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過端陽
雲箏住的禪房,位於靜慎院後院的東北角,那處地勢較高,外圍又多植高林木,定分,常能聽見風聲各類蟲獸鳴叫。
雲箏驚醒后,見棲香睡得很熟,便開門走了。
四周黑漆漆地,對里熟悉,摸索間絆了好幾跤,才找到宗器的屋子。
彼宗器剛做完一日的功課,正打算滅燈躺,一抬頭,看見雲箏跑進的居室,穿着白綢衣,懷裏抱着方枕,揉着眼睛:“哥哥,害怕。”
說著便爬了的床榻,胡亂扒拉幾臉的碎發,沾枕就睡著了。
宗器從今日送的行李取一條錦被,給蓋好,自己仍舊蓋着禪院的灰色麻被,床外側躺。
翌日早,雲箏起床後院洗漱,棲香正廚做飯,看見嗔怪:“姐何跑少爺房的,奴婢早醒床沒,真嚇死了!”
“哥哥呢?”
“少爺院忘塵師習武,讓姐醒先自己玩兒。”
雲箏三兩凈了臉,散着頭髮,拔腿就往院跑。
“誒!姐哪?好歹梳好髮髻再呀——”
“看哥哥打戰!”
雲箏跑到院,忘塵宗器激戰正酣,便蹲一旁觀看。
次忘塵用的棍棒,而劍,哥哥拿的刀。
刀劍鏗鏗相撞,利刃反射着辰日的白光,兩的身影眼翻飛。
雲箏攥着拳頭,起身踢幾腿,作勢打忘塵,每當,忘塵便手更快更狠。
宗器雖然還閃避居多,但已經能接住忘塵的招式了。
又打了半辰,忘塵挽起一劍花,指宗器的咽喉處,平聲:“子,又輸了。”
宗器汗流滿面,以刀撐地,看着忘塵臂的刀口,微喘:“至少次傷到了。”
忘塵丟劍,負手轉身離開。
雲箏忙跑到宗器身,拿手帕幫擦汗,宗器將就着的身高,微微傾身。
雲箏邊擦邊問:“哥哥,昨夜睡的好嗎?”
的長發隨意散腰間,素着一張臉,眼睛忽閃忽閃,問得很認真。
宗器神色微僵,半晌才:“尚。”
一夜,宗器被雲箏鬧醒數次。
第一次,手腳並用纏抱身,憋醒,將的胳膊腿兒挪,幫蓋好被子。
第二次,攥着拳頭捶的鼻樑,驚醒,揉了揉鼻子,將的手臂放進被子裏。
第三次,知做了什麼夢,停地抽泣,被吵醒,輕喚兩聲,睜開眼睛眨巴兩,很快又閉。
到了卯,差點掉床,激靈一醒,看見雲箏睡得四仰八叉,幾乎佔了整張床。
……原就,妹妹的感覺。
宗器些煩躁,抿唇看一眼,又莫名忍心凶。
雲箏眉眼彎彎,拉着吃飯,還貼心:“今日讓棲香姐姐將床褥換成府用的,會睡得更好!”
一場驟雨,壓了剛剛冒頭的暑氣。
今日端陽節,鶯雀樹梢啾鳴,雜花於牆角競放,池蓮葉娉娉婷婷舒展着身軀,彩蝶翩飛,逗惹粉荷。
早飯,雲箏開心得哼起了曲,忘塵似乎被的情緒感染了,面容也似往常嚴肅,忽然對說:“丫頭,半辰之內,若能讓笑,今日就允哥哥歇息一日。”
雲箏瞬間雙眸亮起,喜:“伯伯此言當真?”
忘塵虎着臉,險險地眯起眼睛看:“敢質疑?”
“敢敢!”雲箏急忙狗腿地笑。
之後一頓飯的間裏,雲箏幾乎沒動筷子。
嘗試了唱曲、講話本、做鬼臉、撓痒痒等各種辦法,宗器則安安靜靜地吃飯,偶爾忍俊禁。
然而,無論雲箏如何努力,都沒能讓忘塵笑。
吃完飯,忘塵回了禪房。
雲箏急得像銅鍋里的青豆,躥跳,扯着宗器的胳膊一勁兒跳腳:“哥哥怎麼辦?快到間了!忘塵伯伯會笑呀!”
宗器坐院劈柴,聞言忖了片刻,附耳邊聲說了幾句。
雲箏聽着的話,漸漸地眼睛亮起,忽而又皺眉:“,忘塵伯伯家之嗎……”頓了頓,“管了!”沒等宗器答話,便急急跑開了。
少頃,雲箏端着一盤纏花雲夢肉卷,棲香抱着兩壇酒,二走到忘塵的禪房外,將東西放門邊石桌之,雲箏敲門喊:“忘塵伯伯!”
