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時間溯流(5)
第292章時間溯流(5)
禾玉眉頭霎時間皺起來,臉上帶着奇怪的神色。
離湛這是……早就看到他了?
離湛說完便暈了過去,禾玉收起困惑,一言不發地提着他,而後,他的視線看向那些忐忑不安的村民,雙眸深不見底。
此時,他們正緊張地看着禾玉,臉上是害怕、驚慌,與哀求。
恆大哥上前一步,還想說什麼。
禾玉看着他們,眼神無波無瀾:“他也是這麼哀求你們的。”
恆大哥的腳步釘在原地,他驚恐地看着禾玉。
這一瞬間,他明白了——這白衣男子不是來搶走好處,而是救離湛!
寒意從腳下蔓延,瞬間爬上脊背,頭皮發寒,渾身繃緊,牙齒剋制不住顫抖着,如同被惡魔盯上,冷到了極致。
禾玉卻什麼都不再說,轉身離開。
村民們剛剛鬆了口氣,一道刺眼白光亮起。
禾玉在轉身的瞬間,抽出留痕劍,長劍揮出,身影消失在原地。
那一把銀白色長劍從小變大,遮天蔽日,它於村莊的上空旋轉,越來越來大,攪動風雲,帶着極其恐怖的威壓。
那一瞬間,村民們全部身體癱軟,驚恐,尖叫聲不斷。
“砰——”
高懸於空的留痕長劍在眾人絕望的喊叫當中,重重落下。
禾玉將離湛丟在樹下,他站在旁邊,垂眸看着他,眼神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複雜。
身後,那一座貧瘠的村莊地動山搖,天翻地覆,所有的房屋轟然倒塌,所有骯髒的痕迹全部銷毀,所有人瞪大着眼睛,活生生被碾成塵埃!
污濁與骯髒黑暗,都被徹底埋葬,原地只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以及隱約可見的斑駁血跡。
——這世間,再無這樣的村落。
——這村子裏面的人,再無活口。
禾玉不知道原本的歷史進程中發生了什麼,但此時能動手的他,必須以這樣的動作來宣洩隱於心底的憤怒。
他看着離湛,緩緩抬手,銀白色的留痕回到掌心,纖塵不染。
他站在那裏,依舊長身如玉,白衣似雪,衣袂飄飄,卻多了几絲真實感與人情味,這一刻,他不再是看客。
-
自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大樹,大樹!”樹下,離湛仰着頭大聲喊道,眉眼彎彎。
樹上,禾玉轉身繼續睡覺,就當沒聽到。
離湛渾不在意,攤開手掌,上面是一個巴掌大的果子,他聲音驚喜:“大樹,你看我發現了什麼?這個很好吃的!”
禾玉不理他,繼續睡覺。
“大樹,大樹!”
禾玉並不睜開眼睛,聲音慵懶:“你自己吃。”
“哦……”水藍色的眼眸中帶着失望。
他遞到唇邊,想了想,還是沒捨得吃,小心翼翼放在一邊。
——大樹現在不想吃,萬一待會兒想吃呢?
——這麼好吃的果子,他捨不得吃,應該留給大樹。
過了幾分鐘,離湛仰着頭,又開始喊道:“大樹,大樹!”
“砰!”
“砰砰!”
幾顆棗子接連砸在離湛的臉上,離湛腦袋一歪,熟練接住兩顆,但還有兩顆砸中臉。
他揉了揉鼻子,而後眉眼彎彎:“大樹,你給我棗子吃嗎?謝謝大樹。”
禾玉:“……你很煩。“
“哦……”離湛微微失落,垂下頭。
他期期艾艾坐在樹下,一顆顆吃着棗子,空氣瞬間變得安靜,悄無聲息,只有輕輕的風聲略過,蟲鳴鳥叫似乎都顯得安靜。
耳邊清凈了,反而有些不習慣,禾玉微微皺眉。
沒幾分鐘,離湛又開始說話:“大樹,你每天待在上面睡覺,你很喜歡睡覺嗎?”
“……”禾玉沒回答,皺起的眉頭卻鬆開。
“是不是上面睡覺很舒服呀,大樹,你能帶我上去嗎?”
