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像藏於星光的樹葉

我像藏於星光的樹葉，

收集了滿瓶夕陽，

於人群尋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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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風微涼，趙凜躺在涼席上，風就輕輕拂過他的長睫毛，整晚都能聽到屋外稻田傳來的蟲鳴交響樂，他只是閉着眼但卻越來越清醒。明天就是高二開學的日子，想到又要與貓和手機分別他就煩燥不已，但同時他又不願意頂着黑眼圈去學校，於是躺一會又起來看一陣兒手機，最後睡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

這夜他難得做了個幾個夢。第一個夢中他坐在帝都最高的大廈里的辦公室，門外圍着數不清的記者，他們都等着採訪他———這位二十來歲，憑藉一本詩集斬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天才詩人。第二個夢，他躺在無際的雪地里，天上是璀璨的星，身下枕的雪卻在慢慢融化，他感到入骨的寒冷，好像掉入冰湖不斷下沉。最後一個夢分外甜美，他在櫻花道上穿行，前面走着一個他怎麼也追不上的窈窕女生，雖然她走得悠然，不疾不徐。他賭氣轉身，所有櫻花紛紛落下，周遭一切全部消失，他抬頭看見旋轉的漫天繁星，忽遭大雨，他冒雨跑過很多昏暗破舊的樓，在檐下躲雨時與對面樓里坐在窗邊發獃的另一個女生目光交接。

趙凜睜開眼睛時，天空才微亮，起身打開手機，凌晨5：43。他洗漱完畢，抓起書包就跨上自行車踏上了旅程，當然他沒忘了最後親一下睡眼惺忪的妹妹，抱一下趴在門口的貓。

經過一戶人家，趙凜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穿白色襯衣，挎灑滿白花小帆布包的女生向他招手。他咻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她笑得一臉爛漫，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這麼早就等在門口了嗎？”趙凜問，女生坐在他身後，把白皙秀氣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腰上。

“我定錯鬧鐘了啦！”她回答，聲音清甜柔軟。女生叫林籟，是和趙凜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

“你的鬧鐘是每天都訂錯嗎？每次不管我什麼時候來，你都站在這裏，該不會每天提前半個小時站在這裏專門等我經過吧？”趙凜邊騎單車邊說，“讓我猜猜你的企圖……”

林籟原本白皙的臉微微泛紅，轉過頭不去看趙凜。

“你不會騎自行車對不對？所以打起了天天蹭我車的算盤。”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所以你每天載我一程可以嘛～”

“早說呀，兄弟一場，何需見外，以後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停！我突然改主意，不想坐你的車了。”林籟打了趙凜的背一拳，拳頭落在他身上卻像棉花一樣輕飄飄的一點不疼。

林籟自己繼續往前走很生氣的樣子，可她生氣的表情特別可愛，趙凜忍不住笑了起來。

“欸，別走啊～搭一下車嘛。”趙凜在她背後喊道。

林籟沒走幾步又折回來，把一個精緻的便當盒子遞給趙凜，“家裏的壽司做多了，我媽媽讓我給你的。我走了～”她快步趕上了前面一個女生，回頭沖趙凜做了一個鬼臉。

趙凜一路衝著朝陽騎行，一到學校，就趴倒在了桌上補覺，他用一本書擋住頭，一個早自習就這樣睡過去了。

下課時，趙凜的朋友袁鳴坐在了他旁邊的座位上，搭住他的肩膀問“：今天林籟又給你送了什麼吃的？”

趙凜打開盒子，精緻的壽司被拼成可愛的笑臉，還冒着熱氣，看起來新鮮可口。趙凜說“：是她媽媽壽司做多了啦，叫她給我送的。”趙凜邊說邊把一隻一次性手套遞給袁鳴，

隔着玻璃窗看見林籟和一個女生挽着手走過，她剛好看見了他這個動作，和趙凜目光交接時，立刻轉過頭去。

周圍的同學都接連去了食堂，教室里變得空蕩蕩的。

袁鳴接過壽司，一邊誇讚一邊問：“你覺得林籟怎麼樣？”趙凜說“：什麼怎麼樣？”袁鳴接著說“：你小子就會裝蒜。算了，那你覺得朝芯瑤怎麼樣？”

朝芯瑤這個名字對趙凜一直是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們上同一幼稚園，同一小學。小時候朝芯瑤給趙凜的印象是白色的小連衣裙，精緻如同洋娃娃的長相，在老師面前永遠乖巧可愛，使所有老師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他記得一個暴雨天，同學們紛紛被家長接走，只剩下他和朝芯瑤，他在保安處看着大雨，朝芯瑤撐開小紅傘，沒看沒傘的趙凜一眼，自己走進紛飛的大雨中。現在高中的朝芯瑤換上校服，她依舊眾星捧月，年級第一、人緣極好，身邊無數女生自願跟着她做她的小跟班，男生們紛紛暗暗把她當成自己的女神。

