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之約（1）

陰辰正在二樓的一個最不起眼的包間裏。

包間敞開着門窗，他正坐在桌前。

桌上，有一隻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碗。

他的右手裏，正握着一根看起來平平凡凡的筷子。

這裏是百匯樓。

是世間最大的一家酒樓。

是仙、靈、妖、魔、鬼、人六界人士的匯聚之地。

一刻之前，這樓里還人聲鼎沸，有歌有舞，熱鬧非凡。

然而，當陰辰走進來的那一刻，整個人散發著壓得人快要窒息的陰森之氣立刻包圍了整個百匯樓。

裏面六界人士的臉色立刻變得如死灰一般絕望，爭先恐後逃命般地向外逃去。

六界之中，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人的可怕實力。

陰辰穿了一件漆黑的長袍，只露出一對發著慘白耀眼光芒的雙眼。

他的雙眼仔仔細細地掃視了一眼整個百匯樓。

除了他以外，居然還有一個人沒走。

陰辰斜對面的包間也大敞開着門窗。

裏面也有一個人，坐在包間裏的桌前，正側着身子面對着他。

這個人穿着一件很特別的衣服，衣服上寫滿了用小篆書寫的“葉”字。

很明顯，他是某個門派的弟子。

他的手裏正擺弄着一片翠綠色的葉子，這片葉子看起來似有似無，似真似假。

陰辰好像並不想與這個人有所糾纏。

他只是以寒光狠狠地盯了這個人一會兒，便不再多理會這個人。

窗外，已是暮色。

屋內已經變得有些昏暗。

陰辰拿起那根看似平平凡凡的筷子，在桌上的碗上輕輕地敲了三下。

叮，叮，叮！

窗外忽然颳起一陣巨風，吹得窗戶和屋內的各種東西都發出了凄慘的聲音。

巨風中夾着一陣十分濃密的黑煙，使包間內幾乎變得完全漆黑。

這是十分危險的時刻！

陰辰沒有動。

黑煙藉著巨風快速地從窗外衝進來，看起來直奔陰辰而來。

陰辰還是沒有動。

衝進來的黑煙從陰辰的背後掠過到他的旁邊迅速地合攏在一起。

這黑煙化成了一個人。

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妖氣，眉宇之間也有着妖族才有的痕迹。

化成黑煙快速移動是妖族的絕技之一，從他的這一移動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妖力並不弱。

現在他就在陰辰的旁邊。

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對陰辰快速出手。

陰辰依舊紋絲不動，更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這妖族人士服氣地點了點頭，道：“果然是你，名不虛傳。”

陰辰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有什麼事？”

他的聲音都有一種讓人徹骨生寒的陰氣。

妖族人士道：“幫我除掉個人。”

陰辰道：“誰？”

妖族人士道：“妖族，澤羽。”

陰辰道：“澤羽的實力在妖族可以排在前十。”

妖族人士道：“所以，我知道只有你能除掉他。”

陰辰道：“你既然來找我，就應該清楚這其中的代價。”

妖族人士毫不猶豫地說道：“一百年！”

陰辰不說話。

不說話有的時候比說話還要可怕千倍萬倍。

妖族人士道：“兩百年！”

陰辰不說話。

妖族人士道：“三百年！”

陰辰還是不說話。

他的人好像已經被定住了。

妖族人士猶豫了很長時間，一咬牙，一跺腳，急忙道：“五百年！”

這次，陰辰終於開了口。

然而，他的開口不但沒有讓妖族人士感到驚喜，反倒是一聲晴天霹靂！

陰辰道：“五百三十二年。”

妖族人士問道：“你要我的全部？”

陰辰道：“多多益善。”

他又道：“這對你來說豈不是很划算？”

妖族人士嘆息着，搖着頭，道：“確實划算。”

妖族人士又道：“那我現在給你？”

陰辰道：“不必。”

妖族人士道：“你不怕我賴賬？”

陰辰道：“如果你有賴賬的實力，也就沒有必要找我。”

妖族人士道：“很好……”

他還沒說完話，臉色忽然大變，驚道：“來了！澤羽來了！”

話音未落，窗外捲起一陣狂風，吹倒了屋內大量的東西。

狂風發出的聲音，就像是惡鬼在深夜怒號。

狂風中，夾着一陣更加濃密的黑煙，使包間內變得完全漆黑。

然後，這黑煙從窗戶外快速進來，合攏在一起化成人形。

這人便是妖族人士口中說的澤羽。

澤羽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澤羽的眼睛裏彷彿燃燒着火焰，指着妖族人士的手也不停地在顫抖。

