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飛熊入夢

第三十四章飛熊入夢

話說文王台上設綉榻而寢。時至三更,正值夢中,忽見東南一隻白額猛虎,脅生雙翼,望帳中撲來。文王急叫左右,只聽台後一聲響喨,火光沖霄,文王驚醒,嚇了一身香汗;聽台下已打三更。文王自思:“此夢主何凶吉,待到天明,再作商議。”次早文武上台,參謁已畢,文王曰:“大夫散宜生何在?”散宜生出班見禮曰:“有何宣召?”文王曰:“孤今夜三鼓,得一異夢,夢見東南有一隻白額猛虎,脅生雙翼,望帳中撲來,孤急呼左右,只見台後火光沖霄,一聲響喨,驚醒,乃是一夢。此兆不知主何吉凶?”散宜生躬身賀曰:“此夢乃大王之大吉兆,主大王得棟樑之臣,大賢之客,真不讓風后、伊尹之右。”文王曰:“卿何以見得如此?”宜生曰:“昔商高宗曾有飛熊入夢,得傳說於版築之間;今主公夢虎生雙翼者,乃熊也;又見台後火光,乃火鍛物之象。今西方屬金,金見火必鍛;鍛煉寒金,必成大器。此乃興周之大兆。故此臣特欣賀。”眾官聽畢,齊聲稱賀。文王傳旨回駕,心欲訪賢,以應此兆。

姜子牙自從棄卻朝歌,別了馬氏,土遁救了居民,隱於磻溪,垂釣渭水。子牙一意守時候命,不管閑非,日誦“黃庭”,悟道修真。苦悶時,持絲綸倚綠柳而垂釣。時時心上崑崙,刻刻念隨師長,難忘道德,朝暮懸懸。一日,執竿嘆息,作詩曰:“自別崑崙地,俄然二四年。商都榮半載,直諫在君前。棄卻歸西土,磻溪執釣先。何日逢真主,披雲再見天。”子牙作罷詩,坐於垂楊之下。只見滔滔流水,無盡無休,徹夜東行,熬盡人間萬古。正是:惟有青山流水依然在,古往今來儘是空。子牙嘆畢,只聽得一人作歌而來。“登山過嶺,伐木丁丁。隨身板斧,砍劈枯藤。崖前免走,山後鹿鳴。樹梢異鳥,柳外黃鶯。見了些青松檜柏,李白桃紅。無憂樵子,勝似腰金。擔柴一石,易米三升。隨時菜蔬,沽酒二瓶。對月邀飲,樂守孤林。深山幽僻,萬壑無聲。奇花異草,逐日相侵。逍遙自在,任意縱橫。”

樵子歌罷,把一擔柴放下,近前少憩,問子牙曰:“老丈,我常時見你在此,執竿釣魚,我和你像一個故事。”子牙曰:“像何故事?”樵子曰:“我與你像一個‘漁樵問答’。”子牙大喜:“好個‘漁樵問答’。”樵子曰:“你上姓?貴處?緣何到此?”子牙曰:“吾乃東海許洲人也。姓姜,名尚,字子牙,道號飛熊。”樵子聽罷,揚笑不止。子牙問樵子曰:“你姓甚?名誰?”樵子曰:“吾姓武,名吉,祖貫西岐人氏。”子牙曰:“你方才聽吾姓名,反加揚笑者,何也?”武吉曰:“你才才言號飛熊,故有此笑。”子牙曰:“人各有號,何以為笑?”樵子曰:“當時古人,高人,聖人,賢人,胸藏萬斛珠璣,腹隱無邊錦繡。如風后、老彭、傅說、常桑、伊尹之輩,方稱其號;似你也有此號,名不稱實,故此笑耳。我常時見你絆綠柳而垂絲,別無營運,守株而待兔,看此清波,無識見高明,為何亦稱道號?”武吉言罷,卻將溪邊釣竿拿起,見在線叩一針而無曲。樵子撫掌大笑不止,對子牙點頭嘆曰:“有智不在年高,無謀空言百歲。”樵子問子牙曰:“你這釣鉤何為不曲?古語云:‘且將香餌釣金鰲。’我傳你一法,將此針用火燒紅,打成鉤樣,上用香餌,在線又用浮子,魚來吞食,浮子自動,是知魚至,望上一拎,鉤掛魚腮,方能得鯉,此是捕魚之方。似這等鉤,莫說三年,便百年也無一魚到手。可見你智量愚拙,安得妄日飛熊!”子牙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在此,名雖垂釣,我自意不在魚。吾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為錦鱗設,只釣王與侯。武吉聽罷,大笑曰:“你這個人也想王侯做!看你那個嘴臉,不像王侯,你到像個活猴!”子牙也笑着曰:“你看我的嘴臉不像王侯,我看你的嘴臉也不甚麼好。”武吉曰:“我的嘴臉比你好些。吾雖樵夫,真比你快活:春看桃杏,夏賞荷紅,秋看黃菊,冬賞梅松。子牙曰:“不是這等嘴瞼。我看你臉上的氣色不甚麼好。”武吉曰:“你看我的氣色怎的不好?”子牙曰:“你左眼青,右眼紅,今日進城打死人。”武吉聽罷,叱之曰:“我和你閑談戲語,為何毒口傷人?”

