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定製一元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定製一元

米倉的話讓陳子道有些意外,他明顯愣了片刻,但接着卻咧開嘴興奮起來,然後一臉壞笑的看着米倉問:

“你覺得將軍為什麼會拒絕?”

“這我怎麼知道!將軍總有將軍的考慮,據說他和章監軍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米倉努力平靜的說。

但陳子道可沒打算就這麼放過米倉,他捅了一下米倉後繼續笑嘻嘻道:“還據說!別跟我裝傻,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要想活的長,不該打聽的不打聽,不該知道的最好別去知道。”米倉翻了個白眼,他不太想把這個話題深入。

他覺得兩個人的關係就算再好,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至少現在不能說。

不過陳子道並不這麼想,他用非常奇特的眼神看了一眼米倉,然後撇了撇嘴說:

“我跟你說,我們這些師團一級的軍官們整日的開會就挺有意思的了,然後我還注意到我們開會從來就沒有邀請過章監軍,咱將軍在會上也從來沒有提過朝廷,更沒有講過皇上,是不是更有意思!”

“你什麼意思?”米倉一驚,整個人也隨之緊繃起來。

他終於意識到陳子道問章曠時的表情為什麼那麼奇怪了。合著那傢伙以為他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在跟米倉引話題。

但沒想到米倉給了他更意外的。

“我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挺喜歡的,喜歡開會,也喜歡將軍的所有做法,所以你別緊張。咱倆都曾經是朝廷的叛逆,對朝廷,我想我們的看法應該差別不大。反正我是信得着你的,也不怕說這些話。”陳子道正了正臉色后很認真的說。

陳子道特彆強調開會顯然意有所指,他不反感開會也並非胡說八道。

開會是李平軍中特有的一個詞彙,但並不是特有的行為,大明這個時候一般叫議事。

大明官軍並不喜歡開會,但開會卻是農民軍尤其是李自成和張獻忠這種大寇們很重要的傳統,並且整個隊伍從大到小隻要有時間每一級都要天天開。

當然他們名曰議話。

為什麼大明的反叛力量們會如此重視開會和如此頻繁的開會,目的只要仔細想一想其實就能明白。

後世的很多人都對開會有本能的反感,但開會又是在中國特有的社會環境下不可否認的可以最有效統一思想、及時掌握下情、有效實現上傳下達和快速協調解決問題的方式,尤其是統一思想,最關鍵的也是統一思想。

而新生力量最需要的就是統一思想。

沒有人知道李自成和張獻忠這些大明的反叛者們對開會的愛好最終對後世產生了多少影響。

對於陳子道的解釋,米倉很想繼續板著臉,但由於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最後只好揉着腦門無奈道:“我們現在是大明官軍,陳兄請慎言。”

陳子道笑了笑,滿不在乎道:“知道,知道。這裏不就咱倆嗎!我也是憋得慌,平時又沒什麼能說得上話的人。呵呵,章監軍有的頭疼了!”

見米倉再次生出一臉黑線,陳子道更樂了,他捅了一下米倉繼續添油道:“聽說咱保障營的秘密好像不少啊?有什麼你知道,能說的,跟哥哥說說。”

米倉這回是真無語了,他眼珠子一轉,眼神中閃出一絲好久不見的狡黠。接着他隨意往左右擺了下頭,好像是在張望,然後故作驚訝道:“快看,你們師的嚴主任。”

“嚴主任!”陳子道果然大驚,人也緊張的急忙扭頭去找。

嚴明是新任的二師教導主任,水師的編製在此次已被正式取消。

入川前,水師營的那些炮船以及近半的水師營官兵都被李平送給了趙進。水師營餘下的官兵大多是有家眷或親人在保障營里不願意去的。

李平並沒有採取強制。

由於沒有了炮船,也沒有了炮,在四川的河流內也沒有必要再次重建裝備火炮的水上部隊,加上所有非武裝船隻也逐漸都被歸入了保障營而不再由部隊管轄,水師營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

水師營留存人員在入川過程中就有一部分已經分流到了炮兵部隊、一部分分流到了保障營,還有一部分則成了新組建的主業為架橋的舟橋團骨幹。

至於嚴明,他最初跟隨水師營炮船暫時在趙進手下臨時幫忙繼續負責了一段時間,待趙進指派接管的人基本熟悉后,他正好跟隨章曠一起入川重歸李平麾下。

嚴明不可能去跟隨趙進,即使趙進真的願意,李平也不願意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而在這次整編中,嚴明又被李平賦予了新的重任。