“……”
“大樹……”
“……”
禾玉再次感嘆,少年時期的離湛,真的很煩。
他又砸了一顆棗子過去,而後煩躁道:“安靜點,你要是沒事,就自己去一邊鍛煉,提升能力。”
離湛手一抬,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一把接住棗子,他眨巴眨巴如同裝滿星星的眼睛,聲音驚喜:“提升能力之後,是不是就會像大樹一樣厲害?”
禾玉:“嗯。”
——湛神,絲毫不比他弱。
離湛咬下一口甜滋滋的棗子,他摸了摸下巴,一臉深思,他倒是不想變得多麼強大,他就想變得和大樹一樣厲害,而後爬上樹,與大樹躺在一起。
於是,咽下棗子,離湛去摸索如果提升自己。
禾玉長出一口氣。
——終於清凈了。
三分鐘后,離湛喊道:“大樹!”
禾玉:“…………”
-
一年過去。
離湛變得很強,逃走的中年男人帶着人回來過,還沒進入被踏平的村子便遇上離湛。
這一次,是離湛殺了他。
在以為大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情有如禾玉般的冷漠,水藍色眼眸冰冷,好看的手緩緩掐住那人脖頸,毫不遲疑用力。
神情平靜,雲淡風輕。
——當初的事件之後,他到底變了。
——他的單純與乾淨溫柔,只面向“大樹”。
而在殺人之前,離湛從他那裏知道了很多外面的事情。
冷漠地洗乾淨手,他捧着野果子返回,在看到禾玉的瞬間眉眼彎彎:“大樹!”
變強的離湛可以輕鬆跳上棗樹的枝丫,他坐在禾玉旁邊,頭髮與禾玉同為黑色,身體前傾,完美的身形覆蓋住禾玉,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如同璀璨的星星。
他開始絮絮叨叨:“大樹,我剛剛聽到了很多外面的消息。”
“你知道嗎?我們這裏叫做普通星,外面還有上千顆我們這樣的星球呢。”
禾玉:“……”
“據說,還有五大主星,五大主星非常強大。”
“……”
“聯邦還有神,大樹,你知道什麼是神嗎?就是無所不能,十分強大的存在!”
“……”
“神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好厲害。”
“……”
“不知道怎麼才能成神,不過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要是一輩子都這樣,更好。”他笑得眉眼彎彎,眼神澄澈。
“對了!我還聽到一個故事……”
禾玉坐起來,看了他一眼,而後飛上棗樹的中層位置。
離湛抬頭仰望:“???”
禾玉對他微微一笑:“等你能飛到這個高度,再來和我講故事吧。”
說完,他悠哉淡定躺下,繼續睡覺,嘴角卻剋制不住上揚。
離湛:“…………”
他抓了抓腦袋:“這棗樹長得太快了!”
他深吸一口氣,跳下樹繼續“提升”自己。
-
禾玉來到這個世界兩年時。
他還是沒找到離開的辦法,現在與之前不一樣,現在的他像是完全成為這個世界的存在,生活於這個世界中。
禾玉在想,難道要像炸開掃帚一樣,將這個空間毀掉嗎?
垂眸看了眼下面吭哧吭哧努力訓練的離湛,他打消這個主意。
如果這個世界只是虛妄還好,但要是真的……
歷史的進程從來不能輕易更改。
他也不想毀了離湛的世界。
禾玉皺着眉頭,這時,下方的離湛開始上樹,他一邊爬樹,一邊嘟囔:“大樹,這棗樹怎麼越長越高?我明明可以到你那裏,可它竟然又長了!”
禾玉微微笑:“你還沒棗樹成長得快,難道要它等等你嗎?”
離湛:“……”
禾玉躺下繼續睡覺,嘴角勾起笑容。
——傻孩子,跟我斗?不知道我可以讓棗樹生長嗎?
