙蔚嶺那次秘境后,她變得格外怕冷。

不過很快,她就覺得肩膀一重,溫暖包裹住她,將外面的冷風隔絕開來。

良赭已經捨棄的人類的着裝,脫下外袍的他顯露出內里漆黑的短打,身型高大而利落。他單手按在少女的肩上,肌肉緊繃,警惕地看着前方老人出現的地方。

景鶴詠是被押上來的,因為曾經主家的身份實力,術士們給他帶了三重咒枷。他還是那夜的舊式黑長衫,盤扣上掛着長信燈白玉佩,尾端的穗子在風中擺動。

他面上帶笑,怡然自得,並不像即將接受審判的罪人,下視的目光倒像是來檢閱他們。

孫井桐感覺良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緊了很多,她的視力沒有使徒好,望去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

直到風止歇的一瞬,漫天的冰塵下墜,視野清晰后,她忽然明白了良赭為什麼如此緊張。

景鶴詠年輕了很多。

除了頭髮有些花白,老人原本鬆弛的皮肉變得緊緻,皮膚光滑得看不到一絲皺紋,面色紅潤發亮,意氣風發,年輕得彷彿回到了三十歲。

霎時間,原本被押解在周圍的景家從犯忽地爆發出起此彼伏的驚呼聲,前方三家的核心成員們也面露震驚,顯然,他們都被這堪稱返老還童的景象震驚到了。

“你怎麼看?”孫井桐側過臉。

“那不是他的力量。”良赭沉俊的臉上,眉頭越皺越深,“他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肅靜!”冰湖中央的景蘅大喝。

葉友三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笑容和藹,示意她退下。

“鶴爺,”葉主家最終選了這個稱呼,“您違例了。”

“那又如何?”景鶴詠語氣微嘲諷。

葉主家微笑着搖頭,“我不是在等您回答,只是宣佈這個事實。”

他朝四周環視一圈,那些原本躁動不安的景家從犯們頓時收斂了些許,目光或警惕或仇恨地看着他。

“今夜是你們最後改過自新的機會,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中年男人道,“如不然,我葉友三將謹代持天樞三家,將你們祓除。”

從犯中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葉鳴九和孫是聞朝後看了眼,孫井桐會意,拍拍良赭的手,示意跟上前。

“該到我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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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使徒戰爭玩成了戀愛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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