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惹禍了
一家人的午覺通常是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兩點,當然是屬於沒有太多活兒的時候,若是到了真正農忙季節,也就自然的縮減到了一點鐘。
這樣的作息時間對當時的大部分農戶人家都適用,畢竟兩千年左右都不是很富裕,連四輪車都是屈指可數。
早晨的我醒來晚了些,睡得多了些,也就比他們早早地睡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再呼一口氣。安靜是不可能安靜的,鬼鬼祟祟醞釀情緒準備作案才是我的本質,由此一直會被媽媽點名:“挨揍上癮。”
一把小巧玲瓏的鐵鍬是爸爸為我量身定做的,拎到東院開始挖坑,滿頭大汗地挖了好些個小坑洞,至於作用就是要種李子樹。
李子很甜,汁水很飽滿,可是早就被我造光了。只有在相隔幾公里的鎮上才能買得到,每次媽媽去趕集都會買上幾斤回來。
我就那樣很天真地認為,自己種上滿院子的李子,等到長出樹苗開花結果了,就會擁有吃不完得李子了,更不用每次都求着媽去給我買回來。
十個小坑,十顆果仁,先依次在每個挖好的土坑裏丟進去一顆果核兒,然後蓋上鬆土,按照這樣的步驟全部搞定,最後打一瓢水依次澆上。
我當然不會播種蔬菜和栽培果樹,都是往年看到奶奶的動作就耳濡目染了,此刻覺得自己成了一名小園丁,由此倍感榮幸。
待我折騰完,爸媽也醒了,下午媽媽不下地,剩下的一點活兒,有爸爸就夠了。
見爸爸套上車要走,我便邁着小短腿快步跟上去,附帶着請求:“爸爸,我也要去。”
爸爸說:“你不能去,田地里有大蟲子,還有大蜘蛛。”
聽到蟲子和蜘蛛,心裏就瞬間打起了退堂鼓,什麼也不怕的我唯獨忌憚蟲子之類的爬行動物,尤其是特別害怕長着好多條腿的蜘蛛。
媽媽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真慫!又菜又愛玩。”
我一把推開媽媽,仰起小男子漢地氣概:“才不是你說得那樣,我現在就去給你抓個小老鼠看看。”
媽還沒來得及開口,我直接跑回屋內,從水缸里舀滿一大盆水,顫顫巍巍地端到前院的老鼠洞旁邊放下。
每當此時,隔壁鄰居家的小花貓都會跑到我們家,待在鼠洞地不遠處躍躍欲試。
一瓢水灌下去沒什麼動靜,緊着一瓢接一瓢,洞內終於開始冒泡了。一隻小老鼠探出頭瞅了瞅,明白被下套之後,抓緊又縮回洞裏不肯出來。
再灌上兩瓢水之後,它就直接竄出來準備逃命,可那隻小花貓是個捕鼠高手,還沒等它跑出半米之遠就逮住了。
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很壞了,小花貓卻比我更壞,它不會直接咬死自己的獵物。等戲弄夠了才一嘴咬死,然後叼着美味跑到某個角落飽餐一頓。
“媽,你看見沒?我又除掉一個禍害。”
我跑到她身邊炫耀起來,訴說著自己與小花貓的完美配合。
媽媽看着我又造一身埋汰,訓道:“昨天剛給你洗的,現在又弄得這麼臟。”
奶奶盤坐在炕上,抽着老旱煙,喝着泡開的紅茶,收音機里講着一百零八位梁山好漢的故事。
雖然是用蒙語講的,可我卻一點都沒聽懂。。
於是我就盯着她爬滿皺紋的臉,疑惑地問:“奶奶,你能聽懂講得是什麼嗎?”
奶奶將捲煙掐上火,說起反話:“你聽不懂啊?”
腦殼被我搖的像撥浪鼓:“一點都聽不懂,
都不知道說啥呢!”