忘塵開門,瞥見桌擺放的酒肉,霎梗着脖子睜了眼,由自主地吞咽一,抬腿就朝石桌走。
雲箏趁機伸手,到的腋撓痒痒。
忘塵沒防備,忍住哈哈笑聲:“鬼精靈的丫頭!快走快走!”說著端起食酒進屋了。
其實那兩壇酒並非愛喝的烈酒,而童常喝的果酒,帶為讓哥哥嘗嘗,雲箏計得逞,笑得一臉得意,趁忘塵反悔之急忙跑走了。
難得宗器一日休憩,自然能將間浪費寺院。
雲箏將鮮粽、糕點果酒裝了一食盒,跟着宗器了山。
別盪山並非一處山峰之名,而一群山地帶。從長秋寺沿山路行,到達青蓋峰,別盪山地勢最高的一處山峰,站那處,將整座長秋寺盡收眼底。
氣晴好,很多攜伴此賞玩,二抵達山頂,峰頂的甘碧亭已盡游,幾乎無立錐之地,宗器便帶着雲箏往西邊走。
“哥哥,哪?”
“西邊。”
一貫的言簡意賅。
從青蓋峰的西北坡,走了約么半柱香,到了兩座峰之間的平坦之處,一條溪順着山勢穿流而,岸邊長滿了各色花木,日光照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景緻甚怡。
雲箏歡呼一聲,撒腿便跑了:“哥哥,如何發現么美的地方?”
長秋寺半年多,每日的功課漸漸得心應手,忘塵也再那麼嚴苛待,偶爾也如今日一般,允一日休憩。能山,便山遊盪,早摸遍了里的每一寸土。
宗器將席幔鋪地,各色食物拿放好,看了看,覺得缺點什麼,便對雲箏:“此吃東西,別亂跑,抓條魚。”
雲箏一喜:“還會抓魚呀!看!”
宗器未置否,逕自走到溪邊,隨手撿了一根樹枝,從袖取匕首,消尖頭,然後將袍角掖腰間,褪鞋襪跳入了溪水。
雲箏蹲一旁的花叢里,見宗器往溪撒了些食物碎屑,然後靜立動,片刻后魚兒圍攏,握着樹枝的手迅速發力,朝水猛/插。
“啊!”雲箏樹枝碰到魚身,忍住捂着眼睛驚呼聲。了一會兒,從指縫間試探着看,見並未插到魚,由鬆了一口氣,“哥哥原也沒那麼厲害!”
少年雙腿微分立溪,臉帶點懊惱神色:“莫嚇魚了。”
雲箏皺了皺鼻子:“好吧,怪嚇的,還看了!”
雲箏跑到遠處的摘野花了。
離開之後多久,宗器抓到兩條魚,順手拋岸。想着多抓幾條,晚飯也了,於聚精會神地盯着溪水,突然,心一驚:許久沒聽見雲箏的聲音了。
宗器猛地直起身,向四周望,花叢里、食盒邊……都沒雲箏的身影。
迅速跳岸,顧得穿鞋襪,邊找邊喊:“雲箏——”
群山環繞之間,少年光腳踩地,褲腿濕了半截,袍角還掖腰間,一路跑着四顧喊叫,腳被樹枝砂石划傷也覺得痛。幾乎將塊地翻了,就見雲箏蹤影。
驚惶無措、自責愧疚齊齊涌心頭,逼停了的腳步,宗器獃獃站原地,神色茫然。
就,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哨聲。
宗器猛地轉頭,循聲望,看見雲箏站遠處的山坡之,那青蓋峰相連的另一座山。
霎間,心重重地落回原位,及多想便疾跑了。一把將雲箏從地抱起,緊緊摟着,喃喃:“沒丟就好……沒丟就好。”
雲箏面些安。
少頃,宗器將放地,虎着臉皺眉看,又那副剛進府的凶樣了:“怎麼跑了?”
雲箏聲:“跟哥哥藏着玩,”指了指左側的草叢,“那裏一處山洞,哥哥一直沒找,后聽見喊聲,就跑了……”
鬧着玩,實沒料到會將嚇成樣,方才看着哥哥四處亂跑的身影,感覺自己闖禍了,也敢喊,只拿起木哨聲吹了一。
宗器還沒張口訓斥,雲箏嘴一癟,眼淚就啪嗒啪嗒往掉,哭得臉漲紅,一副慘兮兮的模樣。
宗器壓了壓火氣,仍舊冷着臉:“許哭了。”
雲箏立刻停,咬着手指,邊抽泣邊看,了一會兒,見似乎沒那麼生氣了,聲說:“哥哥對起。”
宗器拉着走回食盒處。
驚魂甫定,坐地一沒說話。
雲箏跪坐席幔,也敢吭聲,只拿眼神一一地瞟。
宗器緩了一會兒:“的那處山裡密林,林猛獸,很危險,以後許亂跑了。”
“知了。”雲箏低着頭,聲。
“還吃吃魚?”
雲箏敢再說吃,看見宗器的腳划傷了,便拉着的手說:“哥哥,回寺葯吧。”
宗器揉了一把的頭髮,起身往溪邊走。
雲箏最後還吃了烤魚。
吃得肚子溜圓,山又開始耍賴讓宗器背。
宗器走得很穩,伏背,感覺很安全,心裏模模糊糊地想,哥哥真好。
宗器會輕斥,晃晃。
雲箏嘴裏乖乖答應着,動作卻半點收斂,現已經怕了。
快到寺,雲箏:“哥哥,咱偷偷山回府吧。”
“行。”宗器拒絕。
“為什麼!”雲箏鼓着腮幫子,滿地嚷,“三年好長呀!”
三年說長也長,起也很快。
待春風桃李翻三翻,滿池蓮荷里挖幾趟藕,再喝幾盞菊花清茶,賞幾場紅梅冬雪,終於到了宗器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