澤羽怒道：“你不但奪我之妻，還與其私奔！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取你妖命！”

妖族人士挺直腰桿，得意洋洋地說道：“我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也並不需要再跑了。”

澤羽看了看妖族人士旁邊坐着這位穿着黑袍、只露一對發光雙眼的人，大驚失色，不敢言語。

果然是他！

不過，他很快便穩定好了心神，試探着問道：“你已答應了這個人？”

這個人當然是那位妖族人士。

陰辰道：“是。”

澤羽道：“多少年？”

陰辰道：“五百三十二年。”

澤羽道：“你應該看得出，我有多少年？”

陰辰道：“正好有一千年。”

澤羽道：“多多益善，我想作為一個生意人你更明白這個道理。”

陰辰道：“是嗎？”

澤羽道：“同樣的出手，換一種方式，你可以得到一千五百三十二年，豈不甚好？”

那妖族人士雖然沒有完全聽懂兩個人話中的機鋒，卻也察覺到澤羽是在玩什麼陰謀詭計。

他立刻打斷了澤羽與陰辰的談話，急道：“陰辰，人已到了，你還不趕快出手？”

陰辰點了點頭，道：“好！”

妖族人士露出了得意的詭笑。

這下，澤羽可是死定了。

澤羽一死，他便可以跟澤羽的妻子長相廝守了。

然而，他的詭笑還沒有來得及收起就永遠停留在他的臉上。

就在剛才的一刻，陰辰手中的筷子在他面前快速劃過，一道十分強勁的紫色光芒夾着十分可怕的陰氣直奔這妖族人士而來。

可憐這妖族人士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陰辰用手中的筷子在這妖族人士的屍體上空揮舞了幾下。

很快，這屍體上便引出一股黑色的帶有濃厚妖味的氣息。

陰辰再用手中的筷子一引，便將這氣息引到了桌上的碗裏，化成了一節小拇指高的汁液。

這看似普通平凡的碗筷果然十分不簡單。

陰辰回過頭來，寒芒一般的目光打在澤羽的身上：“到你了。”

澤羽伸出了他的右手手掌。

陰辰用同樣的辦法用筷子從澤羽的手掌里引出來一股更加強烈的氣息。

他依然把這氣息引到了桌上的碗裏，碗裏又多了兩節小拇指高的汁液。

他豎起筷子，與左手食指合十放在鼻樑前，雙目緊閉，似在蓄力。

忽然，他睜開寒芒般雙眼，右手的筷子向碗裏一指，一道白光直打碗裏的汁液。

這黑色帶着濃厚妖氣的汁液瞬間就變成清澈無比的水。

陰辰不再去看澤羽一眼，左手捧起了碗，道：“你走，把他也帶走。”

澤羽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說完，澤羽背起地上那妖族人士的屍體，慢慢地從包間走出來，從二樓走下，最後從一樓的正門走出離開。

他為什麼不化成黑煙攜風而去？

窗外，暮色將盡。

樓內因為沒有燃燈，即使在包間裏，也是十分昏暗。

穿着黑袍的陰辰彷彿與昏暗的包間融為了一體，只能看見一對發著耀眼光芒的眼睛，像幽火一般漂浮在空中。

周圍忽然變得十分的安靜，靜到只能聽見碗在桌上挪動的聲音、一飲而盡的聲音，還有碗放桌上的聲音。

所有想見陰辰的六界人士都得在百匯樓的十步之外幾乎屏住呼吸恭候。

只有聽見他叮、叮、叮敲碗的聲音，他們才敢進來一個。

誰都不敢破壞這一規矩。

任何人都不能！

因為他們每一個人心裏都很清楚，破壞這一規矩的人，無論是哪一界的人士，都得死！

然而，這世上好像偏偏就有不守規矩的人。

陰辰敲碗的聲音還沒有響，昏暗中，居然響起了一陣慢悠悠的鼓掌聲。

這聲音是從陰辰斜對面的包間裏發出的。

是那個手持碧葉的門派弟子。

陰辰的兩道耀眼光芒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身上，彷彿用光芒上的陰氣便可以將這個門派弟子吞噬。

慢悠悠的鼓掌聲還是持續了一會兒才停。

他贊道：“不愧是魔界至強高手陰辰，化功為水。才這麼一會兒便輕輕鬆鬆獲得兩個妖族人士一千五百三十二年的功力。”

