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黃裙少女

大和和泰十年。

在去往霧草山的路上，一個年輕公子策馬奔馳。他半綰頭髮，散發隨風飄動，一身藍色錦袍，腰間佩着一柄長劍，雙目如電，英氣逼人，膚白俊朗，稜角分明，嘴角微微翹起，永遠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就是伍壡。當年，他與父親救下勆和朗逸后，在霧草山中繼續呆了一些時日。待勆與朗逸養好傷后，伍壡便跟着他們去了京都，而父親伍佰則不願離開仍留在了霧草山中。長大后，伍壡入了軍中，成了勆手下的一員偏將，與朗逸一道隨勆左右長年在外征戰。歲月倥傯，與父親一別，一晃便十五個年頭。霏霏去日，點點愁思，心頭也不知積澱了多少思念之情。這一回，他再也按耐不住了……

馬蹄聲聲催人歸，伍壡歸心似箭，縱馬馳騁，恨不得一下子飛到父親身邊。一路上，他心無旁騖，揚鞭奮蹄，一口氣便跑了大半天的光景。進入霧草山後，他放慢了速度，邊走邊看風景。晌午，經過棋盤石時，伍壡勒住韁繩停下，翻身下馬後，準備到珙桐樹下歇歇氣。這時，忽然聽到那裏有打鬥聲。拴好馬後，他循聲悄悄地摸了過去。打鬥聲越來越近，藏在樹林中，他看到珙桐樹下一群白袍人正在圍攻一個少女。

但見那少女俏麗俊逸，一身鵝黃的衣裙，綰着頭髮，髮髻上綁着根鵝黃色布條，飄飄蕩蕩，背着弓和箭囊，手舞青鋒劍，腳下踩着飛雲步，左刺右挑，橫劈豎撩，一會兒一招霧裏飄花，一會兒一記打漁殺家，虛虛實實，招中出招，式中生式，十幾招下去，圍攻她的十幾個白袍人一下子倒下了四五人，剩下的無不見血挂彩。

伍壡不禁暗暗喝彩。但白袍人變得更加瘋狂了，他們把月牙彎刀舞得像流星似的，一會兒寒光亂閃凝成冰蓮，一會兒殺氣橫生化為銀蛇，迎面刀破虛空，絕情斬碎九影，虛步藏刀，錯手反劈，比比進攻，詭異莫測，防不勝防，看得伍壡手心發熱眼皮亂跳，差點要出手相救。

正在此時，黃裙少女忽然長劍疊挽，周身花團如若煙雲，裊裊飛起。片刻后，她身形一彈，行雲踏日，如箭一般飛到半空，再定睛一看，已然長劍入鞘，強弓在手，反背拉弓，箭如霧出，破空而至，嗖嗖幾下，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快如閃電，白袍人猝不及防，又是幾人中箭倒地，餘下的七八人霎時手忙腳亂，彎刀亂飛，護着身心且擋且退。然而，黃裙少女攻勢更加凌厲，箭矢紛飛。見勢不妙，白袍人轟的一下四下倉惶奔逃。

但黃裙少女沒有去追擊。望着遠去的白袍人，她一聲長吁，幽幽嘆道：“唉，晦氣！本姑娘今天第一天闖蕩江湖便遇上了一群跳蚤，那青狼宗也真是可惡，不就是砸了樁買賣嗎？還沒完沒了了，至於嗎？若是惹急了，本姑娘以後見一次砸一次，看你們奈何……”

“啪啪啪……”

話還沒有說完，林子裏猝然響起了清脆的掌聲，黃裙少女剛坐下歇息，被這驚得蹭的而起，慌忙四下張望，而後一聲嬌喝：“誰？”