離湛覺得奇怪過,但他從來不會懷疑禾玉。
終於,又努力了一個月,離湛能到棗樹中間位置,爬上去不算,禾玉是自己飛上去的,他自然也要直接跳上去。
17歲的離湛露出燦爛的笑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同禾玉睡在一起,看天看夜空,度過未來的歲月。
然後,禾玉飛到了樹頂。
離湛:“…………”
-
禾玉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
離湛18歲,不負眾望,他終於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到達棗樹之巔。
這確實是個天賦異稟的傢伙,禾玉再讓棗樹長大也攔不住離湛的腳步了,這般變強速度,便是鎮星與凌不臣也不及。
他氣喘吁吁,卻笑得一臉燦爛:“大樹,我終於爬上來——”
聲音戛然而止,他發現禾玉依舊閉着眼睛,似乎熟睡。
離湛立刻安靜下來,乖巧地蹲在旁邊看着禾玉,看着看着,嘴角便露出笑容,眉眼彎彎,滿眼欣喜。
他看得很仔細,眨也不眨。
離湛怎麼都看不夠,他很喜歡大樹,大樹不僅長得好看,對他還很好。
而且,當初大樹將他從蒸籠裏面救出,當初大樹向他拋去棗子……他早就牢牢記住大樹,狠狠喜歡。
看着看着,見禾玉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他小心翼翼傾身,顫抖着將唇印在禾玉眉心處……
這時,禾玉倏地睜開眼睛。
離湛:“!”
他猛地後退,像是被嚇到了一般,差點筆挺挺栽下去,樹葉晃動。
禾玉伸出手,拉住了他。
離湛耳根爆紅,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他剛剛竟然想吃掉大樹,他是個壞人,和那些村人一樣壞的人……
離湛耳朵的熱度褪去,眼眶濕潤,恨不得當場自絕而亡。
禾玉聲音帶着剛剛睡醒的沙啞慵懶:“偷親我?”
他手上用力,離湛順從地躺在了旁邊的一根樹枝上,離湛比禾玉還高一個頭,也要更強壯一些,但此刻,他宛如小媳婦般縮在旁邊,期期艾艾。
禾玉轉身,冰冷的唇印在離湛滾燙的唇瓣上,那一瞬間,彷彿世界都安靜了。
“怦怦怦——”
離湛心跳如擂。
而禾玉也確定,藍眼睛離湛與其他人終究不同,其他人是隊友,是夥伴,是生死之交的知己,但藍眼睛離湛……卻是另一種存在。
不知何時開始,也不記得因何開始,但終是不同。
禾玉情緒鮮少外露,那些曾經的一次次相遇,一次次接觸,他似乎都沒多少異常反應,可也並非是心如磐石。
人生在世,七情六慾,很難免俗。
短暫的接觸,禾玉抬起頭,便要再躺回去,然而腰部被一隻手扣住,離湛早在不知不覺間成長,那樣的寬大手掌,能遮住禾玉半腰,牢牢扣住。
他緊緊摟着,稜角分明的臉微微泛紅,唇印得更深,更灼熱,唇齒相觸。
禾玉的衣擺垂在樹上,微微搖晃,漂亮的杏眼眯起。
片刻后,禾玉纖細的手指抵住離湛的胸口,聲音沙啞:“好了,到此為止,你還小。”
離湛水藍色眼眸深邃,喉結滾動,聲音沙啞磁性:“我長大了。”
禾玉輕笑一聲,堅定地推開離湛。
他與禾玉認識的藍眼睛是一個人,但終究是年輕時候的離湛,會讓他有種“老牛吃嫩草”的錯覺。
真想有什麼,還是等以後的離湛吧。
離湛半撐起來,衣衫半露,因為長期鍛煉,肌理與紋路都趨於完美,皮膚比禾玉深一個色號,卻依舊好看至極。
他緊緊盯着禾玉,水藍色的眼眸不再裝單純無辜,顯得深邃如狼,稜角分明的臉帶着銳氣。
禾玉知道,這傢伙在他面前看起來乖巧,內心卻極致野性。
他輕輕嘆口氣,抬手揉了揉離湛的腦袋。
離湛非常乖巧,還探出頭方便禾玉揉,只是,耳根紅的滴血,連臉頰都紅了起來。
輕輕揉了揉,禾玉卻突然說:“你這一生坎坷荊棘,但你要永遠記得,你得活着,好好活着。”
離湛的人生不是從三年前便變得一帆風順,相反,他前方的道路坎坷至極,一路上跌跌撞撞成神,卻又被“弒神”。
得到了天賦異稟,卻失去了很多很多。
——到底什麼時候,他的人生才能變得順利起來?