趙凜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個空位說“：她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你就說吧，你覺得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是誰？朝芯瑤還是林籟？我覺得還是林籟好，朝芯瑤太傲了，從來不理人是不是？”

“少年收起你的八卦之心吧，她們誰好看也不可能屬於你。”趙凜拍了拍他說。

上課鈴響，英語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老師，聲音柔柔弱弱，直聽得趙凜打瞌睡，老師上課時喜歡到處走動，他倒是不擔心，每次老師要從他身邊經過時，坐他身後的林籟就會戳戳他提醒。

趙凜清醒的時候喜歡在紙上寫詩，但寫得總是不盡人意，他總是劃了又寫寫了又划，唯一幾首還算滿意的，他把它發在一個知名網站上，贏得一小波粉絲，同時他也結識了不少同樣喜歡寫詩的網友。但網絡總是虛幻，人來去不定，那些相見恨晚的陌生人總是莫名消失，卻有一個人與他保持了五六年的聯繫，她的網名叫心月，是一個可愛的動漫頭像的女生。他和她討論詩歌，女孩總是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他們發現彼此都清高孤傲，討厭一切世俗，是至死不渝的理想主義者。

心月的詩清新脫俗，但她目空一切，常常會和他就一個問題爭論到不可開交，隨着對她了解，趙凜又發現對方其實只是一個有點敏感的可愛女生。人們跟陌生人反而更易交心。他們無話不談，女孩以輕鬆的口吻描繪自己一天中遇到的種種煩心瑣事，有時是父母如何爭吵把她嚇得躲起來一個人哭，有時她會吐槽遇見的奇葩怎樣惹得她氣憤；她也會分享讓自己感到開心的事，例如她說她發現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那個地方除了她沒一個人會去，趙凜就提醒要她注意安全。到現在，對趙凜而言，心月於他依然是一個最親密的陌生人，他常常在偶爾想起她時暗暗心驚，在這個浩大冷漠的世界的某一角落，生活着一個他了解她一切喜怒哀樂的女生，她可能藏在匆匆來往的行人中，即使與他擦肩而過他們也不會認出彼此。

午休時，趙凜在桌下悄悄打開手機，意外發現對方的頭像亮着。於是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包過去，對方秒回了個驚訝的表情。趙凜發道“：在幹嘛，以往這個時候你都不在線的。”對方繼續秒回“：午休。睡不着。”也發了個可愛的表情。趙凜抬頭看了看周圍，老師不在窗外探頭探腦。趙凜收回目光，卻看見朝芯瑤也往窗外看了一下，她看見趙凜看她，一臉冷漠地把目光收回。趙凜心想，她估計以為我也是那些暗戀她天天關注她的男生吧。

朝芯瑤收回手機，幾乎從來不玩手機的她之所以把手機隨時帶着，只是為了與那個人發消息。

滿課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好像與同學說了十幾句話一天就過去了，整日都在座位上待着。

月爬上窗，下晚自習后，袁鳴站在教室門口等趙凜，催促他“：快點快點，說好的王者五黑。”趙凜一邊回應“：來了來了…”一邊把自己要帶的東西收進包里。他們走過植滿梧桐樹的林蔭小路，一路聊着新出的皮膚，剛走出校門。趙凜就發現林籟在校門口等她，看見袁鳴，林籟總不大高興的樣子，她對趙凜說“：阿姨叫我讓你早點回去。”

“打完3把就回去。”趙凜一邊說，一邊繼續和袁鳴往他們聚集打遊戲的小巷子裏走。袁鳴對林籟笑了笑說“：林籟你要不先回去吧，打完估計還要一個多小時。”

“你們回去我就回去。”林籟雖然平時看起來柔弱隨和，其實骨子裏非常倔強，只要她決定的事誰也別想要她改變主意。趙凜給了袁鳴一個眼神，袁鳴會意，趙凜對林籟笑了下，林籟微微晃神，卻沒想到下一秒趙凜和袁鳴就飛快跑走了，只留給了她兩個背影。

酒吧里，斑斕的燈光耀眼。趙凜和袁鳴放下書包，蹲在酒吧門口附近的角落，因為這裏有滿格信號。趙凜說是三把就真的只打三把，期間袁鳴時不時擔心地問“：你說林籟回去了嗎？會不會還在原地等你？”

趙凜現在玩的刺客是李白，他抓了2次處於逆風局的上路，結果袁鳴玩的戰士總是跟不上節奏，每次慢半拍被反殺，導致我方已經0：4，中路安琪拉開罵：李白你在幹嘛呀！？別送了好不好。

趙凜放下手機起身“:不玩了。”丟給袁鳴一個鄙視的眼神，就急匆匆地往校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