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塵
隆慶四十二年，1048年，大宋，皇城司。
世人皆知皇城司負責監察天下百官，抓人卻不弒殺。但他們的觀點是錯的，其實皇城司內部還有一個機要部門——“緝事密探”，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殺”！
但由於大宋“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傳統，所以輯事密探的屠刀主要對準地方武林。
余尋苦就隸屬於“輯事密探”，且是輯事密探中地位最靠前的四大密探。
“余大人，容大人有請。”一個家僕打扮的人打開大門，隨後一位身着藏青色曳撒，外披黑色披風的清瘦男子走了進去。
容滿，作為皇上最親近的近侍，不僅擁有屬於自己的府邸，還負責掌管輯事密探，很多對江湖門派的暗殺，都是由容滿代皇帝下達的。
有這麼大的權柄，容滿自然收了不少冰敬炭敬，容府家資也不是一般貴人能比的。
余尋苦步子走的很快，對於一路上名貴的花草樹木，古董字畫都熟視無睹。
他輕車熟路的走到容滿的書房前，輕輕的扣了扣房門。
“輯事密探，余尋苦求見大人！”
“進。”略有些尖細的嗓音從書房傳出。
余尋苦輕輕打開門，進門之後，走近兩步，隨後單膝跪地行禮道：“屬下余尋苦拜見大人！”
“什麼事？”書案前的人，頭也不抬的問道。
“自是辭官的事，尋苦自問，這麼多年，已不負容大人多年栽培，還請大人成全！”余尋苦說完，便沉默了下來。
容滿也不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手中的文書。
“瑜洲雲秀山的青劍門襲殺我朝廷要員，且門主劍魔潯鳴殺我朝廷的武林盟友，此仇不得不報。今夜，滅青劍門，你就可以離開了。”
“是！大人！”余尋苦起身接過容滿遞來的文書，恭聲道。
“好了，你退下吧！”容滿笑着揮了揮手。
“屬下告退！”
余尋苦轉身離開，容滿盯着他的身影，直至遠去，臉色才冷下來。
“義父，真的要讓他離開？”這時，容滿身後的屏風裏緩步走出一個青年，青年長相俊俏，皮膚白皙，不細看還以為是位大家閨秀。
“青劍門若是那般容易，咱家豈會拖到現在。”容滿冷聲道。
“義父的意思是……”說著，青年伸手在自己脖頸處劃了一下，比了個“殺”。
“不過，尋常密探奈何不得他，四大密探又與他交情不淺，此次就要勞煩你了。”容滿偏頭看向青年，低聲道。
“不敢，為義父效勞，是含英之幸。”青年躬身道。
入夜，瑜洲雲秀山，青劍門
月出東山，天色已晚。可這時的雲秀山上卻是火光衝天，搖曳的火光中，映射出刀光劍影。
“該死的朝廷走狗！給我死來！”一名手持重劍的壯漢一邊怒罵一邊揮舞着重劍，大開大合的章法，在旁人眼中破綻百出，愣是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逆賊休得猖狂！”只聽一陣風聲從耳邊吹過，隨後壯漢眼前天旋地轉，模糊的視野中他竟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咦？我怎麼會看到我自己？
“窮奇大人！”周圍的青衣密探紛紛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速速殺敵！”灰袍青年走到壯漢的首級前，辨認一番，輕笑道：“常人皆言青劍門，巨靈重劍，力劈華山。要我看，言過其實了吧。”
“青劍門有能耐者，不過半身劍魔一人爾，
余者不過是江湖散人吹捧的名聲罷了。”這時一名身着暗紅色曳撒的俊秀青年手提着一顆“圓球”，走到灰袍青年身邊，隨後將“圓球”拋到地上。
灰袍青年好奇的看了看，竟是一顆首級，待看清首級，灰袍青年嘖嘴道：“可以啊，饕餮！快劍書生的腦袋都給你摘了！你的刀竟比他還快了！不愧是宋大哥的繼承人啊！”
青年眉頭一皺，冷聲道：“閉嘴！”
“呵呵，怎麼？還不讓人說啊？”灰袍青年咧了咧嘴，“若不是那件事，哪裏輪得到你啊！”
“你再敢提！我撕了你的嘴！”青年額頭青筋暴起，冷冷的盯着他。
