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劃實施前的工作（下）
巴特爾並沒有去追約瑟夫。
他的憤怒、他的急迫、他的笑容……方才的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這都是為了讓約瑟夫在房屋轉讓協議上留下屬於他的，可以確認他身份的記號。
手中捏着那份房屋租賃權轉讓協議，巴特爾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巴特爾那棕色的眸子在眼眶裏轉動，似是在思考某些事情的可行性。
“雖然結果與我的預期不同，但至少他已經在協議上籤下了名字，我的下一步計劃還是可以繼續進行下去的。”
巴特爾那有些醜陋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
房屋轉讓的條件？呵呵……從你簽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你草藥店裏的一切就已經屬於我了。
…………
開往聖保羅大教堂的公共電車上，約瑟夫此時雙目緊閉，仔細感受着自身的精神狀態。
“奧秘之書對我的影響似乎又進一步加深了，居然開始主動嘗試對我進行知識灌輸了！”
方才約瑟夫之所以不理會巴特爾的呼喊聲，是因為之前在看房屋轉讓協議的時候，他感覺腦海里突然開始浮現出許多他並不知曉的知識。大量的知識衝擊着他的精神世界，讓他產生了頭暈目眩、眼前發黑等不良反應。
約瑟夫對此情況並不陌生，這是之前使用奧秘之書所帶來的負面效果。但讓他猝不及防的是，這負面效果的爆發本該有一天左右的緩衝時間，但不知為什麼這次居然提前了這麼多。
為了儘快找機會緩解自身狀態，他迅速簽下了房屋轉讓協議，但故意沒有蓋章就迅速遠離了巴特爾。隨後他就近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席地而坐，運用冥想法來對抗那大量知識對自身精神產生的衝擊。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約瑟夫初步消化了部分的知識，控制住了身體上的不良反應。為了趕時間，他並沒有繼續冥想，而是準備先搭乘前往聖保羅大教堂的公共電車，等上車后再來解決剩餘的問題。
此時，約瑟夫已經完全消化了奧秘之書向他腦海里灌輸的知識。
回顧了一下剛才收穫的知識，約瑟夫的心情非常複雜。
在他看來，奧秘之書這件神奇物品簡直是為法師序列的超凡者量身打造的。其龐大的神秘學知識儲備以及類似搜尋引擎的功能可以讓該序列的超凡者快速提升神秘學知識水平，積累起神秘學領域上各種各樣的對敵手段。
但使用奧秘之書帶來的負面效果也是不容忽視的麻煩，那種被知識瘋狂追逐的感覺着實讓人難以承受。
此外，約瑟夫還發現了一個細思恐極的細節。
奧秘之書似乎能在不知不覺中引導自己使用它。隨着自己持有它的時間越來越長，這種引導也越來越明顯。就比如今天在警察局門口，自己強行使用奧秘之書的行為明顯不正常，但當時自己和阿不思卻完全沒有察覺。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每一次約瑟夫都是事後才反應過來的。
“看來要儘快加入官方組織才行，我必須了解更多超凡領域的常識，這樣我才能分辨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努力壓下了心中不斷沸騰的思緒，約瑟夫將頭枕在了座位的靠背上，準備小憩一會。
折騰了這麼久，他實在太累了。
…………
約克市中心區，白楓廣場。
約瑟夫發現今天來聖保羅大教堂的人比自己想像中多得多。
只見聖保羅大教堂的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排隊的人大多都穿着有些破舊的工人服裝，眼神裏帶着渴望、焦急、迷茫等情緒。
“先生您好，請問您是來領取濟貧福利金的嗎？如果是的話，請到這邊來排隊。”
正當約瑟夫看着廣場上長長的隊伍發獃時，一個身穿白色長袍，胸前佩戴有一枚銀色十字聖徽的年輕人走向了他，面帶微笑地向他詢問道。
約瑟夫愣了片刻，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污泥染髒的外套，又看了看在旁邊排隊等待的人們，發現自己在形象上竟與他們沒有什麼區別。
“虧我還是一位店老闆，這扮相都和流浪漢沒什麼區別了。”
約瑟夫一邊在心裏忍不住吐槽自己，一邊向面前的年輕人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來領濟貧福利的，我是來教堂禱告的。”
年輕人眉角向上抬了抬，用有些不確定的口吻問道：“您……是主的信徒？”
“額……是的，我……我正準備投入主的懷抱。”約瑟夫瞥了眼年輕人胸前的銀色十字聖徽，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接着將頭頂的帽子摘下，向那年輕人行了一禮：“這位先生，您似乎是教堂的工作人員吧……我希望能在教堂里傾聽主的教誨，可以請您為我引路嗎？。”
“既然選擇信仰我主，那麼同為主的信徒，這些就都是我應當做的事。”
年輕人雙手交叉放於兩肩上，向前弓身，對約瑟夫行了天啟教會的宗教禮儀。
跟隨年輕人的步伐，約瑟夫穿過人群，來到了教堂大門外。
方才因為視角原因，約瑟夫誤認為領取濟貧福利的隊伍已經排進了教堂里。但事實上他們只是排在一張木桌后，坐在木桌前的工作人員負責登記，他身後的另一個工作人員負責發放濟貧福利金。
人群中一道道銳利的目光投向約瑟夫，這讓他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覺。
“我只是進去禱告，又沒準備插隊。”約瑟夫小聲嘀咕了兩句。他沒有絲毫停頓地徑直走入了教堂內。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約瑟夫都是第一次進教堂。來到教堂的祈禱大廳，約瑟夫的目光首先被這裏的裝潢吸引住了。