離湛微怔,他抬起頭,眼神有片刻茫然:“大樹,什麼意思啊?”
禾玉:“我要走了。”
他說完,離湛的臉“刷”地變白,毫無血色。
禾玉跟着離湛三年沒找到離開的辦法,他要去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尋找出路。
“不——”離湛已經不知道怎麼說話了,他抓着禾玉的衣擺,另一隻手緊緊握住禾玉的手腕,堅決不放開。
禾玉將他推開,離湛不要命地再次撲過來。
兩人在樹上打了起來。
一個要走,一個不許,手臂交錯,三年時間,離湛果然變得很強。
但禾玉是神,如何是人能攔住的?
未來的離湛或許能行,18歲的離湛卻攔不住。
禾玉不再與面前之人糾纏,身影一閃,人便出現在樹下,而後大步離開。
身後,離湛跳下來,跌跌撞撞追上,他咬緊牙關,死死盯着禾玉的背影:“你不是大樹嗎?你為什麼要離開?”
禾玉腳步微頓:“我不是大樹,我要去尋找我該有的旅程。”
他嘆口氣,聲音輕輕:“離湛,我們終會再見。”
離湛搖頭,眼神如狼,堅定地拚命去追,他大聲喊道:“你等等,你不能走!”
禾玉背對着他:“為什麼?”
離湛聲音在發抖:“棗子,棗子要熟了,很甜。”
今年的棗子熟得有些晚,現在才剛剛泛紅。
禾玉繼續往前走,不再停留:“我吃夠了,再見。”
——阿離挺好,但終歸不是他認識的藍眼睛離湛。
他還處於時空溯流當中,不知道他的夥伴如何?他們還要對付選秀系統,不能在這個地方耽誤,他必須儘快離開,闖出這個副本。
離湛拒絕接受,他瘋狂地奔跑,沒有穿鞋,腳下鮮血淋漓,他卻並不停留,繼續跌跌撞撞地追着禾玉,他跑得很急。
空曠的山坡上,他明明那般高大,影子卻很小,夕陽西下,禾玉的身影漸行漸遠。
此時此刻,他痛恨自己還不夠強,變強的速度還是太慢!
禾玉雖然沒有回頭,卻都能看到這一幕。
他的聲音無奈:“離湛,我們真的還能再見,我不屬於這裏。”
離湛執拗地看着他的背影,喊道:“什麼時候?”
如果還能再見,那是什麼時候?
禾玉:“很遠的未來,我們本身就很遠。”
在過去的時光中,這個時候,離湛在普通星成長,而藍星還未與宇宙接軌,來自異世界的自己,更不知道此時此刻究竟在何處。
便是他們處於同一個世界,一百年後,他也尚未出生。
——他們的距離,確實很遠很遠。
“你這麼強,不能帶上我嗎?”離湛執着,聲音帶着痛苦。
禾玉笑了,搖搖頭:“我可不夠強。”
他要是足夠強,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便能逆轉時間,救回他失去的所有同伴。
他要是足夠強,當初成昭不會死,西雅不會亡,萬人斬也不會變成留痕劍。
人這一生,很多無奈。
但絕對不能停下腳步,他依舊要往前走,去戰鬥,去強大自己,去保住他現在的隊友,去努力救回曾經的隊友。
他清醒而理智,接受感情,卻不耽於感情。
禾玉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離湛瞪大水藍色眼睛,裏面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他往前撲去:“你不要走——”
離湛摔倒在地,滿身泥濘。
他喊道:“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遠去的那道身影傳來清晰的聲音:“禾玉,我叫禾玉。”
離湛咬住牙,深吸一口氣站起來,一雙水藍色的眼睛通紅,他死死盯着前方,咬牙切齒:“禾玉,我住了你的名字!我一定會變得很強很強,強大到能找到你!”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喃喃:“聽說神很強,那我成神好了。等我成神,不管你在哪裏,我都能找到你。”
