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個人一夜未眠
顧衛紅深夜才回家。她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去洗刷了一下,換掉衣服,然後悄悄爬上床,背對着桂雙喜睡下。
桂雙喜並沒有睡着。這是妻子頭一回這麼晚回來,而且出門時打扮得那麼漂亮,回來時又帶着一股酒氣。他不知道顧衛紅今天去會的什麼朋友,他不想知道。從顧衛紅盛裝出門的那一刻,他就隱隱有了一種預感,覺得顧衛紅一定有什麼心事瞞着他。顧衛紅一直衣着簡潔樸素,平時都是素麵朝天,不施粉黛,雖然二人平時話也不多,但畢竟相互坦誠,心無介蒂。而今天竟然打扮得那麼認真,而且又這麼晚回來,難道她……他不敢往下想,故意嘟噥了一句,然後轉了個身,裝作打了兩聲呼嚕,眼睛卻瞪得老大。
顧衛紅聽到丈夫的呼嚕聲,以為他睡著了,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回想着跟金濟吃飯後在一起的情景,既興奮又忐忑,便努力回想着跟金濟在一起的一個個**的細節——
和金濟在一起吃完飯後,顧衛紅本想獨自回家,沒想到金濟喝酒喝多了,站起來時身體搖搖晃晃。她怕金濟開車不穩,不敢讓他獨自回去,還好自己前幾年沒事時學過開車,就主動送金濟。可是,他家在哪兒呢?“你家在哪裏?”她把金濟扶上車,問道。
金濟說了個地方,她大致知道方向。按照金濟說的位置,顧衛紅開到了一幢別墅前。“是這裏嗎?”她問。金濟抬眼看了一下:“嗯。”顧衛紅停好車,攙扶着金濟進了門,裏面竟然沒有人。
“這是你家?”她奇怪地問,“這裏就你一個人住嗎?你夫人呢?”
金濟苦笑了一聲說:“我在等她。”
“她去哪兒了?”顧衛紅有點好奇。金濟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不知道,也許遠在天邊,也許近在眼前。”
顧衛紅環視了一下,突然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臉上變得通紅,佯嗔道:“金總真愛開玩笑。”
金濟嘆了口氣,說:“我不是開玩笑。我真不知道她在哪裏。我買了這麼一幢豪華的別墅,就是在等待着它的女主人的到來。”
顧衛紅明白過來,他沒有妻子。可是這麼一個鼎鼎大名的房地產老總,怎麼會沒有妻子呢?她瞟了他一眼,沒有問出來。她把金濟扶着坐在沙發上,又想去找水,被金濟一把按下:“你也坐吧。”順便把一隻手搭在顧衛紅的肩上。顧衛紅不得已,挨着金濟坐下,柔聲問:“感覺怎麼樣?”
金濟說:“我沒事。今天雖然喝的有點多,但我高興,痛快!”他用力按着顧衛紅的肩膀,順勢把手往下,移到她的腰間,見她沒有推開,又一把摟住她的腰。
顧衛紅有點不知所措。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想把他的手推開又覺得不好,只是略略扭動了一下身子,低聲說:“別這樣。”
“你看着我。”金濟用另一隻手托起顧衛紅低着的臉,注視良久,認真地說:“你真是太漂亮了!說心裏話,你是我見過的最端莊最優雅最美麗最善良的女人!”
顧衛紅被這一番溢美之詞羞得臉上通紅。她樂意聽到這樣恭維的話,但跟一個並不密切的男人這樣近距離的說話,而且說的又是這樣讚美的話,讓她心裏緊張萬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金濟的話,想把他的手推開,沒想到卻被他一把緊緊抱住。“我喜歡你!”金濟一邊說一邊將臉湊近顧衛紅。
顧衛紅被嚇了一跳,用力把金濟推開:“金總,你醉了!”
金濟更用力地抱着她,喃喃說道:“衛紅,我沒醉,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記得當時你慷慨解囊,在我最困難的時刻幫助我的情景。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我非常感激你,也暗暗地愛慕着你。可是,你是別人的老婆,我只能把這種愛慕之情埋藏在心底。現在,老天讓你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們的緣分來了。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更不想再次失去你!”