兩排雕刻精美的大理石柱撐起了高聳的穹頂，讓整個教堂內顯得非常空闊，給人一種宏大，高遠的感覺。四排木質長凳整齊地擺放在教堂內，不少衣着光鮮的人正坐在長凳上，專心致志地望向教堂的最深處。
隨着他們的目光望去，約瑟夫看見那位於整個教堂中心的祭壇上擺放着一枚巨大的，立體的銀白色十字聖徽。聖徽四周環繞着用特殊手法鏤空雕刻成的，象徵太陽、月亮和群星的三個抽象圖案，這彰顯了天主所掌握的權柄。
這時，約瑟夫聽見了一個富有滄桑感，但又讓人感覺非常親切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祂賜給疲倦者力量，賜給無力者勇氣。少年人能疲倦睏乏，青年人能失足跌倒；然而仰望主的，必獲得新力量，必能振翼高飛有如兀鷹，疾馳而不睏乏，奔走而不疲倦。”
一股柔和的力量在約瑟夫體內流淌，洗滌着他身心上的疲憊，撫平了他精神上的創傷。這種美妙的感覺讓約瑟夫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請先生您先到那個房間稍作等待，史蒂文森神父正在佈道，佈道結束后他會親自過來為您上教理課”
約瑟夫猛地回過神來，望向身旁那個為自己引路的工作人員。他的右手所指所對的地方有一扇半掩的對開大門。
“好的好的……額，等等，你剛剛似乎提到了上課？”約瑟夫望向那個工作人員，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
“是的先生，您作為還未入我教的信仰者，必須先接受半個月的教理學習，對我教有過更深入的了解后，我們才能為你安排入教洗禮”
聞此，約瑟夫的眼神獃滯了片刻，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着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向了那扇對開的大門。
即將推門時，約瑟夫的靈感有所觸動，他忽地扭頭望向了教堂中心的祭壇。
只見那裏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
他穿着純白色神職人員長袍，整個頭部都被籠罩在了長袍的兜帽下，只露出了一把蓬鬆的白色鬍鬚。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約瑟夫明顯能感覺到他在注視着自己。
這是洛夫*史蒂文森，聖保羅大教堂的神父，一位強大的超凡者。
…………
“如若不能敞開心扉，你又怎能用心侍奉我主呢？”
絢麗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入這間不大的房屋內，將一切都照得非常明亮，這其中也包括史蒂文森神父那張慈祥的面容。
“我……我其實不是過來入教的……我是有事想請神父您幫忙。”嘴唇嚅囁了半天，約瑟夫最終還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史蒂文森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笑眯眯地開口道：“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氣息。”
“我叫約瑟夫*克里斯汀，梅森*克里斯汀是我的老師。”約瑟夫以為史蒂文森察覺到了自己身上屬於老師的傳承，沒有隱瞞身份，坦然地回答道。
“我知道你是梅森的學生，但我說的不是這個。”
史蒂文森意味深長地看着約瑟夫，看得約瑟夫心裏發毛。
“說說吧，你遇到了什麼麻煩？”見約瑟夫遲遲不開口，史蒂文森主動開口詢問道。
“我想請您用超凡能力祝福我，我正在計劃做一些事情，但我擔心成功率不會太高，所以我就想……”
約瑟夫閉上了眼睛，彷彿不敢直視史蒂文森。
“你又何必這樣拘謹呢，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史蒂文森笑容不變，但眼中開始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不，我不是拘謹，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約瑟夫扶着額頭，將手伸入了自己的外套里，似乎想取出什麼東西。
見此情形，史蒂文森眼中的光芒變得更加明亮，他神情凝重地看着約瑟夫道：“你的身上存在邪惡力量的侵蝕。”
“神父，我感覺好難受！腦袋……腦袋裏就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約瑟夫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他滿臉痛苦地抱着頭跪倒在地，嘴裏不斷發出慘嚎。
跪地的瞬間，一本黑色的，封面佈滿繁複花紋的書冊從他的懷裏跌落，掉在了地上。
此時，這本書上的花紋就像活過來了一樣不斷扭動着，最終構成了一個抽象的眼睛圖案。
那是一隻充滿痛苦情緒的眼睛。
此時，天空中的太陽猛地變得十分耀眼，氣溫也迅速攀升着，就彷彿提前來到了正午時刻。
教堂內，熾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了約瑟夫手中的奧秘之書上。
只見在奧秘之書的封面上，那個由繁複花紋構成的古怪眼睛在陽光之下不斷扭曲着，冒出了一股股黑色的煙氣。
這種奇異的景象在持續了一段時間后，那古怪的眼睛再也維持不住形態，崩潰成了一條條扭曲的花紋。這些花紋像蛆蟲一樣扭動着鑽進了這本書冊的內部，讓封面變成了純粹的深黑色。
約瑟夫此時也彷彿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側身攤倒在了地板上。
一切歸於平靜，史蒂文森走到了房間的落地窗前，雙手交叉着放於雙肩處，望向天空的眼裏充滿了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