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聽到謝芳最後這句話,洪峰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飛快地順着樓梯跑下去。剛到樓梯口,他站住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盡量抑制住加速的心跳,慢慢走出去的同時,右手伸到了背後。
樓梯口,肖航正帶着十來個人冷冷地看着走出來的洪峰。
“怎麼,要走”肖航帶着些嘲弄的口氣對洪峰說。
“是啊,想回家。怎麼了,不可以嗎?你們不是說來去自由嗎?”洪峰迴應着肖航。
他這才明白謝芳說的怎麼回的無奈了。她也想回家,可根本就走不了,這怎麼回?再有,花了那麼多錢,就這麼回,心裏也不甘心啊。可能更重要的還是一個臉面問題吧?來的時候,肖航這些人一定許諾了一個光鮮亮麗的工作崗位給她。或許,她家人朋友都知道了。就如同,洪峰來到這裏一樣。
洪峰從學校出來后找工作不如意。在家待着正煩着呢。表姐知道了,就四處幫忙找工作。正好聯繫到在這裏的謝芳。謝芳告訴表姐,她在一家外資企業做辦公內勤。但受制於中專文憑,而且電腦也不太熟練。如果小表弟能熟練使用電腦的話,則正是公司需要的人。她可以找經理優先錄用。
這正好,大專學歷,會電腦,還懂一定的財務知識。好像這裏正是洪峰的必來之所,量身定製一般。
洪峰就這麼可笑的來了。
“當然可以啊,走吧,小表弟。”肖航很詭異的笑着說,側身讓出一條道來。
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洪峰快步向那條由人組成的通道走去。
“制住他”肖航一聲大喊。兩邊的人一下靠攏過來,想伸手把洪峰夾住。洪峰的右手由背後伸了出來,由下而上揮去。慘叫聲隨之傳來。但他的手卻沒有停,揮到上方的手快速地向左下方揮去,又是一聲慘叫。在眾人條件反射式的後退的同時,洪峰用盡全身力氣向前衝撞過去。一些人被撞到在地,一些人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米。洪峰也在衝撞中倒地,打了好幾個滾,但他很快爬了起來。驚恐不定的一群人好一會才看清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而洪峰也沒有就此跑掉,而是慢慢的往回來了,向正要從地上爬起的肖航走去。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菜刀。人們的驚恐就來源於此。而他的左手居然又從背後摸出一把菜刀。就這麼,兩手各拿把菜刀向著人群走了過來。
剛從慌亂中清醒過來的幾個人再次圍了過來,但又不敢過分靠近。
洪峰突然大吼着加速沖了過來,對着正面的幾個人砍了過去,人群又一次紛紛後退。把肖航一個人留在了中間,他居然沒有退開,也可能是邁不開步子了,竟然不知所措地舉手來擋洪峰砍過來的刀。一聲很悲戚的叫聲過後,左手少了兩個指頭。如此的疼痛他居然沒有暈倒。渾身抖動着,用一種極度恐懼和絕望的眼神看着洪峰。
洪峰停手了,轉過身緩緩走過這些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們讓出的通道。
沒有人再敢靠近他,儘管他們也曾暴力對待不聽話的成員。但也僅限於打打罵罵而已,沒有人敢下如此死手的。而這個人卻敢這樣無所顧忌的持刀砍人,那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呢?只要他不再揮刀砍過來,那就離他遠點,由他去吧。
洪峰直直地、獃獃地、慢騰騰的走出這片樓群的盡頭。一拐彎,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而留下的這些人呢?其實可以想像,很簡單,上醫院治傷,好幾個人受了刀傷,醫院不得不報警。等待他們的結果無非是拘留坐牢,或大部分人經教育后遣返原籍。
他們在這個城市的故事應該暫時就這麼結束了。
他們的故事是結束了。
洪峰呢?當然沒有。
初次踏入社會就遇到這樣的事。換誰都難以平靜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他必須在眾人面前看起來無所謂似的,平靜的、慢慢的從他們的視線中離開。
樓的盡頭,一拐彎,那些人已經看不到他了。這時的洪峰扔掉菜刀,飛似的向前奔跑。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遠。直到精疲力竭,癱倒在一片棚戶區的巷子裏,實在跑不動了,趴在地上喘着粗氣。他隱隱感到一個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抬起頭想看看是個什麼人,可眼睛卻變得很模糊,看不清楚來人是啥模樣。
“兄弟,你怎麼了?”
“我沒找到工作,餓了好幾天了”眼睛雖然模糊,心裏倒還有一絲清醒。但他不知道這清醒能維持多久,反正不能讓人曉得自己把人砍了,跑出來的。會有怎樣的後果他真的不敢去想。他只是一種極度的難以控制的害怕。這種害怕的程度即使在以後的槍林彈雨中都未曾有過。
“哦,我們正在招工,就是工資有點低,但還不至於餓肚子,你願意去不?而且有些遠,要兩天的時間才能趕到上班的地方。”.
“行,有飯吃就行”他想只要能儘快離開這裏就好。兩天時間,那是幾千裡外了,如果往西去的話,那離家不是更近了嗎?“可我現在身體很弱,你們要嗎?”他其實是很怕這個人不要他。如果不要他,那他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好的方法離開這個城市的。對他來說,離開這裏,是目前最迫切的事,管不了其他的東西了。
“沒事,你只是餓的,吃飽飯,休息一下就好了,年輕小伙恢復得快。那我扶你起來,和那些剛招的工友一起走好不好。”
感覺獲得解脫的洪峰說了聲“好”就暈了過去。他其實是可以不暈的,學過運動生理學的他,知道這是極度運動缺氧造成的“極點現象”.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他卻忘記了這種情況的處置方法。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時間去想如何避免。畢竟,這不是訓練,更不是比賽。
暈了的洪峰就這樣和一群同樣暈了的,或者沒有暈的人被塞進一輛廂式貨車拉走了。
在這裏,有一點要做出申明,而且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都是自願的。
至少,在塞進這輛車的時候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