他突然鼓起臉,氣鼓鼓地雙手握緊,淚水模糊視線,聲音顫抖——
“等我成神,我一定會找到你,不,我才不去找你,我要召喚你!我那麼強,我要將你召喚到我身邊來,再也不許離開……”
禾玉的腳猛地頓住,瞳孔緊縮。
那一瞬間,心神震蕩,似乎有什麼抓住心臟,瞬間握緊。
召喚他……
眉心一簇火苗跳動,他想,他知道自己當初為何會來這個世界了。
禾玉轉身,他與離湛此時隔得很遠,離湛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到離湛。
他的手微顫,從背包裏面取出掃帚碎片,碎片消失在掌心。
離湛微怔,看着面前帶着點點藍光的碎片。
而後,他聽到了禾玉的聲音。
禾玉的聲音非常認真,像是在叮囑着什麼,一字一頓,認真至極——
“離湛,你聽好,等你成神,遇到解決不了的危機時,你便用它召喚我。”
“記住,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任何境遇,任何時候,沒見到我,你都不能死。”
“哪怕是碎成星光點點,失去意識,失去身體,山窮水盡,你都必須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與我重逢。”
聲音越來越輕,卻依舊堅定。
離湛愣愣站在原地,這一刻,禾玉聲音裏面的認真讓他停止悲痛與落淚。
他本就是一個堅強樂觀的人。
成長之後,他隱藏在單純之下的那顆心臟,野性難馴。
他抬手,虎口慢慢抹去臉上的淚珠,接住那一片掃帚碎片,他抿唇,水藍色眼眸深不見底,執着問道:“真的能重逢?再也不分開的重逢?”
遠處,禾玉背對着他,笑了:“對,只要你活着,便能不分開的重逢。”
那時,他是2333號禾玉,他是藍眼睛離湛。
——禾玉想,他終於知道怎麼離開時空溯流副本了。
禾玉抬頭看着天,他明白為什麼藍眼睛對他有那麼深的感情,為什麼總會出現在他身邊,為什麼一個又一個副本,有他才有藍眼睛。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他救了離湛,平了這個村莊,他給了離湛成神的信念,而在未來,山窮水盡的離湛將禾玉又召喚到這個世界來。
——進入《頂流選秀》海選。
兜兜轉轉,時間是一個循環。
-
與此同時。
凌不臣看着房間裏面撥弄樂器的自己,沒人想到,在他少時,他曾經是一個自閉症兒童,他屏蔽外面的世界,他的世界只有自己。
他抬腳,緩緩走向自己。
少年時候的他還沉浸在樂器當中,凌不臣靜靜看了會兒,而後,他去與自己“說話”。
他在另一個空間維度,他當然不可能與自己對話。
——但是,他知道怎麼去對話。
凌不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果是其他人,或許真的沒辦法溝通,但小時候的自己,他們是可以溝通的。
他走到自己旁邊,蹲下。
小凌不臣專註地撥弄着琴弦,凌不臣伸出手,在琴弦上波動,他帶着能量,卻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可是,小凌不臣卻猛地看向琴,一雙眼睛瞪大。
凌不臣勾唇。
他在撥動琴弦,明明沒有聲音,也沒有真的撥動,可小凌不臣卻順着他的手,與他用同樣的姿勢撥動着。
那一瞬間,兩個空間的凌不臣同步。
少年人遇到“靈異事件”,不僅沒有驚恐,反而與他的動作重疊,眼神帶着欣喜。
——少時的凌不臣相信,自己封閉的世界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小凌不臣隨着凌不臣的姿勢撥動,同時口中稚嫩的聲音響着,重複着凌不臣用音樂傳遞的信息——
“禾玉,你要幫禾玉,不惜性命。”
撥動完,他站了起來。
