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沒有出口的世界(一)
“啊!”隨着自己悲鳴般的聲音,我咽了一口氣,醒了過來。呼吸急促,痛苦得甚至感到疼痛,臉頰上沾滿了淚水。就像裹着灼熱的火焰一樣,燥熱的身體每呼吸一次,就訴說一種說不出的疼痛。全身疼得動不了,站不起來。
從喉嚨深處發出悲涼的聲音。嘴裏痛,頭也痛,從指尖到腳尖,到處都是劇痛。我睡著了。這種柔軟不是在被子上,而是在床上。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現在的,是夢,還是?
“太好了,你醒了嗎?”
一個長得很像店長的中年男人叫我,我拚命扭動着脖子,轉過頭,看到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單憑白大褂這句話,我就能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裏……我,為什麼?”
“在醫院,你遭遇了嚴重的事故。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
昏暗的房間裏,坐在椅子上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露出和藹的笑容,慢慢地告訴我。
“事故?”
對了,我騎摩托車撞進護欄。然後......
我的記憶開始慢慢恢復。那時只有右眼痛得厲害,我一邊呻吟一邊壓抑着。得救了嗎?摔得那麼慘,一般都死了,為什麼?
疼痛是有的。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那麼,向葵呢?是夢,是幻覺嗎?從哪裏到哪裏?我到現在為止,在做什麼?
好不容易從噩夢中醒來了,可一想起來又會被恐懼包圍,我想把那種心情拋到某個遙遠的地方,於是試着問眼前的那個人。
“現在是幾點?”
光線沒有從緊閉的窗帘射進來,說明現在是深夜吧。我到底睡了多久?
事情變成這樣,我媽、我妹妹、我爸爸,大家一定很吃驚吧!又給店長和王波添了麻煩。
一般這種情況下,等我恢復意識,就馬上讓我和家人見面。雖然不知道實際情況如何,醫生依舊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沒有要叫誰的意思,也沒有慌張的樣子。醫生坐着,伸長脖子湊近我。
“其實我有件事必須告訴你。”
“事關重大。”
“是、是。”
喉嚨發出咕嘟一聲,唾液不停地往下掉。
會被說什麼呢?難道就這樣一輩子躺在床上嗎?我想像着不吉利的事情,眯起眼睛簡短地應了一聲。
走近時,他那張扁平的大臉,兩隻魚似的眼睛閃閃發光。
“很遺憾,你已經死了。”
什麼?我死了?
“什麼意思?”
“就像我說的那樣,你在當時死於摩托車跌落事故……那是誰都想逃避的悲慘結局。”
醫生淡淡地說著,卻始終面帶笑容。
“連感覺疼痛的時間都沒有,因為是當場死亡。”
他睜大了眼睛,露出一口白牙,彷彿親眼所見。
“不、不可能……”
我搖搖頭。用顫抖的聲音說出否定的話。
“騙人!沒死,我沒死!”
“你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只有這個。這些都是真實的。”
“騙人的!怎麼會這樣!”
我的表情扭曲了。這是一場噩夢,噩夢還在繼續。必須醒過來。這肯定是噩夢。
“歡迎你,蒙田。我希望你也能加入這一方。作為死在樹海的人,和臨死前品嘗的痛苦一起,永遠待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
“閉嘴!”
我想捂住耳朵,但胳膊動不了,就算想動也會感到一陣劇痛。這種痛楚,是我臨死前體會到的,好疼。
“啊,對了,我還有個好消息。我怕你一個人會感到不安,所以和你住在一個房間裏。沒關係,我和你死得一樣,應該很合得來。”
“啊……”
我以為再也不會有比那更可怕的恐懼降臨到自己身上了。還有比那更恐怖的。
“啊!”
站在露出笑容的醫生背後的是全身都是紅色的血,低着頭,穿着水手服的向葵。半張的嘴立刻變成了月牙形,垂下的劉海前端還在滴血,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她以後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醫生低聲粗粗地說著,臉像黏土一樣扭曲。
恐懼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