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暗號
聲音的主人是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女子，看起來是雷伊的同齡人。再普通不過的米sè大衣用兩排搭扣繫着、披散在肩頭的金sè秀髮和同樣金sè的瞳眸。一切都和五年前如此相似。
雪莉？！看清楚了來人之後，雷伊微微一愣神，便喊出了這個令人緬懷的名字來。
原來是阿倫。雪莉也稍許驚呆了一瞬，便毫不客氣地在雷伊的身邊坐了下來，真是命運的相逢啊。
我倒覺得這是‘厄運的相逢’。雷伊適時地調笑了一句。自從五年前在聖堂門前分別後，兩人就再也沒有碰過面了。時光荏苒，雪莉比起五年前顯得愈加高挑和美麗了，只是某些部位依舊沒有任何發育的跡象。
而雷伊也早就不是五年前的毛頭小子了，在遊俠這個稱謂的暈染下，雷伊也是更加穩重成熟。然而時光沒有改變的依舊是雪莉對雷伊的稱呼——阿倫，即使知道了自己的真名，但也無法取代雷伊作為阿倫時和雪莉共患難的交情。
所以呢？這些又把‘貨物’藏在了哪裏？雪莉將雷伊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卻不是用那種彷彿檢察員一樣銳利的目光，好像看待老朋友一樣瞳眸中含着溫熱，遊俠工作的報酬還不夠養活你的嗎？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原本我以為你成為騎士之後，應該沒有多少時間外出了才對。雷伊搖了搖頭，不再打趣。他從面前座椅背部的布兜中取出一張摺疊起來的報紙，翻閱起來。
《王國rì報》經過五年的發展，排版、印刷技術和內容都有了質的提升。雷伊隨便翻閱着，看着其內自己毫不關心的新聞報導。雖然久別重逢令雷伊十分高興，但寡言少語的他此時竟然找不到任何話題來搭訕，只得用這些無意義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雪莉一如既往地無視了雷伊的小動作和表情，仿如自言自語到：我才不像那些天天將懲戒和正義掛在嘴邊的神職人員呢。那些人，因為教會的死板氛圍都忘記了自己是誰了……
雷伊一邊面容荒誕地聽着這名騎士適度地埋怨着聖主教會的氣氛，一邊小心翼翼地搭着話茬。他可不知道這鄰座周圍有沒有女神的狂信徒在偷聽着，雖然雪莉的言行不至於被當成異教徒來論斷，總之小心一點避免麻煩是沒錯的。
列車駛進了一條黑漆漆的隧道，周圍的環境轉眼間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這種老式的鐵皮車並沒有搭載源力燈，只有每隔十幾秒才會有一盞燈從窗外的隧道掠過，不過一瞬間車廂又會馬上陷入黑暗。
雪莉停止了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向雷伊發出了噓聲。雖然看不到雪莉的動作和表情，但思維靈敏的雷伊卻瞬間會意。看樣子，雪莉這次前往米斯市，也不是單純地去品嘗美食啊。
又一盞源力燈從雷伊所在的車廂掠過，拖着長長的光影被列車甩到後面。雪莉瞧準時機，抓着雷伊的手離開了座位，貓着腳步向前方走去，試圖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雷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地跟着雪莉走着。常年的遊俠工作所帶來的靈敏直覺告訴他，雪莉肯定有什麼大動作了。
隧道中又一盞燈照亮了雷伊原本所在的車廂，但此時車廂內已經沒有了兩人的身影了。
在兩節車廂的狹小夾層中，雷伊和雪莉面對面貼在了一起，近的彷彿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雷伊放低了聲音，向對方說道：你別告訴我你想在這裏跟我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是啊。雪莉似乎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的。對方灼熱的氣息拍打在雷伊的臉頰上，這種旖旎的姿勢雷伊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加速和呼吸加重。右眼皮微微跳了跳，雷伊別過了臉，面無表情地回答：這種事情還是留到以後吧，有什麼正事先解決了。
黑暗中無法看清雪莉的表情，只聽見對方微微吐了一口氣。溫熱的空氣捲來，讓雷伊的耳朵感到十分的癢。
‘北地之狼’又開始行動了。雪莉的口吻帶着難得一見的認真。