顧衛紅被他一番傾訴說得心軟下來,原來這個金大老闆竟然暗戀着自己,而自己卻一直過着那種難以啟齒的痛苦生活。她有點感動,身體也放鬆下來。“金總,你放開我,慢慢說好嗎?”她輕聲說。金濟稍稍鬆了一下手,又把她緊緊抱住,重重地在她的嘴上吻了下去。
“別……”顧衛紅一邊說一邊推脫,無奈金濟力氣大,被他抱住哪裏掙脫得了?金濟像貓戲老鼠一樣,在顧衛紅的嘴上,臉上,身上四處吻着。顧衛紅掙扎了幾下,被吻得渾身酥軟,也就不再掙扎了。“金總……”她軟軟地呻吟着,閉上了眼睛……
顧衛紅一夜都在回想着在金濟家發生的事,渾身躁熱,輾轉反側,徹夜未眠。原來,男女之間有這麼美妙的事情,而自己這麼多年來竟然一無所知!她不禁對的無知感到可笑。她還清醒地記得,當她被金濟強壯的力量撞擊的時候,身體忽然有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渴望,恨不得就在這種令人美妙的感覺中幸福地死去。原來,**竟有這麼神奇的魅力,讓人**。她羞澀地想。她藉著黑夜裏微弱的燈光偷偷看了看身邊的丈夫:他是一個英雄,他很愛我,可是,他能給我這樣的快樂么?她又記起金濟曾經說過:他在等待那幢別墅的女主人。這個人會是誰呢?她既痛苦又幸福地想,輾轉了一夜,哪裏還睡得着?
次日一早,桂雙喜起來,兩眼佈滿血絲,看得出他也一夜沒睡踏實。而事實上,他也的確不曾睡好。他想認真地問問顧衛紅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也想鼓起勇氣問一問她這些年來作為“妻子”的感受。他不想過得這麼窩窩囊囊,不明不白,也不忍心讓顧衛紅就這樣委屈自己,更不想同床異夢,兩個人都把心事放在心裏,不跟對方說出來。可是,他實在沒有袒露心扉的勇氣,他怕一旦把話說白了,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留住她了。所以,當他跟平常一樣,早早地起床后,回望了一眼顧衛紅,不由得又心事重重地問了一句:“衛紅,還沒醒嗎?”
這純粹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是一句言不由衷的話。這麼多年,別說這樣的體貼話說得少,就是平時的家常也嘮得少,無非就是短短的幾個詞語,比如“吃飯”、“睡覺”、“沒事”、“好”、“知道了”等等。他知道自己欠下的太多,但他一向訥於言語,只是用無聲的行動,用努力的工作盡量多賺錢,讓她感到衣食無憂,他只能這樣。因此,當這句話問完后,他自己也吃了一驚。見顧衛紅並不答話,他馬上扭頭就走,並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一切都還是照舊。
顧衛紅還在想着頭天晚上的事。聽到桂雙喜問她,心裏一緊,不知是歉疚還是緊張,差點就翻身起床。但她還是不願起來。一是不敢面對他,二是折騰了一夜開始有了點睡意,因此只是懶懶地“嗯”了一聲,就翻了個身,繼續睡去。待聽到桂雙喜出門后重重的關門聲,這才翻過身來,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後緊緊閉上,眼角上不知什麼時候流出了一串眼淚。
聽到金濟說了李北北會來江城的消息后,任江南順道去老人那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父母。母親很高興,覺得真是天遂人願,能夠看到北北這孩子就在江城工作,而且又跟兒子江南在一起,這多少讓人感到快慰。父親卻不以為然,說這有什麼,不就是工作嘛,在哪兒也一樣。又說北北當江南的頂頭上司反而不好,如果太照顧人家會說閑話,如果意見不合又會影響業已存在的世交關係,讓江南慎重從事。但不管如何,兩位老人還是叮囑兒子,等北北一來到江城,一定要叫她來家吃個飯。任江南滿口答應了。
任江南心裏也是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倒不是擔心與北北在工作上會存在什麼問題。如果北北真的來了江城,當了他的頂頭上司,他肯定會全力以赴支持她的工作,而且也不會提出任何讓她感到為難的要求。這一點他自己心裏有數,他並不像金濟那麼功利,也並不指望北北給他任何提拔的機會。但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自己這麼心煩意亂呢?他自己也搞不清。他又記起金濟說的母親轉正與自已婚姻存在某種交易的事,想問問清楚,看了母親幾下,因父親在場,也不好多問。
任母見兒子欲言又止,似乎有心事,趁着老伴離開的當兒,問道:“江南,你好像有話要說?”