這時，從林子裏又朗朗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姑娘不僅一身武藝，功夫了得，而且還膽色過人，敢與青狼宗叫板，在下佩服呀，實在是佩服！難道你要孤身一劍獨挑了這天下第一宗門？”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這口吻明顯是在嘲諷，那黃裙少女不喜了。她蹙蹙眉頭，暗暗思忖，這誰啊？聽說話雖然沒有半分惡意，但口氣卻教人格外不爽。管他是誰呢？敢瞧本姑娘不起，這是要作死嗎？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於是，她柳眉一挑鳳眼圓瞪，嗔道：“大膽鼠輩，藏頭藏尾！不敢出來見本女俠嗎？有本事出來一戰，比比拳頭功夫，信不信本女俠分分鐘把你打趴下？”

伍壡聽了忍俊不禁，看來這姑娘的臉皮還不是一般的厚，真是有趣！既然想戰那便戰就是了！少頃，隨着一聲呵呵，一道矯健的身影從林子裏飄然飛出徐徐落在棋盤石上。然而，黃裙少女一見驀然傻了，像個花痴一樣愣怔怔地直盯着不眨眼。

“喂喂喂！你怎麼啦？”見黃裙少女一臉懵逼的樣子，伍壡心裏暗暗好笑，淡然道：“姑娘，你這是怎麼啦？莫非見我這麼帥氣芳心暗許了？”

黃裙少女的確被伍壡的俊朗和帥氣給驚呆了。因為，自從懂事以來，她一直生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裏，除了父親、管家還有三叔和師傅外，便再也沒有見過其他男人了。今天方才走出家門，第一天踏足外面的世界，除了見了一些不想乾的人外，與自己真正打過交道的就只有青狼宗了，而目前又加上眼前的這個男人。而這人好像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魔力在深深地吸引着自己，甚至令她的心怦怦亂跳。她總有一種預感，好像冥冥之中，自己定會與這個男人發生點什麼。

“哎哎哎，我說你這姑娘到底要幹嘛？”見她仍在發愣，伍壡又一次喚道，並拿嘲諷的眼光盯着她繼續道：“難道你阿母沒告訴過你嗎？在外頭不能老這樣盯着一個陌生的男人看，萬一……”

“什麼萬一？呸！別自做多情了，好嗎？”黃裙少女終於緩過神來。她打斷伍壡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而臉卻微微地紅了。

伍壡不以為然。他明白，和女人打交道還是謹慎點好，不能再亂說話了，於是朝黃裙少女抱了抱拳道：“女俠，還打不？不打，我要走了。”

黃裙少女當然不肯就此揭過，她斷然道：“打！怎麼不打？難道你怕了嗎？放心，我不會打殘你，本女俠也不是無情之人。我只想讓你知道，鄙視本女俠會有什麼後果。”說罷，擺出架勢準備教訓伍壡。

看着她的模樣，伍壡不覺淡然一笑，道：“那就別廢話了，你先上吧，我讓你三招。三招之內，你若是碰到我袍衫就算我輸，我二話不說轉身即走。”

聞言，黃裙少女冷哼一聲，鄙視道：“嗤！別耍滑頭，什麼讓我三招，明明是怕我揍你，還要說成論輸贏。就是你輸了，我也揍不着你呀。”

聽到她這樣說，伍壡哂然道：“來吧，都聽你的，你說怎麼打就怎麼打，我不喜歡羅嗦。”說罷，雙臂一展，飛身過去。

黃裙少女也不謙讓。她雙臂大張，趣步上前，隨即一個飛天攤手輕易地就化去了伍壡的暴陽子午。緊接着，兩人乒哩啷個地打成一團。只見兩團身影縱橫飄逸，虛影重重，風聲疊起。伍壡遵守諾言，三招過後才使出伍家拳，而黃裙少女也使出了月影拳。一個旭日東升雙拳騰飛，地動山搖，塵飛石崩。一個落月無聲飄然三圈，樹枝亂顫，落葉紛紛，一個俊男勝驕陽，一個俏女賽新月，若龍飛，似鳳舞，好一番景緻。

忽然，黃裙少女一個錯失，被伍壡拳風擊中，在半空中飄飄欲墜。情急中，伍壡縱身飛去，伸出雙手攔腰抱住，緩緩落下，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四目長長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