武吉挑起柴,逕往西岐城中來賣。不覺行至南門,卻逢文王車駕往靈台,占驗災祥之兆。隨侍文武出城,兩邊侍衛甲馬御林軍人大呼曰:“千歲駕臨,少來!”武吉挑着一擔柴往南門來,市井道窄,將柴換肩,不知塌了一頭,番轉尖擔,把門軍王相夾耳門一下,即刻打死。兩邊人大叫曰:“樵子打死了門軍!”實時拿住,來見文王。文王曰:“此是何人?”兩邊啟奏:“大王千歲,這個樵子不知何故打死門軍王相。”文王在馬上問曰:“那樵子姓甚名字?為何打死王相?”武吉啟曰:“小人就是西岐的良民,叫做武吉。因見大王駕臨,道路窄狹,將柴換肩,誤傷王相。”文王曰:“武吉既打死王相,理當抵命。”隨即就在南門畫地為牢,豎木為吏,將武吉禁於此間,文王往靈台去了。──紂時畫地為牢,止西岐有此事。東、南、北連朝歌俱有禁獄,惟西岐因文王先天數,禍福無差,因此人民不敢逃匿,所以畫地為獄,民亦不敢逃去。但凡人走了,文王演先天數,算出拿來,加倍問罪。以此頑猾之民,皆奉公守法,故曰“畫地為獄”。且說武吉禁了三日,不得回家。武吉思:“母無依,必定倚閭而望;況又不知我有刑陷之災。”因思母親,放聲大哭。行人圍看。其時散宜生往南門過,忽見武吉悲聲大痛,散宜生問曰:“你是前日打死王相的。殺人償命,理之常也,為何大哭?”武吉告曰:“小人不幸逢遇冤家,誤將王相打死,理當償命,安得埋怨。只奈小人有母,七十餘歲。小人無兄無弟,又無妻室。母老孤身,必為溝渠餓殍,屍骸暴露,情切傷悲,養子無益,子喪母亡,思之切骨,苦不敢言。小人不得已,放聲大哭。不知迴避,有犯大夫,祈望恕罪。”散宜生聽罷,默思久之:“若論武吉打死王相,非是鬥毆殺傷人命,不過挑柴誤塌尖擔,打傷人命,自無抵償之理。”宜生曰:“武吉不必哭,我往見千歲啟一本,放你回去,辦你母親衣衾棺木,柴米養身之資,你再等秋後以正國法。”武吉叩頭:“謝老爺大恩!”

宜生一日進便殿,見文王朝賀畢,散宜生奏曰:“臣啟大王:前日武吉打傷王相人命,禁於南門。臣往南門,忽見武吉痛哭。臣問其故,武吉言有老母七十有餘歲,止生武吉一人,況吉上無兄弟,又無妻室,其母一無所望,吉遭國法,羈陷莫出,思母必成溝渠之鬼,因此大哭。臣思王相人命,原非鬥毆,實乃誤傷。況武吉母寡身單,不知其子陷身於獄。據臣愚見,且放武吉歸家,以辦養母之費,棺木衣衾之資,完畢,再來抵償王相之命。臣請大王旨意定奪。”文王聽宜生之言,隨准行:“速放武吉回家。”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菩提道祖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菩提道祖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四章飛熊入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