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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來到了歲末,江城市區內的城市廣場與寬闊道路的兩邊均佈置上了由鮮花、綠植、燈籠組成的“歡慶元旦”的標語和景觀。花團錦簇、喜氣洋洋,真正有了辭舊迎新的熱烈氣氛。
元旦這天,許炎彬本想趁着難得假期陪呂文把離婚手續給辦了。一早起來,拿起手機準備撥通呂文電話時才想起,大過節的,民政局也得放假呀!他索性去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冷水臉。
譚凝還在他們隊裏關着,可這些天,他甚至沒勇氣見她一面,只是隔着審訊室的觀察玻璃偷偷地看着王斑與她之間一問一答。連王斑都委婉地問了他好幾次,是不是對這案子有什麼看法?現在的他像極了一個臨陣退縮的逃兵!對所有能夠推進案件審理的細節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他對自己是否適合做警察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事情的發展往往是不受個人意願主宰的。正在許炎彬經受心理煎熬、進退兩難時,之前的偵查方向有了新的收穫。趙義宏在金馬橋附近的一處加油站找到了這輛帕薩特汽車的身影。
趙義宏的這通電話打進來時,許炎彬剛給自己煮好泡麵,他胡亂扒了兩口,抓起車鑰匙就趕往隊裏。
辦公室里,趙義宏打開電腦,連接上U盤,裏面有他從加油站拷貝的影像資料。許炎彬覺得趙義宏的表情很值得玩味。
這輛黑色的帕薩特是26號上午10點出現在加油站的,當時沒什麼車進站加油,司機將車停在油槍一側,熄了火,等油箱加滿后,駕駛室一隻胳膊伸出窗外遞給工作人員幾張百元鈔票。這時攝相頭的角度看不見司機臉孔。司機啟動了發動機,就要駛出油站時,車又突然停了下來,隨後,司機從駕駛室走下來,回頭走入便利店,這時,懸挂的攝相頭像俯視的夜間動物,將司機的臉拍得清楚明白,此人正是——周藝!
許炎彬看着電腦里被放大的周藝,轉過臉看着趙義宏,吸了口氣,對方則給了他一個“新年大禮包”似的表情!
“許隊,你怎麼看?”趙義宏頗為深沉地看着許炎彬。
他怎麼看?很清楚,譚凝在周藝死之前,一定到過江城,並且見過周藝,他們之間,應該不是綁架與被綁架者的關係。這輛車就能說明問題,26日,譚凝應該還在江城。
許炎彬沒說話,隊裏人都習慣他的沉默如金。趙義宏點動了鼠標:“許隊,再接着往後看。”
鏡頭來到了加油站的便利店內,周藝先是買了兩包女士衛生巾,站在收銀台前,看了看貨架上的避孕套,伸出手拿了一盒,一起結了賬。
“許隊,你覺得這兩樣東西,是用在一個人身上嗎?”
許炎彬眉頭擰得更緊了,他死盯着鏡頭裏的周藝,走出便利店,上了車,直到駛離加油站攝相頭輻射的範圍,始終未發一言。
“這兩個玩意兒,總不會是給他老婆買的吧?周藝根本沒有情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譚凝。這麼看來,周藝和譚凝的關係。就不是一般的病人和醫生的關係。像譚凝那種女人,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要錢沒錢、要模樣沒模樣的老男人呢?要我說,之前,譚凝住在四院應該是迫不得已跟周藝有了那種關係,但後來她逃了,沒想到幾年後又被周藝給盯上,甩不掉,又不願受他脅迫,她只能假意與對方合好,再設計殺了他。”趙義宏見許炎彬不語,忍不住發表出自己的主張。
許炎彬從電腦屏幕上收回目光,看着趙義宏,他知道,
趙義宏正是根據已掌握的證據解讀譚凝的殺人動機。雖然譚凝不認罪,但她留在金馬橋案發現場的血跡、帕薩特的購車記錄以及24日出現在滬蓉高速上的模糊身影、她站不住腳的不在場證明,包括當年從四院出逃的事實,都將劍指譚凝,讓她無處可逃……
三十三
誰也不會想到,汪燁會在這種時候自首,承認是他綁架了譚凝!
情緒高漲的警方和媒體彷彿被人擺了一道。整個網絡甚至停歇了一天沒出任何跟進報道,所有人都有種被魚刺卡住喉嚨的感受,面面相覷,措手不及。
“之前不是說綁架案是譚凝自導自演的嗎?怎麼現在又承認是你做的?”許炎彬面對主動上門的汪燁,開門見山。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是這麼說的,對吧?既然你們查出我的購車記錄,真相很快就會大白,我這個時候自首,能爭取個寬大處理吧?”汪燁一幅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們當時問過你,你說對買車一事毫不知情。”
“人的第一反應,許隊長。你能理解吧?有些事,就是會讓你想要逃避。”
“你承認周藝是你殺的?”
“不,我沒殺他!但他死那天,也就是27號那天,我確實見過他,還動了手。”
“之前為什麼不說?”
“這還用說嗎?你們那麼急地想破案,誰知道會不會把我當成替罪羊,獅林正在準備上市,我不想跟凶殺案扯上關係。”
“那輛帕薩特,是你開到江城的?”
“是。”
“哪天?”
“24號。”
許炎彬知道他在撒謊,高速路收費站的攝相頭雖然沒拍到司機的臉,但那輪廓,分明就是譚凝。
“把27號那天見到周藝的情形說說清楚。”
“27號,早上我先去了孟久仁的診所。從診所出來后,我就去找了周藝。他當時在金馬橋,我們沒說幾句就動了手,主要是我打他,他基本沒什麼還手之力。然後,我就離開了。”
許炎彬想起第一次在獅林酒店見到汪燁,他右手腫脹的手背上有紫色的血痕,後來許炎彬問他,汪燁說是洗澡時不小心摔的。
“為什麼要對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