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論(二)
“所以條件之一,也是最重要的條件就是帝秦?”鬼谷問道。
“沒錯,而且可能還是魏王主使,畢竟自家後院來了不速之客,他心裏慌啊。”姝理做了個怕怕的表情。
看着姝理的模樣,一向冷峻的鬼谷臉上也不禁勾其一抹淺笑。
“咦?師兄你笑了。”姝理眼尖的發現高冷的師兄居然會笑,一下子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鬼谷瞬間將嘴角下壓。
姝理頓感可惜。
“那又關齊國什麼事?”鬼谷想讓姝理回到正題,他現在正強忍尷尬。
姝理盯着鬼谷,發現師兄又恢復成之前的樣子了。
“既然帝秦,那麼就代表和秦國形成了攻守同盟和利益共同體,甚至幾乎完全聽命於秦國。”姝理頓了頓繼續說道,“上一次和趙、魏和秦這麼抱團的時候,還是在上次。”
見自家師兄完全沒有反應,姝理輕咳一聲緩解自家的尷尬。
“咳,上一次和秦國的抱團,還是由燕國主導的【五國伐齊】,近乎將齊國滅國。現在看着又想向秦國靠攏,齊王他能不急嘛?他急得要死。”
“那依師妹猜測,最後會是誰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姝理想了想,才說道:“戰役上,或許是東方諸國贏了,也輸了。秦國輸了,但已經贏了。”
“哦?何以見得。”
“秦國已經手握上黨,上黨作為【天下之脊】,其戰略位置相當重要。”
鬼谷忽然起身,留下一句“等我片刻”後走進屋裏。
當姝理再看到鬼谷出來時,發現他手中拿着一卷絹帛。
鬼谷回到之前的位置,將手中的絹帛鋪展開。
這時姝理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張地圖,雖然不是很精確,但大概的重要地點都有標註。
想起古代一份地圖的重要性,而師兄卻直接拿出了一份標註了整個天下的地圖。
嘶~
果然自家門派不一般。
姝理在地圖上找到了上黨的位置指出來,“師兄你看,上黨地處高地,只要秦國牢牢將上黨握在手中,那麼日後三晉之地便是想打就能打了。”
鬼谷看着地圖,點頭同意姝理的說法。
即使秦軍在長平之戰和HD之戰後損失慘重,但是手握戰略要地,已經是打開了整個贏的局面。
“且不說以後,現在趙國的危機可還沒有解除。”鬼谷提點道。
意思是魏國被楚國拉扯了。
燕國是騎牆派,一向是秦、趙誰強親誰,眼前不趁火打劫就算極好了,顯然不能指望。
齊國在樂毅主導的五國伐齊中傷了元氣,他們最怕的就是趙國強盛,眼下是既不願幫忙也幫不上忙。
那麼趙國該如何破局。
“這麼一想,趙國似乎是真的GG了。”姝理攤着手說道。
“既...既?”鬼谷一下子又沒聽懂姝理在說什麼。
“啊不是不是。”姝理連忙擺擺手道,“其實,趙國破局不在趙,而在魏。”
趙國經長平一戰後,家家掛白綾,哭泣聲從未斷絕。
“師妹似乎看得很遠?嗯?師妹去哪?”鬼谷疑惑地看着姝理往屋裏跑。
“我馬上回來。”姝理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沒多久,鬼谷看着姝理提着茶壺,拿着茶杯重回走了回來。
“來,師兄,給你滿上。”姝理將茶杯放到地上,雙手提着茶壺小心翼翼地倒水,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呼~說了這麼久,嘴都說幹了。”姝理咕咚咕咚喝完,又站起來給自己倒滿一杯。
鬼谷拿起滿滿一杯的茶杯,小飲了一口就放下了。
“師妹,倒茶不宜過滿。”
“啊?哦,好。”姝理表示知道了。
鬼谷示意姝理繼續剛剛的話題。
姝理換了個坐姿,還是不怎麼習慣跪坐。
“魏國公子信陵君,其長姐是平原君夫人,聽說他們姐弟感情還不錯?”姝理說道。
又是一個歷史典故——信陵君竊符救趙。
原故事裏說魏國懼怕秦國而不敢出兵,大將晉鄙帶兵而在半途就停止不前,於是信陵君在迷妹如姬的幫助下竊取得兵符,又在勇士朱亥的幫助下擊殺了晉鄙,從而神兵天降,擊潰了秦軍,解救了趙國。
自己以前還傻乎乎地相信所有歷史小故事呢,覺得信陵君也太帥了吧。
現在覺得,這真的是一國宰相能做出的事?
