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手裏拿着檢查報告，像是丟了魂似的，行屍走肉的站在醫院門口。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檢查了，第一次檢查出來的時候，我不相信這是真的，萬一是誤診呢？

這一次，我真的相信沒有誤診，第一個醫生怎麼說？第二個醫生還真這樣說，我心裏感到萬念俱灰，自己的生命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我不甘心呀！我才三十歲，就要被閻王收走了嗎？

我絲毫沒有感覺到，我鼻子流出了鼻血，神情都像是一副鬼一樣，蒼白可憐的。

“叔叔，叔叔，你流鼻血呢”？

我這才反應過來，看到面前的小女孩，手裏遞過來紙巾，我立刻接過來，用紙堵着鼻子。

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她頭上扎着兩個可愛的小辮子，單純的眼神，天使般的笑容，她真的就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她身上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她身穿的這一身病服。

“謝謝你，小女孩，你真可愛”。

“你客氣叔叔，你也是來看病的嗎”？

“對，不過，叔叔我已經看完了。你是來醫院住院的嗎？小女孩，你得了什麼病呀”！

“我不知道，我得的什麼病”。

我看着小女孩點點頭，也對呀！她的家人不會告訴小女孩，她得了什麼病，萬一是怎麼治不了的病呢。

我看着小女孩和她的父母一起進去，我也拿着報告，立刻醫院坐公交車，到鄉鎮裏，去廠里把工作辭了。

“老闆，我要辭職，不幹了，也幹不了了”。

我走進老闆的辦公室，自己的癌症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想被他們用可憐，同情的眼神看着我，這會讓自己很不舒服的。

“為什麼呀！夏剛木，你這算是這廠里的老員工了，也幹了快七年了，我都準備再找些人，你當他們的小組組長”。

這老闆放下手裏的筆，有些震驚的看着我，他站起來看着我的眼睛，給我倒了一杯水，坐在他的面前。

“剛木，你就不能再干一年嗎？等我找到人之後，你再離開行不行”。

“對不起，老闆，我決定了，就要馬上辭職”。我看着老闆，心裏嘆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想，而是沒有時間了。

“真的一點都不想繼續給我打工了嗎”？

“對，老闆，希望你看在我也是老員工的份上，你可以把我這幾天的工資給我嗎”？

“行，沒問題，你要辭職我也不能攔着。這一天的工資，你要微信，還是要現金”。

“現金吧！謝謝老闆”。

“現金的話，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還要去銀行里取錢”。老闆看着我說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鎮上銀行取錢”。我看着老闆，說道。

老闆看了看我，他心裏想着，夏剛木今天這是怎麼了，昨天就沒有來上班，今天一來就要辭職。難道，夏剛木這是要去，別的廠上班嗎？

我看着老闆，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呀！

“走吧！去銀行把我工資拿給你”。

銀行里，我也把我銀行卡里的錢，全部取了出來，一共有十幾萬，這是他工作了七八年，存下來的錢，現在他是用不上了。

老闆把工錢給了我，說道：“剛木，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看上去你的臉色很不好”。

“沒有”。我搖頭，從他手裏拿過工錢，我道了一聲謝，就離開了。

我在街上，找了一輛三輪車，回到農村家裏。

我最害怕的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把我養育成人的父母，我很擔心，他們知道我得癌症時的樣子，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回到家裏，父母都在休息，他們看到我回家，很高興的樣子，我媽問：“剛木，你吃午飯了嗎”？

“吃了”。我笑着看到父母，他們已是白髮蒼蒼，“對了，爸媽，我把我銀行卡里的錢，全部都取出來了，有十四萬，等夏雨薇回來，你就讓她帶着你們去鎮裏買房吧！名字就是她的名字”。

“這是怎麼？是出什麼事了嗎”？母親看着我問道。

我看着母親的眼神，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綳不住了，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呀！爸爸媽媽”.

“是出什麼事了？剛木，你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什麼事”？

“不是，不是，我得癌症了，我得癌症了，爸媽，我對不起你們，我還不想死呀”！！

“什麼”！！我父母十分震驚，不敢相信的看着我，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五雷轟頂的。

我母親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險些就要暈倒在地，還好我父親在她身邊，及時的把我母親扶着，坐在凳子上。

我站在母親面前，她着急的問道：“剛木，你的檢查報告呢，我們現在再去一次醫院，再檢查一下，現在很多醫院的檢查，都不準確，萬一是誤診呢”?

“檢查報告被我燒了，區縣的人民醫院和中醫院，我都去檢查了一下，沒有誤診，我真的有癌症，還是鼻咽癌晚期了，癌細胞都擴散了”。我說出這些話，就證明我已經離死不遠了，現在心裏十分煎熬。

“還有救的，一定還有救的，我們去重慶大醫院動手術。這重慶不行，我們就去成都華西醫院，會有醫院把你治療好的”。我母親突然站起來，看着我說，又把眼淚擦了擦。

“媽，沒用的，放棄吧！我得的是癌症，而且都是晚期了，又不是什麼小病。去好的醫院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呢，我們沒有這個錢去看病呀！醫院對於我們農民來說，就是一個吸血鬼，像我們這樣的農民，得不起大病”。

“夏剛木，難道就這樣算了嗎？我和你爸兩人，還有一些存款，再怎麼花錢，都是為你治病，花幾十萬也願意”。我母親站起來，就去收拾衣服了。

“媽，真的不用為我浪費錢了，醫生都說了，我這個鼻咽癌成功的幾率都是微乎其微的，還不如把錢留下來，給夏雨薇買房子”。我走到母親面前，看着眼睛通紅，還在不斷的流淚。

而我父親，就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的抽着煙，他心裏也是崩潰的。

“夏剛木，你難道真的想看到，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這個世界上，白髮人送黑髮人還少嗎”？我說完這句話，就跪在地上，“對不起，媽媽，爸爸，我真的對不起你們。不是我不想活，而是我活不了了，不是我願意讓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而是我沒辦法呀”！

我看着母親崩潰的坐在床邊，擦着眼淚也看着我。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養育了我三十年，而我卻不孝。謝謝你們給了我生命，讓我可以看看你們，看看這個世界，是多麼的危險而又迷人。爸媽，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做你們的兒子”。

我說完就轉身跑出了家，鼻血流出，我沒有理會，自己口腔里都是血跡。我感覺到自己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不清，我跑到坡上的一座山神廟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神仙，你告訴我，為什麼人間有痛苦的眼淚”？我就走到它的面前，手指碰了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