“夠了，都閉嘴。”一位身着藏青色曳撒，披着黑色披風的青年來到兩人中間，“下面就是對半身劍魔動手了，待清理乾淨，趕緊過來幫忙，混沌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哈？不至於吧，他可是混沌啊！一屆江湖草莽而已……呸呸呸，我這就去！”灰袍青年急忙離開。
“大人，潯鳴真的這麼難對付嗎？”饕餮躬身問道。
“不錯，恐怕我與混沌也未必拿得下，還需你們二人掠陣才行。”
“是！大人。”饕餮答應之後，轉身正要離開，卻被余尋苦喊住。
“你我都是為朝廷做事，不必將他的氣話擺在心上。”
“是！”
“鏘！”余尋苦拔出腰間長刀，隨後後足發力，猛地躍起。朝着青劍門的正殿掠去。
青劍門，正殿
此時的大殿上，一位身着黑色曳撒的青年正手持長刀與一把“飛劍”廝殺，那飛劍猶如有靈一般，不斷朝那黑衣青年攻去。
不過飛劍每次與黑衣青年“交手”過十招，就“自動”退去，回到一個坐在木製輪椅上的人手中。
只見青年身上有多處劍傷，可那端坐在輪椅上的人卻毫髮無傷。
“該死的！這劍魔自從斷了雙腳，竟然將飛劍耍的這般厲害！這天賦果然妖孽！”混沌眯着眼睛低聲道。
不過好在，只要混沌不主動上前，劍魔倒也不會出招。這也正好給了混沌換氣休整的時間。
就在他準備下一輪搏殺時，突然一道人影從他面前“飛”過，殺向劍魔。劍魔反應不慢，迅速拔出膝上劍，隨手投出。
“鏘！”刀劍相碰，只見飛劍如同泄了氣的球，迅速倒退。
“過來助我！”混沌這下反應過來，知道這是檮杌，急忙飛身上前，“痛打落水狗”。
“來得好！”劍魔開口，沙啞的聲音剛剛傳來，兩人就看見那把飛劍竟然一分為二刺向兩人。
“一心二用，必死無疑！”混沌冷笑一聲，揮刀格擋，順勢上前反手握住劍柄。
余尋苦亦然，不過他狀態比混沌要好上不少，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個機會，隨即橫刀在前，朝劍魔衝去，準備一記橫劈了結了他。
可是劍魔的一句話，卻讓他揮刀的手停住了。
“小苦……”
少爺！下意識的，余尋苦就要脫口而出了，可是他忍住了。反正劍魔已經落了下風，他開始認真的打量起眼前這個被稱為“劍魔”的男人。
劍魔也很配合，抬起頭來，一雙充滿劍意的眸子，第一次用別樣的目光盯着別人。
“真的是你啊……哈哈，竟變化這麼大了，都快認不出你了。”
二十年！他從十二歲時被迫進入皇城司，過着殺人或者被追殺的生活，一步一步的熬到了現在四大密探第二把交椅。
但他心中卻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逃離這個黑暗的世界，他想回到許府，回到那個將他視如兄弟的許家小少爺身邊。
他一直覺得許家沒有變，小少爺也沒有變，他厭倦了這種生活，他只想回去給小少爺當書童，亦或是給小少爺做一個狗仗人勢的管家。
可是，變了，他不知道許家變沒變，但他看到小少爺變成了這般樣子，他知道許家肯定也變了。
為什麼？余尋苦一時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他還沒徹底淪為殺人不眨眼的工具，就是因為他心中還有着自以為美好的願望。
如今願望破滅了，少爺變了，而且還成了他離開的最後阻礙。
“小心……”突然劇烈的疼痛感，讓他回到了現實，他低頭一看，只見一把修長的細劍將他從後背貫穿並刺中了心臟。
“沒想到啊！檮杌竟然與劍魔是舊識，官賊勾結，正好讓咱抓住機會了！”
聲音很熟悉，是容滿的義子，那個“戲子”含英！
“你這混蛋！檮杌豈會與江湖草莽有舊！定是這劍魔施是迷人心魄的幻術！且檮杌可是我四大密探的頂尖，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這個戲子多事！”混沌跑過來一邊運功給余尋苦，一邊大罵含英。
“呵呵，混沌，莫要自誤……”
意識越來越模糊，余尋苦竟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與少爺一起練劍，一起讀書，一起出遊的場景。
“宋老弟，為兄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