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前往沙州城的途中

得到米蘇利的幫助，這一行人總算是能安逸一時，他們脫下了吐蕃人的甲胄，將它們丟在了荒郊野嶺，換上了商隊武者們所穿的勁袍，由於眾人雙腳生瘡，米蘇利又為他們提供了金瘡葯，這才保證他們的腳傷沒有進一步惡化。

一路上，他們聊了許多，發現這個粟特年輕人對大唐有着極其美好的嚮往，甚至還擁有一個理想，那就是前往長安與中原的那些商人進行貿易，賺更多的錢，交更多的朋友，作為一個年輕的商人，這些理想也是純粹的。

打開地圖，洛小乙指着上面的路線對坐在板車旁邊的盧十四說道：「盧兄，如果從這條路北上，至少能省下許多時間，如果按照先前的路線來走，最起碼要晚上一個月才能抵達沙州城。」

「也就是說……原本年底能到沙州，現如今年底能進入西州境內？」盧十四聽着洛小乙所說的話忽然眼前一亮道。

讓盧十四更驚訝的事情，洛小乙還沒有說出來，只見他微微一笑，那種笑容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從未有過的笑容，這不禁讓盧十四猜測了起來。.

「這麼高興，莫不是有何好事要說？」

「當然！不過您得猜猜。」

「哦？還跟我打啞謎？哈哈……」

「您猜上一猜。」

兩人坐在商隊第一輛馬車上悠閑地聊了起來，跟在他們身後的張小敬等人也頗為輕鬆地同這行商隊的武者們聊起了天，發現他們居然曾經全都是大唐的戍卒，而且都是被吐蕃軍打散的各鎮將士。

對此頗為驚訝的張小敬看着跟在身旁的那名帶刀武者，他問道：「你是哪個鎮的兵？」

「哦…我是焉耆鎮的兵，去年焉耆被吐蕃人攻破，我與其他人一同突圍，結果不知突圍到了哪裏，我就因為傷勢過重暈了過去，但醒來…我發現我被少公子救了。」帶刀武者說到自己被救的經歷時，他的眼睛是充滿亮光的，如果不是米蘇利出手相救，恐怕他也就活不到現在。

而當張小敬聽到焉耆鎮在去年被吐蕃人攻破的那一瞬間，他的臉色忽然黯淡無光，旋即恢複本來的臉色，只是無措地點了點頭。

「…………」

兩人相視無言，那帶刀武者明白自己說的話可能影響到了張小敬，但這畢竟是事實，焉耆鎮在去年被吐蕃主力圍攻，全城將士基本集體陣亡，只有少量將士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有些人因為得到了救助活了下來，而有些人卻丟失了方向，死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當然，這支商隊裏的帶刀武者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安西各地突圍出來的唐兵，他們都對米蘇利的救助和收留表示相當感激。

不過當這六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而且聽說了他們躲過扎卡拉布的圍追堵截的事迹后，這群人也都不禁想起昔日自己躲避敵軍追捕的場景，他們能從千軍萬馬的圍追堵截中逃脫出來，這是何等的壯舉？

這讓他們有了回歸隊伍的想法，恰好他們跟隨的這位粟特商人嚮往大唐的態度極其高漲，如果真的能夠返回長安見到自己的親人，就算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你們都是安西軍各部被打散的將士？」

張小敬環顧四周的帶刀武者們，不由得親切地問道。

只聽他們異口同聲地回應道：「是！」

熟悉的家鄉口音，讓坐在板車上的張小敬露出了喜悅的笑容，他緊緊攥着拳頭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回到中原故土，不光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疏勒鎮那些陣亡的弟兄們。

在他們前行的同時，李崇仁和米蘇利共乘一輛車，他們也都了解到彼此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令尊的死，唉！真是遺憾啊。」

「家父死前一直都在念叨您的名字……」

「可惜，可惜啊！當年是他救了我。」

「家父的遺願，是能把自己的遺骨埋葬在中原，也算是能完成他一生的夙願了吧。」

米達在年輕時也曾憧憬着能夠率領一支龐大的商隊去往他所嚮往的東方大地，可是連年戰火，自安史之亂后，中原與西域之間動蕩不安，米達想要率領商隊前往長安都很困難，因此在他臨終前，也沒有領略過中原的風采。

所以，在他臨終前曾託付他的兒子米蘇利，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攜帶他的遺骨前往中原，把他的遺骨埋在那裏。

「是這樣啊……他還是沒有忘記他年少時的夢想，現如今他的兒子也嚮往着中原大地，好…好啊！」李崇仁臉上流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他不禁感慨道。

米蘇利看着眼前這位滿臉欣慰的老兵，心中對他越發地崇敬，能從死人堆里爬出來，而且還要帶着他的弟兄完成一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寥寥幾人就想穿越這片充滿危險的沙漠返回長安，這怎麼想也是不太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更何況，隴右道附近常有河西馬匪出沒，又有吐蕃勢力盤踞，如果想進入玉門關，就必須經過這兩道關卡，否則他們再怎麼勇猛果敢，也無法衝破他們的包圍回到長安城。

「賢侄，你知道現如今西州城是什麼情況嗎？」

李崇仁揉了揉他那乾燥的雙眼，望着天空那逐漸落向西方的夕陽淡淡道。

旁側的米蘇利略有所思地說道：「西州城，前些日子有消息說，大都護郭昕徵召全城將士出城找尋那些被打散的大唐士兵，而且他們前往的地方是…是圖倫磧。」

同樣，聽到圖倫磧這個地名，李崇仁也吃了一驚，他撫摸着下巴那雜亂的鬍鬚緊皺眉頭，嘴裏一陣呢喃。

過了片刻，他又忙問道：「如果我等從這裏北上西州，能否遇上大都護的軍隊？或者說，能否途徑圖倫磧，哪怕是貼邊過去？」

這個問題，米蘇利倒是真的沒有想過，如果要是規定路線的話，前往圖倫磧大概需要十天的時間，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他們根本就不了解那裏的地形，而且被稱為「死亡之海」的圖倫磧，是個人都害怕，誰又會能去？

「阿叔，不瞞您說，如果前往圖倫磧，這支隊伍恐怕支撐不到出去啊。」

一樣清楚圖倫磧危險的米蘇利這時也有些害怕，他不敢拿自己的貨物和商隊的所有人馬去干這麼冒險的事情，如果遇上沙暴或者是比這還惡劣的天氣，那就不是貨物丟失的問題了，那就是人財兩空的問題了。

想到這裏，李崇仁閉上了雙眼，又睜眼看了看前頭的洛小乙，或許這支隊伍里的智慧擔當應該有什麼辦法來找到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