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超能力者喬強的小小煩惱
有這麼一句雞湯：“不要羨慕別人。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煩惱。”
沒錢有沒錢的煩惱，有錢有有錢的煩惱。
而超能力者的煩惱，你根本想像不到。
在從156樓往下跳的時候，喬強其實並沒有很搞清楚佩帕皮斯修曼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王師傅稱之為“設定距離”，而他稱之為“劃定界線”。
當佩帕皮斯修曼的拳打到——準確地說，是接觸到目標的時候，對方的世界，會以喬強身體為參考系，被劃定“界線”。被施加能力的目標，無論做什麼，無論被施加怎樣的力，都無法貼近到比被打中的那一瞬間更近的距離。
到此為止，是他在察覺到擁有能力的瞬間，本能地意識到的部分。
在文藝創作里，基本上，這種程度的描述就已經足夠了。已經比“這個人會噴火”，“那個人會吐水”，“刺蝟頭消除一切能力”之類的要詳盡許多，甚至於已經有些累贅冗長，影響到讀者或者觀眾的欣賞體驗。
但真的要自己用的時候，依然會發現很多問題。
“不會變得更近”，說起來簡單，但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好奇用的是什麼方式並不是純粹出於好奇造成的刨根問底，而是，這個問題會直接影響到能力的適用範圍。
王師傅的觸手以飛快的速度接近喬強，此時他本人沒有感受到任何對自己施加的力，反而是對方被自身的力量推動，直接撞爛了電梯門。
當時喬強對這個能力的印象，是在半空中生成一面絕對堅固的無形牆壁，專門用來阻隔被施加了能力影響的對象。
如果這個印象是正確的，當他從高樓墜落到對地面施加能力后，可能性最大的兩種發展是：
無形牆壁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大坑，帶着他一路前進直到所有的動能都耗光為止，而在此期間，他本人有可能不會受到影響，但也有可能，因為運動的主動方不同，腦子被震成一團漿糊；
另一種可能性就比較簡單了，也許這面無形牆壁特別得厚，一直延伸到他面前——那麼他會在距離地面數米高的空中摔成一團肉泥，如果下面正好有人抬頭看着，想必會是個頗為稀奇的見聞。
總之，如果一直抱有如此印象，喬強面對王師傅時就真的連一點贏面都想像不到，只能以同歸於盡為目標想辦法帶着它一起跳樓，在與地面接觸前，他也許連嘗試使用能力的想法都不會產生。只是咒罵著一切，與那頭超大章魚一起化為華美的水花。
沒有變成如此不幸的結局，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多虧了王師傅。
它有着豐富的經驗、驚人的智慧、強大的體魄，因而傲慢、狂妄又自以為是。也許它是想徹底擊潰喬強的精神，但客觀來說，人類的精神有時很堅韌，可大部分時候都很脆弱。
把一個人搞垮有很多種辦法，展現出完全看穿對方的姿態，的確能夠儘可能地炫耀自身，卻絕不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案。
總之，在它解說自己對喬強能力的分析過程，試圖令喬強對它感到徹底的恐怖同時，喬強也在依靠它的分析和自身的感覺，調整對自身能力的認知。
它稱這份能力為“設定距離”。
聽起來沒有“劃定界線”直觀，但是，在這當中，牆的存在不是必要的。
受到啟發的喬強，操作佩帕皮斯修曼將自己凌空打飛出去，本質上也是一種實驗。
誠然，這份能力是雙向的，他沒能通過自身的運動，將已經設定好距離的對方推動，並將這一弱點完全暴露在危險的敵人面前。但實際上此時並不像王師傅認為的那樣，是喬強走了一步壞棋，由它獨自佔盡優勢。
喬強在這場實驗中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即使以被那樣強大的力量打飛出去，那樣驚人的速度，在因施加能力而無法前進的情況下，也不會感受到任何阻力。
事實上，飛行的全部感覺都會保留，連身邊空氣的流動都和正常情況下感受到的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只是他在空間位置上無法前進。
無法前進，然後因重力加速度，只表現出重力方向的運動分量。
也就是說，在從高空墜落的情況下，只要他成功對地面施加能力，在能力解除前，他絕不會摔死，取而代之的，是懸空，在距離地面設定好的遠處，保持着自由落體下墜的趨勢。
對於性命危在旦夕的當時來說，這已經是值得一賭的嘗試。
而結果，是他的嘗試成功了。
他沒有接觸到地面，留下王師傅一個人被摔死，獨自飄在半空中——
就像現在一樣。
他與那五根相距接近半米的細線設定下的1厘米，令他像是在從半米寬的石板走過一樣輕鬆寫意——但是白知道喬強的能力，所以一巴掌把他扇出了細線範圍。
