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政盪之後,承平年初,亂世三傑滄海飛塵卿慕燕、禪城城主鬼笑僧以及聽風谷主各奔前程。餘下相約在百年之後,大廈有傾之勢日再聚江湖,到時定要爭一爭,誰的更風光。
遂,百年之後,天下更朝改代,三人在竹林里又相逢了,那時,聽風谷主云:谷主經年名揚四海八荒,吾雖未到天邊卻勝似已至天邊。然,滄海將軍曰:我這些年重操舊業瞧了許多怪病,我不是神醫,救不了世,我想說,若我晚生一個百年,我便提刀上馬,開疆拓土自立為王,這個世道民不聊生,病的,不是世人那一具一具終將腐朽的軀殼,而是這亘古不變的亂世。小峰主聞言目光如炯,他望向滄海道:百年後陰陽生死屈居鬼主之下,我就是鬼主。卿郎,倘若,你要亂世重修,我便陪你提刀上馬,你要君臨天下,我亦陪你一統八荒。
——《承平紀》
“什麼意思啊,我沒太明白,”我說道“這麼算起來,他們到底能活幾個百年啊?而且,倘若鴻蒙百年一亂,那麼,滄海飛塵無論生於哪個百年,不都是可以收復天下,創立年號的嗎?”
“一個百年興而又一個百年衰,”黃歧道“我家將軍是天妒英才,唉~”他一臉惋惜“這百年之後,三人齊聚是說書的妄下雌黃不得已圓的謊,不作數的。”
年湮世遠,聽風谷主在人間大鬧一場之後下落不明,滄海飛塵連滅大小百餘部落之後墜崖身死,當然,在這世界上,關於卿慕燕的下場,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據說,卿慕燕為寫天下獨一份的葯書,畢生試毒無數,終至身死之年三十六載,毒發而亡。不過,那在流年裏草長鶯飛,已經不足輕重了,人們津津樂道着他的戰功赫赫,人們稱讚着他的勇謀兩全。黃歧這樣形容他,可這卿慕燕縱然在歷史裏留下輝煌的一頁,也不過千載功名淪人詬病,下場悲凄。如今,誇耀他的話從黃歧的嘴裏說出來,我們都不去計較,我們為了找到他的過去而山高水遠,其實,到了最後,我竟隱隱的盼着他可以是個梟雄,畢生殺伐果斷,但目前,這卻是猶未能知的傳言。
我不去斤斤計較他們的過去,我到這裏來,見識了許多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奇景,包括怪力亂神的傳說。
我聽黃歧繼續講下來。數年後,唯獨禪城城主鬼笑僧重臨人間,當時他日暮窮途,他深深地意識到這個世界方興未艾,於是,他孤注一擲的做了一件事,那件事影響頗遠,已至今日。
相傳舊時有一古城,名曰“席戮思楚”席戮思楚建在小石山下,而後,小石山無人問津,被夷為平地,席戮思楚則為了得以留存下來,而挪到了遙遠的沙漠一帶,更名“北楚晚照。”
北楚晚照,乃是盛北東籬爭權奪勢的第一戰場,那麼他們為何跋山涉水,背井離鄉的去爭輸贏,大抵是兩軍交戰,不沾平民。
鬼笑僧重返人間,聽聞卿慕燕身死,遂遷城以敬故人。
聽說將軍家師願赴真心予陰世鬼主魏陵,他重遊小石山之日,發現了席北的一筆遺錄:
我曾替你走遍了人間的山河小城,替你見識了四季的花開花落,我願意為你執刀屠城,亦可以為你歸隱回頭,我不是只會手沾鮮血的莽夫,我聽聞天下一方土地之亂,生靈塗炭,我以為我能見你一面,我看着無數亡靈灰飛煙滅,我手斬惡徒,不是為了天下太平,我以為,你會在那裏,我以為,你會給他們一個歸宿,我繼續走上這條路,此一程,我也會遠走陰世,
見你一面。
於是,鬼笑僧心血來潮地把這城,移到了上古最兇悍狠戾之地。
北楚晚照,狀似惡鬼,每於夜深人靜之時,又見磷光圍城,詭譎非常,後有商人途經此地,入城借住便再沒出來過。
漸漸地,事關北楚晚照有了許多說法,他們說這城會吃人,鬼笑僧聽聞,便乘興在城外,立了一座“吃人碑”
人們在鬧市裡恐懼着這座一人一城之地,謂其鬼城,鬼主之主而得名鬼主。
“嘶…鬼笑僧為何要移城?”我聽的雲裏霧裏的“那小峰主離開禪城之後,不是到這兒來了嗎?”
