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過河拆橋
秦大公子自然是有本事的人,沒過兩日,顧煙的病就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而顧府素來交遊廣闊,得知消息前來慶賀的友人更是車馬盈門,更有甚至已經做好了提親的打算。
一時間,顧府上下如同過年一般熱鬧。
兩天內,秦墨這個名字被頻繁提及,往往還伴隨着顧老爺的一句一個神醫,或是妙手回春之類的溢美之詞。
東城熱鬧了,但給顧煙治過病的大夫們卻不高興了。
這什麼都不懂的書獃子秀才搗什麼亂啊,隨便倒騰幾下治好了貴人就敢打着神醫的招牌,這不是砸場子嗎?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這下連那群大醫館的大夫也坐不住了,紛紛前往顧府說要上門診斷。
非要親眼見到顧家小姐病情好轉才肯相信,一個個對着顧老爺陳詞利害,嚷嚷着要揭穿那秀才騙子的把戲。
顧老爺也是個妙人,任憑那些大夫七嘴八舌,仍舊是和顏悅色的奉茶聽着,彷佛是在看猴戲似的。
但一提起給顧家小姐看病,便是用各種理由搪塞。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討論病情可以,診治沒門。
那群名醫們在顧府吃了癟,於是調轉矛頭對準了秦墨。
顧老爺心善,可秦墨卻並非善茬,直接大門緊閉,連門都不讓進。後面實在被那群老頭煩的受不了,秦墨一咬牙來了一招狠的。
讓二青從家裏拿來了淘汰的殺豬刀,再把凶神惡煞的趙二牛握着刀往門口一站。
效果異常顯着,當場就有兩個老頭被嚇暈了過去。
若是普通人家,哪裏敢用殺豬刀門口鎮煞。也只有秦大公子百無禁忌,各種花招一起上。
本就兇惡的趙二牛,握着不知道多少年血跡的殺豬刀杵在門口,就算是閻王來了高低也得挨頓打再走。
池塘邊,特意定製的大型油紙傘下,秦墨睡在躺椅里眯着眼睛打盹。
趙清雪站在一旁扇風,偶爾給秦墨喂一顆葡萄。
葡萄自宋朝開始不再是皇帝桌前的限定供品,也不再是王公貴族的專享,而是隨着商人之手開始慢慢的走入民間。
「那群該死的庸醫走了嗎?」秦墨問道。
「都走了。」趙清雪說道,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公子,最近許多人散播謠言說你找托。」
「說你沒有真才實學,根本不懂醫術,只是誤打誤撞隨意開藥,草管人命。」
「知道了。」秦墨翻了個身,懶洋洋的應道。
「公子,要不要報官?」趙清雪問道。
「不用,報官是沒有用的。這裏是南曹,貴胃之地,那群人認識的權貴比我們多得多。」
「公子不是與顧老爺相識嗎?」
「拿錢治病,本就是兩清。」秦墨緩緩說道,「交朋友不是這樣交的,若是為了這點小事求上門,顧府反而會輕視我們。」
「況且公子我要考取功名的,神醫這個名頭過盛也不是好事。」秦墨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件事我有辦法處理,你不用管了。」
「讓二牛去車行租一輛馬車,晚些我去顧府複診。」
「是,公子。」
趙清雪得了令,緩緩退下。
躺在搖椅上的秦墨也沒了睡覺的心思,眼睛微微眯起。想不到那群名聲在外的大夫也會如此小氣,竟然干出造謠如此下作的手段。
「既然你們齷齪在先,就別怪我歹毒了。」秦墨喃喃自語道,「生活好難,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非要我當小人,那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骯髒。」
這樣想着,秦墨再次閉上了眼睛。
「公子,顧府到了。」
馬車穩穩停住,車夫隔着帘子輕聲喚道。
下了馬車,門子見是秦墨,連忙讓人去通知顧老爺。
「秦公子這邊請,老爺說公子來了不用等,直接請進花廳奉茶。」小廝微彎着腰,極力顯着尊敬。
最近幾天府上的人都說一個秀才治好了小姐,起初還沒幾個相信。
直到從不出院子的小姐昨天竟然出府了,所有人才意識到小姐的病真的好了。聽碎嘴的丫鬟說,那秀才在小姐院子裏待了半天小姐的病便好了。
而秦墨又是那般眉清目秀,走路自帶氣場,難免有些閑言碎語在府中傳播。
花廳坐了一會,顧老爺還是那般熱情。
唯一不同的是,秦墨前去顧煙院子裏複診的時候,身後跟着三個丫鬟。
秦墨倒也不在意,面色自若的仔細複診。對藥方進行了一些改動,又添了幾條醫囑。
顧煙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病症確實已經減輕了。整個人顯得開朗了不少,纏着秦墨看她寫字。
平日裏顧煙病重時,全靠讀書寫字轉移痛苦。秦墨注意到顧煙的房間裏全是字畫和一些詩本,不由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代醫術尚不發達,顧煙這等貴人尚且要被折磨,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死在庸醫的偏方之下。
想要改變一個時代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秦墨能做的十分有限。
「這是我們詩社新作的詩,怎麼樣?」顧煙遞過一張抄寫好的信筏。
「嗯,不錯。」秦墨壓根沒看,敷衍說道。
「你根本就沒看。」顧煙搶了過來,氣呼呼的說道。
生了一會悶氣,顧煙見秦墨想起身,不由皺眉打斷道。
「要走?」
「要走。」
「看不起我們女子詩社?」顧煙的思路過於跳躍,秦墨都差點跟不上。
「什麼女子詩社?何來看不起一說?」秦墨哭笑不得。
「我們幾個女子姐妹組成的詩社,我病重時時常能收到她們寫的詩信。」顧煙解釋道,「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要走,不是看不起是什麼?」
「女子就不配作詩了嗎?」
秦墨抬起眸子,靜靜的盯了顧煙一瞬。
「你的病好了,多保重。」
不知為何,秦墨這句話一出,顧煙莫名的想哭。看着不遠處的四個丫鬟,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知道秦墨給自己治病惹上了麻煩,也知道自家父親只想着保全自己的閨名清譽,而她也做不了什麼。
那些麻煩秦墨承受不住,或許此生無法行醫,又或許會要了性命。
「不來了?」
「沒病自然不來。」
「有病呢?」
「沒必要這樣吧?」秦墨有些不會了,無奈的看着顧煙。
「那你必須留下點什麼!」顧煙說道。
聞言,秦墨眉頭微皺。
他對顧老爺撇清關係的舉動並非沒有怨言,相反他很生氣。
秦墨自認為不是聖人,也不是什麼壞人。救了顧煙的命現在卻要搭上自己的職業生涯乃至性命,這到哪說理去?
即使秦墨有能力自己處理,但是顧府不能知道了卻半句話也不提,過了河就拆橋。
顧家是南京城東城那一小戳戳,隨隨便便調節一下哪怕做出一點努力也好,唯一能治你女兒病的醫生你不保,以後再給你女兒治病就是傻子了。
他可以不要,但顧府不能不給。
提筆,秦墨在紙上落下了半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