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花開花又落

第二十一章 花開花又落

當日,收到大將軍柯箎副將利賓戰死和四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的軍報,參軍陸昭大駭,心裏大悲,更是絕望,同時也明白,東勝與大和的這場戰事算是徹底結束了,至少是在這十年之內東勝國已無力再戰。因此,他沒有半分遲疑,未等大和軍來攻連夜便親率十萬大軍主動從溯陽撤出退回了東勝國。出城時,他凝眸注視着城門溯陽城三個字望了許久,回頭的一剎那,眸子裏閃着一抹狠戾的精芒。

翌日,傾揮師南下十分輕鬆地收復了失地,大家又一起回到了溯陽城。然而,這些日子以來,祁終是悶悶不樂。

“走,吃燒烤去,那家店重新開業了,別老窩在屋裏。走,出去散心去。”

南寒與另外兩貨來了。話音一落,三貨就不由分說架起祁就走,剛走不遠,遇上茻茻了,她從外面回來,小嘴裏咿咿耶耶地哼着小調,俏臉緋紅緋紅,笑意朗朗綻放,一看就知道心情大好。

“欸,你們這是要去哪?”

一見到茻茻,祁頓時就滿血復活了,也不管她生不生氣,上前一把拉着就走。這一回,茻茻倒也沒有一絲抵觸,更沒有不快,任憑他拉着,而且笑得越發好看了。

溯陽大戰結束后,逃難的人幾乎都返回了城中,溯陽城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

五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路穿行一路看去,滿目都是美好,沒有看到一絲戰爭留下的創傷,更沒有半分物是人非的憂傷。然而,當大家一踏進樂華大街后便驀然驚呆了,這什麼節奏?望着滿街滿街的花海,到處紅紅綠綠,芬芳撲鼻,一個個都愣怔怔地失神了。

“怎麼,連這花語節都不知道,你們是外來人吧?”

“呵呵,這可是我們溯陽人最喜愛的一個節日,到了晚上更好看呢!”

閑聊中,有人笑着告訴他們,今天是溯陽一年一度的花語節,節日既隆重又有趣。他們也許曾見過燈會,見過龍舟節,見過鬼節,見過花會,各式各樣的節日也都曾聽說過,卻唯獨沒有聽說過花語節,這倒是件稀罕事。於是,大家一下子放開自我了,什麼都不管不顧,尤其是茻茻,看到這滿街滿街的花海,一下子把自己變成一隻蝴蝶在人群中飛來飛去,又是歡笑又是雀躍,滿街滿街都飄蕩着她銀鈴般的笑聲,而祁也一直跟在她身後傻兮兮地樂着。

瘋瘋癲癲之後,他們來到了花謎燈市。放眼望去,這裏幾乎全是俊男靚女,郎君三三兩兩成堆,女娘一群一群成串。大街上張燈結綵,兩旁花紅葉綠,高高的木架上掛着一片片飄飄蕩蕩五顏六色的錦帛,大家圍着都爭相翻看着一方錦帛。

“大家都來猜呀,猜中的獎盆花。”

這主事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在不停地吆喝,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而茻茻什麼也不顧,高興得笑意吟吟地一路翻了過去,最後選中一片綠色的扯了下來,祁慌忙湊了過去爭相看了起來。茻茻低聲吟道:

“朝開暮落為那般,朵朵含春嘆芬芳。笑望伊人還復開,惟願千年陪君歡。”

祁撓了撓頭眨巴着眼睛傻笑地問道:“咦!這什麼花?”

茻茻神秘地笑了笑,一甩頭道:“不告訴你。”

站在一旁的南寒笑道:“茻茻,我回贈一首給你,看我猜得對否。”說著,搖頭晃腦地吟了起來:

“晨昏一日情,一枝日日新。若要花中比,折來贈佳人。”

“妙!妙啊!公子,好一個一枝日日新啊,把此花給說活了,意境之妙,更無來者。尤其是最後一句,公子有心了,寓意深,情意尤深,這位女娘真幸福。來,把這花拿去送女娘吧。”

南寒方才吟罷,主事的便連連拍手稱好,一番盛讚后,端來一盆木槿花遞了過去。經他一誇道,南寒的臉微微地紅了。他靦腆地笑了笑,接過花后,看看祁又瞅了瞅茻茻,茫然地一時竟不知所措。然而,在他們周周圍圍已是里三層外三層,一群女娘嘰嘰喳喳地嚷嚷開了,而一幫公子也跟着吆喝起來。見南寒仍在猶豫,大家便齊聲鼓掌吆喝:“公子!公子!公子……”

這時,一位漂亮的女娘笑着打趣道:“這位郎君啊,追個小娘子怎麼這樣墨跡呀?你瞧瞧,周圍這麼多郎君,那可都是一匹匹的狼啊,他們一個個都眼紅着呢,再墨跡可就沒你份了。要不,把花送我,追我,我接着。哈哈……”

