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梅雪
京城,“備馬,我們去江城。”“大人,我們去過江城了呀?是因為那對父子的事?”
“疑似有大魚,我們去確認一番。”“遵命大人。”
江城,江大鎚今天特地到街頭那裏買了半斤豬頭肉,再到街尾買了兩斤的鹵毛豆。炒了一盤花生米和一盤青菜外加一個土豆絲,煮一個白菜豆腐湯。
“哇,爹,這是過年了嗎?”江畔從外面回來,滿臉的的泥土,髒兮兮的。
“又跑去那裏瘋玩了你看看你臟成什麼樣子了,跟個泥猴似的,快點洗手,去叫劉叔和胖虎過來吃飯。”
“好的,爹。”對於江畔來說,有吃的就夠了,哪管他和誰吃。
洗完手,樂呵呵的蹦躂出門,來到胖虎家。“咚咚咚”江畔敲了敲門。“胖虎胖虎,快開門呀,我是江畔。”
“吱呀”一聲,胖虎圓圓的腦袋從裏面探了出來。“幹嘛江畔,我爹這會肯定不讓我出去玩啊,都要吃飯了。”
“哎呀,我又不是叫你出去玩的,我爹讓我過來叫你爹和你去我家吃飯。”。胖虎推開了門,“那我去叫我爹。”然後一溜煙的跑了進去。
不一會,胖虎和他爹劉一手走了出來。“江畔啊,你爹叫我過去吃飯?”
“是的劉叔叔。”“那好我們過去。”
三人來到江大鎚家,江大鎚已經在臨時的桌子上擺好了菜和碗筷。“這麼豐盛啊江兄弟。”“不豐盛不豐盛,這不是找劉哥喝兩杯聯絡聯絡一下感情嘛,俗話說情在菜里,話在酒里,劉哥一會可得喝盡興啊!”
一說到酒,劉一手喊到“哎呀我忘記拿酒了,我有燒刀子。等會我馬上回去拿。”
“不礙事,我這有土燒。”江大鎚趕忙制止。
“很快的。”劉一手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就往外面跑去。
江畔和胖虎已經坐好了,特別是江畔,都已經動筷子了,江大鎚一巴掌拍在江畔的手背上,說道“客人還沒到呢,沒禮貌。”
“哦~”江畔悶悶的回答一聲,默默的放下筷子。
不一會,劉一手帶着他的燒刀子走了進來。江大鎚趕緊讓他坐下,先各自倒滿了一碗酒。江大鎚喝了一口,“嘖,哈。”抿了抿嘴,說道“好喝啊,劉哥那裏買的。”
“好喝吧。就二角巷那個花婆婆家的,人家做了三十年的酒了,好喝就多喝點。”
“那敢情好,回頭我也去她家打二斤嘗嘗。”
“好喝還實惠。對了,江兄弟,你們上次怎麼逃出去的。”
“一言難盡啊,那天我們從北城門出去,一路上都被那些當兵的追着,後面我們在樹林子裏被他們追上,結果又被我們逃走了,之後就是跟着李員外他們到了武陵郡。”
江畔在埋頭猛吃,壓根就不管江大鎚他們說什麼。胖虎也是在埋頭苦吃,兩個人吃的滿嘴都是油。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江兄弟這不是又平安的回來了嗎?這就意味着福星高照啊!”