“那是再後來,鬼笑僧一個人避世禪城,隱居北楚晚照,他在北楚晚照呆了三年,他是有目的的。”黃歧回答。
“什麼目的?”我問道。
“我不知道。”他回答。
“他移城之後,堂而皇之的放出鬼主的消息,是為了引席北到此,”姚崑崙回答“席北所到之處,賭一把便能逢滄海將軍在側,他想見他。”
“當人死之後,煙消雲散,終至塵歸塵,土歸土,”常安道“他在城中,等他三年,亦不見故人,只好放棄了。”
“所以,鬼笑僧的一生都曾與鬼怪冤魂糾纏不休,”常安繼續說道“他周遭身染煞氣,能鎮壓,這百萬兵器的凶靈。”
“可是,這把刀……”黃歧欲言又止。
“刀,可不在於其外觀多麼雅緻,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到底配不上卿慕燕的萬載功勛。”姚崑崙直言不諱。
“你們站到了鬼笑僧的墓里,感慨着滄海飛塵那一輩子有多麼威風,”常安戲謔“哪天你們又進了卿慕燕的墓說鬼笑僧有多麼傳奇,”他說道“這不成缺德嘛。”
姚崑崙看了看他“不缺德點兒他媽也走不到這兒來。”她說道。
常安頓了一頓,他走到那把刀前,停下來,他抬手握住那把刀柄,霎時,能見此地光芒驟起,他想把手收回來,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過了一會兒,這處光芒漸漸隱了,他把刀拿下來,那把刀很重,上下不過五十公分卻重達二十二點七公斤。
這把刀的刀刃還沒有開鋒,刀背卻已經被磨的很光了,原來,滄海飛塵刀不開鋒而大殺四方的話,不只是傳傳罷了。
常安細細打量這把刀,卻不見那九陰斬的影子。
“看來是猜錯了,”常安道“鬼笑僧所說的兵刃,不是這把。”
“鬼笑僧大抵可以料到,來此南山的,為尋滄海飛塵而至,”姚崑崙道“九陰斬不會被藏到這把刀里,他並不希望在將來被人帶出去的時候,是這一個。”
這把刀被放到高處,位居萬種兵刃之上,但它生的如此其貌不揚,等閑也沒人看上。
鬼笑僧大放厥詞,他揚言別人隨便拿什麼東西出去,因為,這宮殿在重重危難之後,等閑之人是來不了的。
我們在無數兵刃里翻找起來,我見識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這座兵刃冢里,竟收錄著古往今來兵器進化的全部歷程。
從最遠古的一顆獸牙走到如今,我很好奇,古人是如何地,赤手空拳的收復凶獸,古時之人以少勝多,反敗為勝。
我一時心血來潮,拿起一桿長槍打了兩下把式,縱是青衫白馬,經年風華不再,亦能手握長槍,破長風,立長空。
黃歧見了,也跟着起了幾分興緻,他環顧了一圈,拿起來一面已經很破舊的旗子,上面千瘡百孔,似是此前遭遇過萬箭齊發的磨難。
這面旗子孤鷺獨飛,天水一色,上面寫着一個“北”字。
“盛北的‘卿’字旗。”姚崑崙說道。
在這旗下,蓋着一個兩乘四匹的青銅馬車,還有一隻牡馬,此馬腳踏飛燕,作疾奔之勢。那青銅馬車上坐着一個人,此人灰頭假面,恍若壽材鋪里的紙紮人一般。
“此人便是聽風谷主。”姚崑崙道。
聽風谷主,姓甚名誰不詳,假面乃他平日見人謀面的偽裝之一。
他拿起一個長戈“若我此生,手執金戈,腳踏鐵馬,有沒有那操刀上陣,領兵殺敵的將相之風?”他看向姚崑崙,滿臉期待的說道。
“將相情懷乃領兵之根本。”姚崑崙一本正經的回答。
黃歧聞言怔了一怔,他頓覺有些無趣。
彼時,常安想把那把刀放回去了,誠然卻是不能,那把刀的重量不斷的遞增,增加到他拿不起來,待他打消念頭之後,便又和之前一樣。
他盯住那把刀,迫使自己不做出任何感想來,卻是依舊不能物歸原處。
“既然這樣,你就把這刀帶出去罷,”姚崑崙道“小峰主要我們去功過碑上寫他卿慕燕的名字,就用這把刀了。”
常安把這刀留在身邊,他想不到這有什麼好的,古時兵刃大多過重,不便於攜帶使用,但眼下瞎貓碰了死耗子,也算是一樁福氣。
姚崑崙站在原處站了好一會兒,她若有所思,她終於走上前來了,她找到了一個木頭匣子,她順勢把它打開,裏面放着十二根針,七把劍,三把刀,二十六根箭,一把鉞,那把鉞上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姚崑崙把它拿下來看了看,然而她還未瞧的仔細,那東西便化成了一抹飛灰。
這耳室立時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姚崑崙應急一樣的拿出了那把鉞,她重重的朝牆面劈了過去,那面牆裂開了一道縫隙,這墓室傾了一傾,然後平穩了下來。
姚崑崙面露不爽“操,他媽,咱們讓人給耍了。”她憤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