周圍又響起了一陣鬨笑聲和喝彩聲。而祁則愣在那兒傻兮兮地瞅着茻茻,茻茻也傻了,小臉緋紅,只有劉海和谷同兩人在傻哈哈地樂着。

正在這時,眾人耳畔忽然悠然響起了曼妙的歌聲。循聲望去,對面的樓台上,一位小娘子一身雪白,纖腰微步,皓腕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嬌玉嫩,秀靨嬌艷,指如青蔥,一顰一笑動人心魂。她朱唇輕啟,鶯舌百囀,如泉韻,從對面飄來,像一陣清風掠過在天空中蕩漾。

“這不是溯陽當年當紅歌姬玉菱嗎?她不是改籍從良了嗎?今天怎麼又唱起來了呢?這可是難得一見哦,走,我們瞧瞧去……”

人群中,不知是誰在念道。說話間,人群哄的一聲一齊涌了過去。唉,總算是散了!南寒長吁一聲,祁也終於鬆了口氣。方才,他可緊張得都差點捏碎一地豆腐了。而劉海和谷同兩貨卻依舊是沒心沒肺地傻哈哈地同聲道:“走,我們也去瞧瞧。”說罷,兩貨竟撇下三人徑直去了。

而茻茻並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意思。她仍舊在翻看那些飄飄蕩蕩的錦帛,看完之後,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站在那裏似是發愣發獃,祁和南寒自然是陪着她。見她站在那一直發著愣,主事的便上前問道:“小娘子可還有什麼疑問,不妨說來聽聽?”

茻茻猶豫一陣,而後小嘴囁嚅着,欲要張嘴,但瞟了祁一眼后卻又支支吾吾地不肯了。見狀,主事的淡然一笑,搖搖頭后不再作聲了。然而,他正欲轉身離開,茻茻忽然又開口了。

“其實,也沒別的,我只想問問,蕨草有沒有花語,它開花嗎?你是養花人,可否知道?”

聞言,主事的好奇地盯着她瞅了一陣,瞅得她的小臉蛋刷地一下紅撲撲的,但他似乎不很在意,目光依舊停在她臉上,而後慢聲慢氣道:“人們常說,蕨草是五大切花之一,如若按這種說法,它應該是不開花,只是插花的主要材料之一,但我卻不這樣認為。其實,蕨草也是開花的,花朵樸實,並不華麗,只是被人們忽視了。開花的時候才是它生命的真正開始。它嫩芽初上,頭狀花序單生,很小,小到被人忽視,但它有白、黃、橙紅、紅等顏色,活潑艷麗,嬌嫩無比,誰說這又不是花呢?蕨草是生命的象徵,它的花語是,吉祥如意,活潑天機。不知這樣說小娘子可否聽明白?”

茻茻自是聽明白了。她已然感到釋然和欣慰,現在終於有人為她解惑了,而這疑惑一直在困擾着她。有時候,她都開始恨阿耶了,為什麼非要給她弄個這樣丑的名字,既不好聽,又難寫,而且寫出來更是丑到要死。現在好了,以後不會再因為它而煩惱了。

站在一旁的祁和南寒也彷彿聽明白了。到這時,祁方才恍然大悟,一直以來,茻茻原來不是在討厭他,而是在討厭自己的名字。

這時,玉菱一曲方罷又接着唱下一曲了,而唱的恰恰是一曲《茻萋萋》:

陽春二月花未期,茻萋萋,雨霏霏,伊人宛四方。春風一夜淚沾裳,銜草入,夢裏還依稀,秋去春又來。

茻萋萋,茻萋萋,原上膴,伊人宛如風。楚楚心憂念歸期,於來矣,惟莫春何泣,花開花又落。

歌聲方罷,人們在歡呼,而茻茻卻潸然淚下。這時,那歌聲陡然又起,而且是男聲,低沉渾厚,磁性溫柔,十分迷人,依舊是那曲《茻萋萋》。這聲音?茻茻心裏驀然一驚,難道是他?她驚奇地瞪大眼睛。突然,她呼啦一下縱身而起飄然而去,身後,祁和南寒驀然一愣。但很快,兩人也飛身追了過去,邊追邊同聲喊道:“茻茻,茻茻……”

真的是他!擠進人群,茻茻仰頭探望,終於看清楚了,那唱歌的公子竟真的是伍壡。他亦是一身雪白,頭髮半綰着,束着白絲帶,隨黑髮一起飄逸,高挺的鼻樑,厚厚的嘴唇,臉上稜角分明,英俊的側臉輪廓完美,無可挑剔。唱完一節后,玉菱呼之欲出,似仙子從天而降徐徐飄落,伍壡上前輕擁,四目相視。玉菱輕啟朱唇接唱第二節,然後,男女二重唱。兩人你儂我儂,款款相擁,深情相視,似一對璧人,迷倒了台下一眾俊男靚女,他們齊齊歡呼,齊齊喝彩,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茻茻愣怔怔地看着,似迷醉,又似失落。站在一旁的祁偷偷瞟了她一眼,而後臉上洋洋地佈滿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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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恨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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