“誰說不是呢!劉哥以後咱們的多聯絡呀,多關照關照老弟,以表敬意我先走一個。”說完江大鎚就舉起了碗,仰起脖子一口悶了。劉一手也舉了起來,兩人都一口乾了碗裏的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江大鎚拿出了蠟燭,燭光之下兩人有說有笑,江畔和胖虎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玩了。劉一手和江大鎚兩人滿面紅光。
“劉哥你這養魚呢,不是兄弟我看不起你,你這。。。這太不像話,
幹了它,我再給你滿上。”江大鎚喊到。
“江兄弟,你這就看不起人了,誰養魚了,你才是養魚吧,你先自罰一杯。”
推杯換盞,兩人眼神迷離,都有點喝高了。吵鬧聲大得很。江畔和胖虎出去了玩了一圈又回來了,又出去再回來,他們兩個大人都還在喝酒。
劉一手帶來的燒刀子早就喝完了,他們現在在喝的是江大鎚的土燒。
再能喝的人也頂不住一碗一碗的灌啊。最後還是給兩人給造完了土燒。
劉一手在桌子底下吐,然後隨便的躺在地上,嘴裏念叨“喝,江兄弟,今晚不醉不歸,誰慫誰孫子。”。江大鎚一手摟着柱子,嘴巴貼近的說“劉哥。。我跟你說。。說,就這喝酒。。我江大鎚就沒慫過誰,來。。咱們。。額。。。走一個,我先幹了。”江大鎚此時說話舌頭跟打了結一般。
隨後拿起了自己的鞋子,像喝酒般湊近嘴邊,倒了起來,畫面看着有點詭異。
胖虎叫來了他娘,把劉一手攙扶走,走的時候一臉歉意。
江大鎚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呼嚕聲驚天動地。
天氣越來越冷了,雪好像就沒停過,白天越來越短,黑夜越來越長。
江畔穿的圓滾滾的,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裹着,臉蛋紅彤彤的。這天早上,江大鎚收到了武陵郡的來信。
武陵郡?江大鎚疑惑道。拆開剛想看,猶豫一下,讓給了江畔看。江畔疑惑道“爹,你看不就行了嗎?”“廢話,你爹我要是認識字還讓你看?”江大鎚沒好氣的說著。
“江弟親啟,經月未見,甚是想念。寒暖不定,身體健康否?余久念江弟,惜未得餘閒,憾之。余於日前,偶得一書,告知江弟。江弟決意回江城落葉歸根,兄,勸之無果。唯有助之。今,兄給予酒樓地契於江弟,弟須請教管家,管家就在江城。江弟須管教江畔,令其好好成才。望江弟保重身體,待他日好好一敘。”
“快給爹說說啥意思。”江大鎚掏了掏耳朵,穿着大棉襖,懶懶的坐了下來。
“李老爺說很挂念你,讓你保重。然後把他在江城底下的酒樓地契轉讓給你了。還有讓你對我好。”說到後面江畔有點心虛。江大鎚向江畔投去懷疑的目光。
江畔梗着脖子說到“不信你找人問去。”江大鎚勉為其難的信了,隨後撓了撓頭說到:“李員外這是開玩笑嗎,給我酒樓那不是等着虧本倒閉嗎?我就懂得一日三餐,喝粥吃大饅頭的人,那裏懂得這個做生意啊。”
“爹,明天你去員外家問問管家唄,員外原來的管家還在江城。”
“行,明天問問他,讓他收回去。”江畔鬱悶的說道。
“爹,你以前是幹嘛的呀,咋會懂武功嘞?”江畔好奇的問着。”小兔崽子,打聽這個幹嘛,打聽也沒用,你爹我不想說。”然後江大鎚雙手抱胸,傲嬌的看着江畔。“那爹給我說說我娘唄,我從小就沒見過娘。”
江大鎚的眼神瞬間溫柔了下來,“你娘啊,人美心善,還聰明,世間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她的。”“那娘怎麼死的啊?”江畔小心翼翼的問着。“知道就行了,你娘就是生病死的。”
“那爹你沒有帶娘去看病嗎?”