“也沒什麼。”任江南看着父親的背影,不知該問還是不該問,“就是有一件事……”
任母說:“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咱娘兒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任江南想了想,覺得還是把話問清楚了更好,這樣也不至於永遠背着個沉重的包袱,就把在岳父那裏聽到的情況跟母親說了一遍,然後問:“是這樣嗎?”
任母聽清原委,笑了笑,並不作答,見老伴進來,就說:“老頭子,這事你跟江南說一下吧。”
任父從鏡框後面探出眼睛,看着老伴又看看兒子:“說什麼?”
任江南太熟悉這種眼神和口氣了。父親不拘言笑,小時候每次父親用這種眼神和口氣對他,他總是有種不寒而慄的恐怕感。但自從當兵轉業后,在家裏的時間少,這種眼神和口氣也見得少,倒變成了一種親切的記憶。現在,面對父親這種眼神和口氣,他也坦然了許多。“是這樣的。剛才我跟媽媽說了……”
“我聽到了。”任父打斷他說。父親總是這樣,家裏來人時也是拿着一張報紙,愛理不理的,但對方說話的內容卻完全能夠聽到。任江南之所以要重複一遍,就是想強調這些內容的重要性,沒想到被父親打斷了。“是我作的主。雖然我不喜歡丁昌龍那副德性,但蓉蓉這孩子好,又上進又孝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里裡外外都好。怎麼的,你對這事還有想法?”
“我不是這個意思。”任江南繼承了父親的秉性,服軟不服硬,聽到父親一副盛氣凌人的口氣,自己的倔脾氣也上來了。“我不是對這事有想法,我只是想問一下,當年媽媽的轉正是不是與這事有關係!”
“是有關係。”任父冷冷地說,“要不是你媽媽死皮白癩地求丁昌龍要轉正,我才不會答應丁昌龍。”
任江南一聽,兩人說不到一塊,也不想再問。剛才你說是自己作的主,這會兒又說是因為媽媽要轉正才答應丁昌龍,這什麼邏輯嘛!他犟在那兒,不再開口。任母見二人拗起來,趕過來圓場說:“你們爺倆總是這樣,為什麼不能好好說個話呢?你個死老頭子,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這麼倔。江南,別生氣,你爸就這樣,他不說我說。”
“其實要說呢,既有關係,也沒有關係。”任母慢慢地說道,“說有關係,是因為丁蓉她爸喜歡你,覺得你挺有思想,有個性,將來一定會有出息,有意把蓉蓉許配給你,這才樂意幫我們家的忙。而我和你爸也確實喜歡蓉蓉這孩子,又賢惠又懂事,心腸也好,有這樣的孩子當兒媳婦是我和你爸的福氣。說沒關係,是因為我轉正是蓉蓉她爸通過正當途徑爭取到的指標,人家一沒吃我們家的飯,二沒收我們家的禮。當時同我一批轉正的老師當中還有另外二個人,都是學校里的業務骨幹,蓉蓉她爸雖然做過一些過頭的事,但他心不壞,總是熱心幫助人,這跟利用職權徇私舞弊絲毫不搭界。再說你那時還在讀初中,我們雖然是嘴上開玩笑說說,卻根本沒有訂下什麼娃娃親,這能說是什麼交易嗎?江南,你別相信那些編造謊言攪是非嚼舌頭的人,這些事情青龍中學老一點的老師都知道。”
任江南聽母親講述完,像是吃下了定心丸,心裏敞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