嚴明向來不苟言笑,並且人如其名在帶部隊時以嚴著稱,執行李平的指示也從來都是不折不扣,不然也不會在當初被李平選中去負責獨立性極高和需要建立大量新規矩的水師部隊。

顯然,嚴明深受李平信任,也眼睛裏揉不得沙子。

而陳子道因其特殊身份,是大家包括他自己都心知肚名的目前重點關注對象。

因而要問陳子道都怕誰,現在直接負責他思想狀態的嚴明絕對首當其衝。

不過,米倉本想就是嚇唬嚇唬陳子道,讓這傢伙別再繼續不方便繼續的話題了,但陳子道卻身體僵硬的把腦袋久久定格在了一個方向上。

米倉感覺不對,急忙順着那方向去看。

結果見了鬼的說曹操曹操到,戴着斗笠披着油衣的嚴明不但直接出現在視線里,而且還馬上就到他們身邊了。

“聽說陳團長在這邊,方便嗎?有些事想和你交流一下。”走過來的嚴明很客氣的說。

嚴明都明着說是專門找陳子道有事了,又是陳子道的直接上級,哪怕是不懂事的人都知道這時候得迴避了。

米倉急忙閃人。

由於把傘留給了陳子道,米倉只能冒雨跑到一處屋檐下,然後獨自一人靜靜的看着大雨,

由於加入李平隊伍的時間尚短,又幾乎和獨身入伙沒太大差別,米倉除了何老頭外真正的朋友其實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這可能也是他會和比他大不少的陳子道迅速走近的重要原因。

而一個人的時候,思維總是會很活躍,想的也多。

大概是因為曾經的經歷,米倉早已不再輕浮,相反開始有些內斂,年紀不大的他也把更多的精力和聰明放在了觀察上。

他早就發現李平搞出的這個堪稱異類的教導體系十分不簡單,但奇怪的是,原來的教導體系內除了石磊外,卻又一直沒什麼出眾的人物。

楊明楊玉昆倒也算一個,但這個人卻又離死已經不遠。

而這一次,李平大大加強了整個教導系統,不僅在營連增設了教導員,一大批深受李平信任的軍事軍官也同時轉崗進入了教導系統。

明面上這好像是李平針對降兵和俘虜兵超過了其原有軍事力量採取的一項可以理解的加強措施,但米倉覺得這應該只是一部分原因。

李平拒絕章曠的提議就已經說明了事情不簡單。

而對於嚴明出任二師的教導主任,包括陳子道的團被編在了二師,也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

要知道一師如此重要的部隊卻由始終聲名不顯的原三團教導主任何波出任,而降兵和俘虜兵最多的三師教導主任的資歷與聲望則更淺。

偏偏無獨有偶,二師的師長是目前唯一有功名的團以上,不,是營以上軍官。

米倉早就發現李平雖然極度重視知識,但卻又好像一直在防着有過功名的讀書人,就是那個楊明楊玉昆,李平在使用上也一直很奇怪,包括那傢伙出事之前。

反正因為好奇而專門了解過楊明楊玉昆所有情況的米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至少他覺得一向英明的李平不應該對楊明的那些劣跡完全不知曉。

而且李平至今沒有取字,他的部下們也大都習慣性的不再提自己的字,包括周文。

當然也有很多例外,楊玉昆就是其中一個,他還是沒有看清形勢改變習慣。

李平似乎在有意或者無意劃清着跟讀書人們之間的界限。

而且李平也明顯更喜歡由他自己的教育方式教出來的人以及那些無心科舉和無力科舉的讀過書的人。

而陳子道這一次說出的事其實也不是什麼新聞。

所有的一切,顯然都有李平精心的思考,而不是什麼偶然或者湊巧之類的。

尤其是李平的軍隊在軍制上和大明所有官軍都太不一樣了,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的異類。

李平到底在圖謀什麼,恐怕即使不是那個什麼,也是想自成一片別人插不進手來的天地。

那自己應該怎麼辦?