“看了,大夫說救不了,這大概就是紅顏薄命吧。”江大鎚感嘆道。
江畔壓根就不懂什麼叫做紅顏薄命,看到江大鎚那根本不打算回答的樣子,就不問了。
第二天,江大鎚找了半天,可算是在一家店面找到了福壽管家。“大鎚啊,你的事員外來信跟我說了,我給你安排好了。”然後在櫃枱掏出了一疊房契。江大鎚連忙到:“我就是來找管家勸員外收回成命的,給俺一個粗人,遲早敗光的,俺就只懂本分過日子。”
江大鎚還想繼續說什麼,福壽管家制止說到:“員外做出了這個決定,那自有他的考量,無需多言。”“可俺真不會管這門子的生意啊。”
“這樣,我幫你照看,盈利算你的可否?”福壽略加思索的說到。“那..好吧。”江大鎚繼續說著:“可是這樣管家不是吃虧了,光幹活沒工錢啊,你開工錢吧,我就拿一百文就行了,賺的給李員外存着。”
福壽管家看見江大鎚還是不死心,換種法子說到:“行,聽你的。”其實福壽心裏已經打定主意,錢仍然是江大鎚的,他先幫忙保管,以後再給他。
那個百姓敢奢望自己忽然有一天就富貴起來,想都不敢想。等到真的突然富貴起來又不敢接受,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百姓都只相信自己的雙手,只相信自己創造出來的才是自己的,無功不受祿,都懂。
江城處於重新建設的狀態,百廢俱興。所以很多外來的商人來到這裏,希望能夠一展身手,大富大貴。
也有許多外來百姓,希望能夠在此安居樂業,討營生。至於原本的居民,則是抱着觀望的態度,保持原來的生活狀態。
江城來了好幾波讀書人,也開辦了好幾個學院。李員外把江畔的讀書問題都解決了。江畔拉跨着臉一臉不情願的去學堂。
學堂裏邊都是生面孔,除了胖虎江畔一個都不認識,以至於江畔和胖虎混的越來越熟,幹什麼事都要黏在一起,好到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這天下午,因為學堂夫子臨時有事,就給江畔們早放了半天假。江畔和胖虎一人一個布袋,穿着都是圓滾滾的,再戴着個帽子,紅撲撲的臉蛋顯得可愛生動。
江畔提議道:“胖虎,我們去釣魚吧,說著從布袋裏面掏出了魚鉤和線。”
冬釣其實江畔早就想了,自從上次回來,看見江大鎚在湖面上干過江畔就對此念念不忘。以至於江畔每天都帶着魚鉤和魚線。
“江畔,大冬天的,怎麼釣得上魚?”胖虎質問到。
“可以的,我看我爹釣過,真的,騙你是小狗。”江畔信誓旦旦得說著。胖虎將信將疑,又說到:“可是咱們上哪去找珠子啊。”
“咱們學堂的宋夫子就中有嘞,我們過去砍一棵沒事得。”江畔看着胖虎認真說到。宋夫子哎,你敢去?我怕。”
“我爸說富貴險中求,跟我來。”江畔率先跑了出去。胖虎提心弔膽的跟了上去。兩人再次回到學堂,徑直來到宋夫子的院落前。
看江畔那輕車熟路的樣子,看來打着竹子不是一兩天了。
之所以前面自己不敢來,那是因為沒人陪或者說沒同夥。現在有了胖虎,那肯定不一樣了。江畔熟練的從布包裏面拿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小刀。
動作飛快的切下兩棵竹子。小院中,宋夫子正在看書,外面都是一如既往的風雪聲。忽然卻聽到“沙沙”的聲響。宋夫子走了出去,看到兩個兒童在砍他辛辛苦苦種的竹子,頓時氣的七竅生煙。
“住手,站住,跟我找你們長輩去。”宋夫子喊道。江畔胖虎圓滾滾的身軀被嚇得一哆嗦。回頭看見氣勢洶洶的宋夫子正往竹園趕來。
江畔連忙喊着胖虎:“快跑。”跑的時候還不忘了拿着竹子。胖虎也有樣學樣,跑出去挺遠,發現沒人追上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哈哈大笑。
兩個蘿蔔頭的小孩,各自扛着魚竿,大搖大擺的走在鄉村小路上。大雪紛飛,兩個小孩根本不怕冷似的。只有兩對紅紅通通的小手告知着人們這個天有多冷。
兩人往南門郊區走去,有一個不大的荒廢池塘。一路上都是雪白的世界,旁邊的樹,早已在深秋就脫完了泛黃的葉子,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榦和樹枝,待到明年開春,又是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胖虎和江畔兩人你追我趕的來到池塘邊,周圍全是光禿禿的樹木,只有松柏仍然堅挺。
池塘對面有梅花開的正艷。江畔趕忙跑到湖面上,“胖虎,你看我,我給你學學我爹事怎麼弄的。”然後照着回憶里江大鎚的樣子,用石頭在冰面上砸了個洞,把帶有餌料的魚鉤放了下去。
奇怪的是兩人耳鉤什麼都沒放,就靜靜的等着,結果老半天都沒有魚來。胖虎忍不住說到:“你騙人江畔,壓根就沒有魚。”
“我沒騙你,我爹就是這麼弄的。”兩人還要爭執的時候忽然岸邊傳來聲音:“沒有魚餌怎麼釣魚?”