北地之狼……雷伊右眼皮跳的更劇烈了，好像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在心中醞釀著一樣，是五年前的那伙散兵團嗎？
雪莉沒有回答，雷伊當做對方默認了自己的問題。看來雪莉是追蹤着散兵團的蹤跡而搭乘了這班列車的，而且她帶着自己一起也應該有她的原因：我們這樣，是要去更前面的車廂吧？
‘北地之狼’在頭等艙。雪莉回答道，同時轉了個身子，這讓雷伊不禁有些小小的遺憾。嗯，這並不是因為沒有吃到豆腐而感到遺憾哦！
兩人在昏暗狹小的夾層中繼續呆了半分鐘。雪莉像是掐准了時間一樣，輕輕拉開了門。毫無懸念的黑暗，雪莉和雷伊趁着這十幾秒光線的消失，用微小輕快的步幅通過了通道，走進了下一個夾層中。
這樣的舉動重複了兩次，兩人終於達到了頭等艙的門外。雖然中間偶爾會踢倒旅客的行李箱、或者踩到別人伸出來的腳而受到謾罵，但所幸並未引起太大的關注。
他們有多少人？這次來王都又有什麼目的？
不知道。雪莉回答道，但我肯定還是和‘穆格雷爾’有關。因為這夥人在王都襲擊了兩名騎士企圖問出六孔源力器的下落來，但所幸那兩人意志堅定。現在教會已經正式開始通緝王國境內的‘北地之狼’散兵團了。
真是大手筆啊。雷伊感嘆道。他並不知道北地之狼有多麼強，但從其敢襲擊教會人員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膽大包天了。和五年前同樣的山雨yù來的感覺讓雷伊有點喘不過氣，但很快憑藉著這些年磨練出來的意志力迫使自己靜下了心。
在列車即將駛出隧道之前，兩人藉助着黑暗走進了頭等艙，在雪莉早就安排好的空位中坐了下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這之前，雷伊從雪莉的話語中得知——她是無視了教會的禁令，私自外出的。雖然雪莉的隱匿技巧很好，但狡猾的散兵們卻是兵分幾路潛逃出了王都。雪莉追蹤其中兩人來到了車站，並打聽到了對方的座位號。之後一名一名旅客問了過去，才高價從別人手中買下了這兩個座位的票……
雖然不知道雪莉為什麼會買兩張票，雷伊只能認為是雪莉不想在潛入頭等艙時被身邊的人注意到。而且他更加好奇的是——雖然雪莉以前的身份是散兵，因為某種原因從散兵團脫離了出來，但僅僅是這樣也不至於這麼關心散兵團的動向。
很難想像雪莉這般關注散兵團的理由，但雷伊唯一比較在乎的是——為了將這兩個座位的車票從別人手中高價買下，雪莉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
哎，我可憐的錢包。雷伊在心中哀嘆了一聲，看來自己是狠不下心來將雪莉丟在一邊任其餓死啊。畢竟這個大胃王曾經救了自己一命。
兩人坐下不久，列車便駛出了隧道。刺眼的光芒shè入瞳眸，令雷伊不禁舉起手來遮擋。隧道內列車轟鳴的迴音瞬間消失於耳際，頭等艙又重新歸入了寂靜。
能買的起特等車票的人，都是那些貴族的紳士和女士、再者就是富商和消費着公款的要職人員，因此頭等艙並不像後面的幾個艙室一樣嘈雜。紳士們個個在女士的面前裝模作樣地吸着昂貴的雪茄，白sè的空氣在頭等艙內瀰漫著。偶爾會有幾聲咳嗽傳來，但絲毫不影響紳士們吞雲吐霧的故作姿態。
雪莉向前方的座位指了指，示意兩名散兵就坐在前面。雷伊點了點頭，將身子埋在柔軟的沙發內，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裝作閉目養神。雪莉也靠到了窗邊，右手托着jīng致的下巴，似是不經意地望着窗外的美景。
大哥，這次的烤葡萄有點咸啊。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人豎起了耳朵。
放心吧，加點辣椒粉下去就行了。
那麼，我可以換成煎薄餅嗎？
……
莫名其妙的對話讓雷伊一頭霧水，完全聽不出來這兩個散兵想要表達的含義。但能聽出來每一句都帶有一種食用物的名詞，這點倒很是切合列車即將到達的美食之都米斯市的主題。
這是散兵的暗號。雪莉湊到了雷伊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雷伊點了點頭，想起雪莉以前的散兵身份。這樣看來，雪莉是聽得懂對方在說些什麼的。雷伊忍住了好奇心，打算等到列車到站了，再找對方細問。
rì漸西沉，樹影漸長。夜幕很快籠罩下來，列車外的美景漸漸披上了月光的銀紗。而列車也終於在雷伊緊繃的神經中緩緩減慢了速度。地平線上的城市引入眼帘，大片橘黃sè的燈光照耀了半邊天際。
遠遠就能看見米斯市的車站閃爍着三sè的指示燈。還沒等列車進站，兩名散兵便急不可耐地站起了身來，在車門前等候着。雷伊和雪莉兩人對視了一眼，藉著紳士和女士們紛紛站起身來的掩護，也遠遠地隔着幾個人跟在了兩名散兵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