米倉發現自己居然無所謂,甚至還深深的欽佩那一步步的心計,他啞然失笑。

只是米倉不知道,他的凝神與失笑全都落在了一個人的眼睛裏。

李平已經遠遠的注意了米倉半天。

將軍府內的總部機關一共就那麼幾個院子,下午還要工作的米倉也不可能跑遠。

其實李平也沒有特別要看米倉,他恰巧剛跟和石磊談完楊明的事,中間還談到了給兩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米倉,結果剛出來準備想放鬆一下思緒,看看雨,靜一靜,卻正好看到了沒有雨具卻在大雨中奔跑的米倉。

正是米倉,讓李平決定要再挖一挖楊明,結果挖出了他完全沒想到的情況。

“楊明不太正常,他在受貶后是沉悶了一些但又好像沒受太大影響,而在大軍入川后卻突然開始異常沉悶,並且幾乎見不到人,這很奇怪。

但當聽聞大軍準備出川北上,他又開始變得活躍;然後似乎十分關注大軍的動向和動向原因,並總是有意無意出現在將軍府附近,這更奇怪了……”

這些是米倉在石磊與其專門談話時說的,而最後的結果也證明了米倉看到的沒有錯。

對於米倉出色的觀察力和敏銳,李平十分驚訝。

而對於這次整編,尤其是全面加強教導系統,米倉看到的其實總體上也偏差不大。

以前由於編製小,加上李平對很多事情也一直沒有拿定主意。教導系統一直只有機關,而沒有下面的根系。

那些加入進來的讀書人大多要麼直接從事需要知識的軍事或後勤工作,要麼由教導處委派在各個連隊間來迴流動着教官兵們認字,連隊裏實際上並沒有教導系統的常設崗位。

同時,李平也不允許那些被委派到連隊的讀書人干除教官兵們認字以外的其他工作。

甚至在教導機關,像楊明那樣的人也是少數。李平一直在嚴格控制讀書人尤其是那些有過功名的讀書人在教導系統內的比例。

道理也很簡單。

讓一幫深受皇權思想影響的書生尤其是已經有了功名的大明既得利益者去搞思想工作,去搞宣傳鼓動,去管軍官考核使用,這個部隊會發生什麼問題還用想嗎!

而全面加強教導系統建設包括開始在營連設立教導員也是當前形勢的迫切要求。

部隊多了,人員成份越來越複雜了,一些部隊以後也必然要長期分兵獨立行動包括駐防,原有教導軍官個人能力普遍偏弱的體系顯然已不再適應這一要求。

甚至皇帝的監軍都來了。

李平自然要加強對部隊的控制。

而且這次大擴軍后,大西軍降兵和俘虜兵在很多連隊內的兵力都超過了半數,甚至一些連長一個月前還是大西軍,並且他們曾經的老大張如靖還就在不遠處窺伺着,李平不去加強對部隊的控制是很容易出大問題的。

當然,這也是一個很順理成章的絕好契機。

因而教導系統現在是非常關鍵的,任務也是很重的。

但由於沒有先例,很多人其實對教導系統的認識又是嚴重不足的,加上事實上造成了分權,矛盾也不可避免。

其他人認識不足還好說,中高級軍官們認識不足那是絕對不行的。

而且新編製體制在執行過程中也不可避免的會存在大量問題,尤其李平最終選擇的是一元制,這並不是一個他熟悉的體制,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糅合出來的雜牌體制。

一元制和二元制,李平糾結了很久。

不僅師團繼續就只有教導主任,營連新設立的教導員在職務上也明確了是比營連長們要低一級的,與副職軍銜同級。

但為了防止教導員們的權力因此被弱化過多和難以有效發揮職能,李平又明確了教導員們的職權比副職們高,是營連長們的第一順位指揮接替者。

選擇一元制,有很多關係李平也需要不斷適應和調整。甚至行不行,他自己都不知道。

雖然那支軍隊在戰爭時期,有很多部隊是軍政一肩挑的,並運行的很好,但由於根本制度上的變化可供借鑒的還是很少。

這個時候,軍事訓練就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其實是把人和人的思想抓住,並理順整個體系。

所以開會、頻繁的開會,通過會議不斷統一部隊主要是中高級軍官們的思想,通過集體交流不斷發現和調整解決部隊在執行新編製過程中存在的各種問題,也就成為了一種必需。

看着米倉明顯在思考的樣子,李平禁不住感慨了一句:“這一個干保衛的好料子,可惜了。”

不過感慨完,李平卻又眉頭一皺。

他一下想起了章曠,那也是一個聰明人,而且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同時也是他非常欣賞的一個人。

但李平也只能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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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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