陰辰冷冷道：“你想試一試這功力的威力？”

門派弟子道：“我聽說，以你的功力，早就遠遠地超過了現在的魔尊。魔尊想把位置讓給你，而你卻嗤之以鼻。”

陰辰淡淡道：“我只對功力感興趣！”

門派弟子拍着手大笑道：“很好！那麼我這裏有一單買賣你一定非常感興趣。”

陰辰寒芒一般的目光里露出些許的殺意：“你？”

門派弟子道：“對。”

陰辰的目光緊盯着門派弟子，回想起之前看他的那一眼，道：“看你的穿着，應該是百馭門的弟子。”

門派弟子道：“百馭門的弟子常年不出門派，想不到你居然認得其穿着。”

陰辰道：“你的身上寫滿了“葉”字……”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發出的寒芒更盛：“葉落無痕？”

門派弟子道：“沒錯，我就是葉無痕。”

陰辰不屑地哼了一聲，身上散發的陰森之氣更盛：“人界凡人壽命短暫，活過半百者不多，活過整百者更是寥寥無幾，你能有什麼讓我感興趣的買賣？”

說到這裏，陰辰一字字地說道：“我看，你還是想嘗嘗這一千多年的功力！”

葉無痕好像並沒有害怕的意思，道：“我們所說的多少年的功力，指的是一般修習者慢慢修習穩步增長的功力。”

陰辰道：“哦？”

葉無痕道：“事實上，如果採取一些其他的途徑，可以加速甚至飛速增長功力。”

陰辰道：“你想說的是？”

葉無痕道：“你也就五百多歲吧，可你的身上現在有五千年的功力。”

陰辰顯得有些不耐煩：“你如果下一句還是廢話，我就讓你這個凡人感受一下五千年的功力到底是什麼樣子！”

葉無痕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我跟你談得這一單買賣，有三千年的功力。”

陰辰那對發著寒光的雙眼忽然閃耀了許多。

很顯然，這對於陰辰來說是一筆大買賣。

然而，這閃耀之光只是閃爍了片刻便消失。

陰辰沒有辦法相信，人族之士能在有生之年擁有三千年的功力。

葉無痕彷彿看穿了陰辰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既然你能夠認得百馭門的人，就應該聽說過何問天。”

陰辰道：“百馭門三十年前的那位天才？”

葉無痕道：“正是。”

陰辰道：“他會有三千年的功力？”

葉無痕道：“你五百歲的魔界人士都可以有五千年的功力，他為什麼不可以有三千年的功力？”

陰辰明白了。何問天也掌握着某種將敵人的功力化為己用的秘術。

葉無痕繼續道：“再加上何問天天賦異稟，功法突飛猛進，所以他會有普通人需要修鍊三千年的功力，也不足為奇。”

陰辰那對帶着寒光的雙眼忽然充滿了殺氣，鋒芒畢露。

他對這一單買賣很感興趣。

陰辰的雙眼忽然盯在了葉無痕的身上，問道：“他在哪？”

葉無痕道：“百匯樓正門外向東走第三十一家便是。不過……”

陰辰冷冷道：“不過什麼！”

葉無痕道：“以何問天突飛猛進的速度，現在不知他是否有更高的功力。因此，我會再給你帶去兩個高手。”

陰辰道：“我並不需要麻煩！”

葉無痕彷彿明白陰辰心中的小算盤，道：“放心，他們兩個要的東西與你不同。”

陰辰不再說話，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準備從二樓走下來。

三十年前，他就聽過何問天的傳說。

百馭門馭術的修鍊靈感主要來自世間萬物，主要是將功力化成世間萬物然後進行施展的。這樣一來，馭術還分許多派系。

葉無痕便屬於葉系法術。

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只能選擇一個派系來修習，否則容易走火入魔，前功盡棄，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何問天就是一般情況外的那一個。

他不但修鍊速度突飛猛進，而且還精通兩個派系的法術。

因此，他知道自己面對的何問天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所以，他要節省每一點的功力來對付何問天。

如果要是把他拿下了，自己最起碼能夠得到三千年的功力。

這筆買賣對他來說值得去冒險！

當陰辰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葉無痕望着手裏捧着的那片似有似無，似真似假的葉子，得意地微微一笑。

但這微微一笑很快就消失。

陰辰忽然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