江畔聞言看去,一個中年人帶着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站在梅花樹底下,兩人身邊還站着一個老爺爺模樣的人。“你懂釣魚嗎大叔?”中年人笑着說:“懂也不懂。”
江畔納悶到:“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哪來的懂也不懂。”這才仔細打量起中年人。
只見中年人氣宇軒昂、劍眉星目。說不上多好看,但是那種“會當凌絕頂”的氣質,讓人印象很深,想不注意都不行。一身看上去很舒服的白色衣服,跟雪一樣的顏色。
一雙白色厚厚的靴子,再披着一張外面黑色裏面白絨的大氅,看着乾淨舒適。氣質看上去就知道事非富即貴。
旁邊的老人在中年人旁邊說了話,嘴唇微動,可是江畔聽不到,只能看見中年人搖搖頭。
江畔喊道:“喂,大叔,你在看什麼呢?”
“看梅花啊,你不覺得梅花在這雪落的季節很好看嗎?”江畔喊道:“你胡說。”中年人身邊的老年人一聽頓時想要出聲呵斥,卻被中年人擋了下來。
“小兄弟何處此言?”中年人疑惑的說到。
“雪落下來的時候這梅花也開了,他們就是一樣的好看,不然怎麼會都在冬天湊在一起。”中年人呆住了:“還能這麼解釋?”
江畔繼續說到:“雪像梅花,梅花像雪,像和不像都是一樣好看的。”中年人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小兄弟說得有道理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你名字你要教我釣魚,答應不?”江畔眯着眼睛看着中年人。中年人哈哈大笑:“好我答應了。”江畔喊道:“誰騙人誰是小狗。”
中年人身邊的老爺爺臉色鐵青:“你...”中年人按住他,說到:“童言無忌。”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捂着嘴的笑。
江畔拍了拍胸脯,剛想說,就聽到胖虎在喊:”江畔江畔,我釣到魚了,快過來幫我,我拉不上來。”不知道胖虎怎麼搗鼓的,江畔跟人說話期間,他竟然釣起了魚。看着冰洞裏面翻滾的魚,江畔興奮的跑了過來。
結果腳下一滑,撞到胖虎身上,兩人一起掉進了冰洞。兩人都不會游泳,只能在水裏面掙扎。
冰冷刺骨的水深深的擠壓着江畔,江畔感覺自己要窒息了,想爬起來卻又抓不到任何東西。看着洞外面的光亮離自己越來越遠,江畔把手拚命的往洞外面伸去。
湖邊,中年人看到這個場景也嚇了一跳,趕忙讓身邊的老人下去救人。老人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動作,來到洞邊,伸手把江畔和胖虎拉了起來。
江畔躺在冰面上喘着大氣,渾身濕透了,凍得瑟瑟發抖。“小子,看你還敢不敢口出狂言、不懂禮數。”江畔此時壓根就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這種死裏逃生的體驗,讓他心有餘悸。
“快回去吧,小兄弟,一會感染風寒就不好了。”江畔這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的扶起旁邊爛泥一般的胖虎,往湖邊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牙齒打顫的回頭喊道:“我叫江畔。”中年人望着江畔遠去的背影,嘴角帶笑。中年人身邊的小男孩一會看看遠去的江畔,一會看看中年人,有點難以置信,他父親怎麼會對一個不相識的人這麼好說話。
中年人低頭看到自己兒子難以置信的模樣,笑着說道:“很疑惑嗎?”,小男孩躬身行禮道:“請父親賜教。”
“父親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小時候天真浪漫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懷念啊。行走江湖對他人多一份善意,就是對自己生命的多一份保障。不用成本的誇讚不要吝嗇,要相信,好的話能讓人開心一整天,同樣的也會讓自己開心一整天。”中年人摸了摸男孩子的頭,再次說道:“不懂沒關係,先記住,以後慢慢就懂了。”
中年人折下一隻梅花,放在鼻子聞了聞,感嘆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