她又摸摸我的頭,安慰我說:“等你以後上學了就能聽懂了。”
奶奶說起上學二字,可她也跟媽媽一樣沒念過一天的書,婆媳倆連自個兒的名字都不會寫。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已經六歲的我在夏天到來時,會到村東頭只有一間課室的簡陋地學校里念書了。
媽媽在園子裏揮舞着鋤頭繼續鬆土,瘦弱的體格卻力量十足,論氣力絲毫不比爸爸差到哪兒去。
我又跑到媽媽身邊問東問西,渾然像一個不懂就問的好學生,又像一個明知故問的小壞蛋。
“媽,你刨土幹嘛呀?”
“種菜。”
“那今年要種什麼菜呢?”
“種蔬菜。”
“那會不會種香噴噴的香瓜呢?”
“會。”
“那……”
媽被問得不耐煩了,用了一小勁兒,一腳把我踹開,說著:“你這孩子,老是問老是問,趕緊自己玩去。”
我失落地站起來,拍拍沾在褲腿上濕潤潤地土渣子,跑到前院看看那隻小花貓有沒有吃完飯回來。
它還蹲在鼠洞前觀察敵情,我也走到洞口趴在地上,閉着一隻眼睛用另一隻眼睛朝裏頭窺探,裏頭黑乎乎地啥也看不清。
沒有什麼可以禍禍的了,於是把賊心投向了經常與我狼狽為奸的小花貓。
我走到它身邊蹲下身子,輕輕撫摸它的貓頭,溫柔地講着:“貓咪乖貓咪乖……”
小花貓聽着銀鈴般地哄睡,不一會兒就響起呼呼地酣聲。
等它快要徹底睡著了,我直接像瘋子一樣大呼一聲:“快醒來。”
小花貓通常會被我的突然發瘋嚇一激靈,轉身就跑出去好遠,心驚膽戰地盯着我眼珠子亂轉,不敢再靠近。
此時的我就會跟它玩起一貫的套路,伸出手召喚,嘴裏吧嗒吧嗒地發音:“咪咪咪……”
過不了多久,它就又該上鬼子當了,半信半疑地扭捏着步伐走到我面前,輕輕一聲乖叫:“喵。”
心裏憋着壞水的我豈能就這樣放過它,趁機直接將它的兩條前腿抓住,開心地圍着它跳起了蹦蹦舞。
它被我弄疼了,神經緊張地嗷嗷叫個不停,試圖想掙脫幾次都未能如願。
我更加地過分了,也可能是屬於興奮,直接將它拎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嘶聲力竭地貓叫傳到鄰居家的院子裏,鄰居大娘隔着牆命令我:“小崽子,快放下我們家的貓。”
我根本不搭理她,又轉了一圈,鄰居大娘再次呵斥:“再不放下它就要死了。”
聽見吵鬧聲的媽媽趕緊從東院跑出來,順手就抄起一支木枝,向我快步走過來。
見此狀況,我直接將小花貓甩了出去,它的貓身就那樣不偏不倚地碰撞在乾草垛上,所幸小命頑強,瞬間就爬起來翻過兩道圍牆,跑回了鄰家小院。
鄰居哥哥見我實在太壞,就要翻牆進來收拾我,可被鄰居大娘用我聽不清地話語勸住了。
我就更加倒霉了,也可以說是純屬活該。媽媽手裏的枝條不輕不重地抽在我屁股上,如同腚溝里塞了辣椒一樣地酸爽。
我的哭聲都能夠讓半個村子的人聽得見,捂着屁股邊跑邊求饒:“媽,我錯了。媽,我錯了。”
鄰居大娘在平時雖有點嘴碎,卻也是個熱心腸的,連忙替我求情:“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打壞了。”
奶奶也跑出來,站在院子裏喊一聲:“那樣會抽壞的。”
媽這才停手,撂下狠話:“再禍禍人家貓,小心再受皮肉之苦。”
我就站在原地,哇哇地哭了好一陣兒,眼淚止不住地流,比小花貓還可憐。見沒人搭理我,哭聲和眼淚也就在頃刻間嘎然而止。
鄰居哥哥見我的樣子,似乎在偷笑。我慢悠悠地邊走邊揉着受傷的屁股,朝着西邊做個鬼臉,快速跑回屋裏,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陣男男女女地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