他看着小凌不臣再次重複那句話,重複地撥動琴弦,而後站起來,小凌不臣打開房門,他開始去接觸世界。
——因為他的朋友說,讓他去找一個叫禾玉的人。
從那天起,自閉的凌不臣接觸世界,他成為天才兒童,成為作曲高手。
也終於,他打聽到了禾玉。
凌不臣看着小凌不臣去報名參加選秀,去接觸那個叫禾玉的人。
——可惜,註定失望。
小凌不臣沒什麼感覺,他一直觀察着禾玉,最後在比賽結束,悄然離去,從頭到尾都沒與禾玉搭話。
他知道,他不是他要找的人。
凌不臣將這一切看到眼裏,卻絲毫沒有意外,嘴角保持着笑容。
他當然不會意外,這都是他經歷過的人生啊。
——只是他不曾想到,原來自己的“朋友”竟是未來的自己。
比他想像中,更加驚喜。
再後來,他報名了《頂流選秀》,他進入了選秀系統,在裏面尋找生路,於第二個副本后,於心機組隊期,他見到了禾玉,他想見的禾玉。
那一瞬間,靈魂相觸。
凌不臣看着自己與禾玉視線相對,那種靈魂碰撞的感覺,便是現在想想,他的嘴角也剋制不住上揚。
第一視角經歷過,現在又是第三視角經歷。
凌不臣想,時間溯流,不過是有因有果,人這一生,本就是一次循環,一場修行。
-
禾玉抿了抿唇,看似未來的自己決定了離湛的命運,何曾不是未來的自己,決定了自己未來的命運。
他知道,如果自己告訴離湛不要召喚,少年阿離雖然執拗,但他會聽的。
如果不召喚,就不會有自己來到《頂流選秀》,更不會有那一路的血腥與掙扎,以及面對一個不知生死的棋局。
明知道《頂流選秀》會經歷什麼,明知道自己會痛苦,會失去,會險象環生。
他還是選擇讓離湛召喚自己。
毫不遲疑,義無反顧。
因為,他還是想認識他們,想認識離湛,凌不臣與薄驚山,鎮星、尤金、萬人斬、格帶、鍛於晨、瓊、西雅、元澤、斬特、成昭……
相較於留在他的世界,享受屬於“殿堂級演員”的榮光,他更想見到他們所有人。
無論多少次,都會是同樣的選擇。
哪怕那盤棋會輸。
禾玉的無邊框眼鏡搭在鼻翼上,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脊背挺直,他永遠似長松般挺立於天地間。
時間溯流中,一切都按照命運軌跡前行。
唯一的異常便是他自己。
而離開時間溯流的方法也很簡單……
禾玉抬手,留痕劍反手刺入胸口,而他的神情平靜,嘴角帶着笑容,無邊框眼鏡下的雙眸如星星般閃耀。
“啪。”
一聲脆響,似乎有什麼碎裂開,眼前刺眼的白光再次出現,他回到起點,也是終點。
周圍,鎮星、凌不臣、薄驚山、鍛於晨、瓊、元澤、斬特,以及格帶,一個不少,全都在場,並沒有消失哪一個。
禾玉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他的夥伴似乎與他做了同樣的選擇。
鍛於晨輕聲喃喃:“我還以為你們不回來呢。”
斬特手漫不經心揮動着棍子,輕嗤一聲:“你都回來了,我們能不回來?”
鍛於晨瞪眼:“我回來很奇怪嗎?”
為什麼要單獨將他提出來?
怎麼的?
不就是當年沒接他的單嗎?犯得着這麼針對自己?!
鍛於晨不服,他以為自己在這個團隊中算是非常真心的,眾所周知的真心啊。
元澤幽幽開口:“是挺奇怪,我記得你還挺愛錢,沒想到願意回來還賬,沒有逃單。”
眾所周知,鍛於晨為了學習鍛造,簽的欠條怕是要還一輩子。
當然,他們也都欠了一屁股債。
鍛於晨:“???”
——卧槽。
——大意了,他沒想起來!!
鍛於晨哭喪着一張臉:“我還能返回嗎?這一次,我要重新選擇。”QAQ。
鎮星微微笑:“不能。”
鍛於晨:“……”
曾經有一個逃單的機會擺在他的面前,而他選擇了直面數不數清的賬單,如果時間倒流,再來一次,這一次,他一定對過去的自己說三個字——
“多、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