將個人情感凌駕於國家大事之上?
晉鄙是領軍不前不假,但離秦軍也不遠。
仔細觀察晉鄙的駐軍位置,以及魏軍的兵力規模,其作戰企圖就更加清晰了。
鄴城位於漳河之南,距離HD僅僅40公里,摺合漢制約96里。
按《荀子·議兵篇》中所記載的“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服矢五十個,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以魏軍全副武裝的急行軍速度,僅需半日即可趕到HD城下。
也就是說,若秦軍對HD發起總攻,則晉鄙的魏軍僅需半天即可趕赴HD,恰好可在秦軍大部正蟻附登城,城池將破未破的最尷尬之際,以野戰姿態出現在秦軍背後。
若秦軍先行南下打擊魏軍呢則晉鄙也可以依託漳河實施堅強防禦,而且HD的趙軍也必將從秦軍背後出擊。秦軍還是—樣的尷尬。
此時中原氣候尚溫暖,漳河水深且寬。如西門豹治鄴,就曾將被懲治的巫婆投入蕩蕩漳水;而漢高祖親征陳豨,也曾道是“豨不南據漳水,北守HD,知其無能為也”。這兩條《史記》所提及的史料,均足證當時的漳河是適於組織河川防禦的。
那秦軍就不能在保持對HD圍攻的同時,又分兵打擊晉鄙的援軍嗎
這就涉及到魏國對秦軍此戰兵力的基本判斷了。
從長平之戰看,秦軍能投入的總兵力也就四五十萬人。但長平之戰中秦軍損耗過半,眼下總兵力不過二十來萬。又由於長平之戰恰好發生於秋獲之際,秦國動員了大批勞動力參與戰爭或後勤保障,因而錯過了農時,故可以判斷當年秦國糧食必然出現了巨幅減產(所以才會出現坑殺數十萬俘虜、甚至放棄乘勝滅趙良機等反常行為)。
所以HD城下,秦國能投入作戰的充其量不過十來萬人,兵力之薄弱甚至不足以對HD形成合圍——平原君能屢屢遣出使者赴魏求援,甚至親自赴楚國遊說楚王派兵,都是秦軍兵力不足的明證。
基於對秦軍現實困難和可能兵力的判斷,魏國也就僅僅只動員了十萬軍隊——戰爭的最終結果,也證明了魏國判斷之準確。
作為一位戰爭經驗豐富的濩唶(huōjiè)宿將,為了及時掌握秦軍的動態,晉鄙必然遣出了大量斥候在對手陣后活動和搗亂。
相繼擔任攻城秦軍統帥的王陵、王齕,也是當世名將,他們對魏軍的戰略企圖自然不會毫無察覺,尤其是這些成天活躍在陣線後方的魏軍斥候,更是讓他們頭疼。
但他們必須耐心等待。
由於晉鄙的援軍就在背後虎視眈眈,所以王陵一直沒敢對HD城展開猛攻,戰爭因而陷入了曠日持久的圍城戰。由於對“戰不善”的極端不滿,秦昭襄王嬴稷在次年初便撤換了王陵,取而代之的是在秦軍中威望僅次於白起的名將王齕。
但面對着和王陵—樣無解的戰場僵局,王齕也只能繼續採取圍困戰術。
晉鄙的魏軍在耐心等待機會,而王齕的秦軍也在耐心等待——等着國內逐漸緩過氣來后,送來更多的援軍和糧草。直到能確保在兵力上同時對HD城和晉鄙展開兩線作戰。
王齕並非沒有希望,畢竟就國力而言,秦國對魏國仍具有碾壓性的優勢。
他只是需要—些時間。
這就是為趙找都城一直未破的原因。
但苦的就是城裏的趙國人了。
所以,平原君才不得的淚流滿面地打感情牌,那是真的聲淚俱下,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