當然，他願意相信，白是知道，自己可以在接地前設定好與地面的距離，和之前一樣活下來，才這麼做的。
毫無聲音的落地后，之前雇傭的那群閑得無聊的異世界弱智大學生們嘩啦啦一下圍了上來，對發表了好一陣關切言辭……
只要在異世界呆足夠長的時間，忽略掉“火葬場”、“殯儀館”幾個關鍵詞，那麼很容易就能聽出剩下沒幾句斷斷續續的台詞裏的關切之意。
至少他也希望自己能這麼理解。
因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毫髮無傷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這幫人的歡呼，就有點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可能會直接影響到他的理智值系統了。
“小雪！我愛你！我是不會放棄的！”
他對上方多少有點關切地關切地探出來的那顆美少女頭，高聲大喊。
“嫁給我吧！我會讓你幸福！性福的！”
很難說小雪有沒有理解他刻意說了兩遍的這個雙關語，不過那顆頭已經很快縮了回去，接着。
“砰。”
那扇宿舍窗戶狠狠地閉合起來。
“你們覺得她討厭我了嗎？”
喬強向群眾演員們詢問。
“呃……樂觀點想，你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是喬強能夠想像的，他所期待的正常回答。
“嗯，大概是討厭了吧。”
這是喬強在異世界呆了兩個月來后，開始能夠想像的，直截了當的當地特色回答。
“肯定愛上你了啊！我也愛上你了！求求你娶我當小妾吧！”
而這個……
這個男人的回答，就是向喬強證明，自己對這個世界還不懂哪怕一絲一毫的，血淋淋的現實。
“啊哈哈，沒關係大家！我不會放棄的！答應大家的錢已經轉到賬上！改日再戰，到時候還要仰賴各位，多有叨擾！喬某就此謝過！”
“哦！喬大俠果然豪氣！”
“喬幫主義薄雲天，我等豈有不幫之理！”
在很有異世界特色的莫名對白中，人群漸漸散去。
喬強不得不承認，從結果來看，這大概真的是一場相當失敗的表白。
中間有一段時間他自己都以為要成功了，但事實證明，攻略之神確實比戀愛研究社社長更懂戀愛。
聯絡人白小姐因為眼睛瞎掉莫名喜歡上了自己，利用職務之便，和魔鬼簽訂契約，對自己下了戀愛魔咒。
目前來說最可靠也是最直接單純的可能性，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場告白應該已經把剩下那些莫名其妙的好感敗光了。
如果她真的那麼狂熱的喜歡自己——
就沒有理由拒絕。
喬強在腦中理清了思路，鬆了口氣。
愛情魔咒這種毫無邏輯的事件似乎已經解決了，接下來，只需要等待白解除契約就行——他專門對黃詢問過，雪凌霜小姐，應該是有辦法正常解除的。
不過，他面臨著另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同時也是對抗王師傅時他沒能解決的一個問題。
因為能力的效果，他不會接觸到地面，在能力解除前，地面的反作用力絕不會影響到他，不要說摔死，他連摔傷都不會遭遇。
但與此同時，下墜的趨勢依然保留着。
一旦解開能力，他就會像個正常人類一樣和地面接觸。
當然他可以調整姿勢，防止頭部撞擊地面……
但是就算腳掌接地，做了他能做到最好的受身，正常人也很難毫髮無傷地從四樓跳下來。
……
當時他沒能解決這個問題。是黃幫他解決的，所以他打電話聯繫了新舍友金宇星。
“哎呀，我不是說了嗎？我只能提供一下微小的幫助。這麼嚴重的問題，當然需要你自己來處理啦。”
於是喬強一推宿舍樓，飄行着憤怒地來到了學校內的小湖邊上，並差點把手機摔進湖裏。
高台跳水是一項正式的運動項目，極限高度是27到28米。從這個角度來說，四層樓高姑且還在接受範圍內。
但對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高台跳水本質上跟高台跳樓的區別也不是特別大。
他在湖邊上猶豫了半天，看着一眼能望到底的湖底淤泥，最終還是沒敢把命賭在這個想法上。
於是他又一推湖邊的石墩子，飄回宿舍樓，在佩帕皮斯修曼的配合下，艱難地爬上樓梯。
熄燈后，他懸浮在床上，保持着和床板2.5厘米的微妙距離，瞪着眼睛，到凌晨三點，連馬桂木都早早上床睡覺的時候，仍然等着一雙死魚一般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卧槽……會不會我一閉上眼睛，就直接摔死在自己床上啊……？”
不要羨慕別人。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煩惱。
超能力者的煩惱你根本想像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