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是皇帝！
片刻后。
“哼！”
毛驤回過神來，朝皇宮方向拱拱手，一臉傲色，冷哼一聲：“你懂什麼？朝廷大事豈是你個小兒三言兩語就能判定得了的？胡……再厲害，還能反得了英明神武的聖上嗎？”
“呃……”
朱林嘴角一抽。
小兒？
明初的奴僕都敢這麼跟公子說話的嗎？
不過。
他到底來自現代，尊卑等級感不強，並沒將毛驤的呵斥當作一回事，只是淡然聳了聳肩。
他笑盈盈道：“傻狍子，我記得你讀過些史書的……你可知，開過皇帝與功勛間的矛盾在華夏五千年的歷史中上演了多少次？”
“而這矛盾，幾乎都源於利益分配不均和人心不足。你以為，當今皇上和大明朝的那些開國功勛們，和歷史上的那些，就有什麼不一樣嗎？”
“這矛盾……很難調和！胡惟庸本是後方文官出身，沒怎麼上過戰場，和洪武大帝間的情誼也沒多深，要不是他有能力，也不可能在一眾跟隨着皇帝打拚的眾多文武將官中脫穎而出。”
“開國那幾年，大明或許能接受一個德行差一點，但才能必須好的宰相，但現在十餘年過去，政局穩定，更需一個守成忠誠之相。當然，洪武大帝根本就不想像以前的封建王朝般設立一個權力僅次於他的宰相了。”
“我且問你，你跟隨我爹多年，這些年來我爹對你器重，走哪都帶着你，如果這時給你找個副手，委以重用，你怎麼想？”
朱林盯着毛驤，意味深長的問道。
毛驤神情一滯。
唯以重任的副手？
值此大明開國之際，朝堂中各種各樣的崗位仍在調整，上升空間很大。
這時皇上真再找個人來擔任什麼親軍都尉府的副都督，那兩人間的矛盾肯定有。
官場中。
要想往上爬，就得踩着別人的屍體。
所以。
毛驤絕對不會允許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朱林問題的答案也就極為明顯了。
朱元璋一直沉默着。
他很震驚：
一個素未謀面的少年竟對自己的心思揣摩着如此入里。
這世上。
真有如此聰明人嗎？
忽然。
他輕笑一聲，喝了一口朱林拿出的黃酒：“好小子，真沒想到你說起這些朝堂中的大事，一套一套的。不過，朝堂上真發生風波，必然腥風血雨，你提出了問題，可有解決之法？比如說，調解君相之間的關係……”
“解決之法？”
朱林眼睛一眯。
他從沒想過改變歷史。
畢竟。
他生長在紅旗下，看着那些能播出的電視劇電影。
影視題材涉及穿越的不少，但幾乎所有能被觀眾所看見的都是順應歷史，因此他從來沒想過去改變什麼。
況且。
歷史那麼好改變嗎？
他是學歷史的，自然知道歷史的慣性和必然性有多強。
對於他。
一個小人物，來到大明，撐死不過為了自我方便搞幾個小發明或者日用品，發個財，至於發揮穿越者先知優勢去改變朝堂改編歷史方向……
難！
政治。
尤其古代朝堂官場政治。
稍有不慎……
是會死人滴！
“嗯？”
朱元璋盯着朱林，似乎等待着他的答案。
管他呢！
朱林看老爹想聽，久別重逢，下了決心。
他一口面前半碗黃酒喝了，擦擦嘴，醺醺道：“這……調解是不可能的！退一萬步講啊，當今皇上真免去了胡的宰相之職，將他發配到地方當個小官，爹，您覺得，皇上會放心嗎？”
“這……只怕不會……”
朱元璋貴為皇帝，自信心自然是爆棚的。
但他也很了解自己。
要麼信任，要麼不用，而對於胡惟庸這種層次的人，死，才是最好最穩妥最讓人放心的解決辦法。
朱林手一攤：“所以啊，答案很明顯了，胡必須死，死的還不是他一個人！以當今皇上心性，極有可能連胡的那些親朋好友，甚至往來密切的同僚都可能遭殃！”
說到這。
朱林面色凝重，身子微前一探，壓低聲音：“爹，咱家生意跟宰相府沒什麼牽連吧？”
歷史上。
因胡案被斬殺的人多達幾萬，不能不說，相當一部分人極其無辜。
而自從對面這兩人一進門，自己這便宜老爹似乎對朝堂上的事極為關心，尤其是總是將話題停留在胡的身上。
看來。
老爹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簡簡單單的生意人，也是有着一定的政治敏銳感大智慧的人。
這萬一要是真和宰相府有點聯繫……
朱林不禁打了個寒蟬。
“沒有。”
朱元璋果斷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朱林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
忽然。
“小子，所以，你真覺得胡活不了了？”
毛驤站在不遠處咬咬牙，麻着膽子問道，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朱元璋背影。
“除非他現在自動請罪，並辭去一切職務，上交家產，自己卷着包裹，跑牢裏活一輩子，或許死的人會少一點……關鍵是，這位野心勃勃的宰相會這麼做嗎？”
朱林幽然道。
“哈哈……”朱元璋吃着菜，笑道。“不至於，不至於！聽你這話，似乎一旦胡遭殃，聖上就會把和胡有關聯的一切人都殺掉一般……你這小子……把聖上這人說得太殘酷了！”
“他可不是人。”
朱林原本笑着的面色忽然凝重。
“什麼？”
毛驤眉毛一挑。
朱元璋臉色也有些難看，放下筷子：“這是甚話？你這娃娃……平常該不會喜歡胡言亂語吧，人聰明可以，但過分顯露聰明就是找死了！要被朝廷獲悉，光憑這一句話，就可治你一個滿門抄斬了。”
“呃……”
朱林忽的打了個寒戰，下意識摸了摸臂膀。
怪事。
八月天，吃着火鍋，怎突然冒出一股瘮人的寒意？
不過。
他接着道：“爹，這話我也就只對你說，我要對外人也這麼說，咱不早就被砍了腦袋了嗎？還能等到你回家？”
“但是。”
他忽然將身子轉了過來，看向了不遠處的毛驤：“當今聖上……他的確不是人，而是皇帝！為君者有許多無奈，也會做出許多殘酷的決定，為了這個江山殺幾千幾萬的人又算得了什麼呢？你們可別忘了，為了坐上這位子，死的人早已不下百萬！”
“皇帝！”
“天下皇權！一旦涉及江山社稷存亡興衰，他就是個沒有人性的孤家寡人！”
啪！
他話音一落。
毛驤面色驟變上前，一巴掌拍在桌面，差點把火鍋都震落。
“啊？”
朱林一臉懵逼。
毛驤沒等他反應，抓住他后勃頸，將他拎了起來，狠狠道：“呔！小子！這些話，夠你死上一百回了！”
“我去！疼疼……放開我，有毛病啊你……疼……”
朱林齜牙咧嘴，叫苦不迭，身子動彈不得。
一旁朱元璋擦着嘴面色冷峻，手中抓着筷子，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