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之章 21 小屋
多寶山陵園,看着眼前的一切,聽着YUKI鬼鳴般的抽泣,星秀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曾經不經意間遺漏的東西——雨夜,那個充滿殺氣的黑影。
新的一天,天空依然yīnyīn的,飄起了雨花。
開着撇腳的捷達,星秀又一次踏上了那條死亡之路。
那個可怕傍晚,同樣也下着雨,就和現在一樣,刮雨器在擋風玻璃上划動着弧跡,光樹在天空中瞬間炸裂,隆隆的震動中,雨簾依然模糊着他的視線,使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時間:清晨6點23分。
星秀抵達了江邊公園旁的那條馬路。捷達車靜靜的停在雨幕中的馬路邊,公園裏高大的樹木把茂密的枝椏伸出圍牆,幾乎已經擦着星秀的車頂。星秀猶豫了片刻之後,繼續向前開去。
此刻,整個華北都被雨幕所覆蓋起來,一片煙雨濛濛中,空氣是那樣的新鮮。
星秀要去林蔭路,儘管他曾發誓再也不去那條可怕的斷頭路。然而,這些天來壓在他心頭的種種疑惑卻始終不放過他,rìrì夜夜地糾纏着他,甚至在睡夢中,林蔭路的路牌也會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魔鬼屬於地獄,但是被魔鬼所詛咒的東西卻永久的藏於人間,藏在人的心中。當脆弱、膽小超越了膽識與勇氣,它們就會再次顯現,就如同魔鬼親臨,壓碎人整個的心靈世界。
不,他實在受夠了那種折磨,他必須要去看一看,也許,他可以發現某些真相。儘管真相看起來離他是那樣的遙遠。
在雨絲中,星秀終於看到了林蔭路的路牌。
荒蕪的雜草堆中,路牌就那樣歪歪斜斜的立在那兒。銹跡斑斑的路牌兒上,深綠sè的底漆已經掉的差不多了,剩下幾個殘缺不全的白sè字體是那麼的醒目。
轉動方向盤,星秀開進了這條只有入口卻沒有出口的小路。
現在雖然天sèyīn暗,但比起上次的那晚,他還是可以看清路邊的景物,都是些低矮的老房子,許多房子四周都有花園。
顯然這裏荒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殘垣斷壁的花園裏種的不是那些嬌艷的鮮花植被,而是爬滿了各種濃密的雜草藤蔓,在雨中顯得鬱鬱蔥蔥,卻又那麼的凄涼。
這裏依然很清冷,很少能看到有人撐着傘走過。星秀按照記憶慢慢地開着,直到他能夠確定凶殺案發生的位置。
就是這裏了。
星秀下了車子,望着四周的房子,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一股yīn森的感覺湧上心頭,本能的星秀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槍,想要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武器中找到某種勇氣。
眼前只有一棟老房子,舊式的洋房風格,老房子前後左右都是花園,再沒有其他建築了。現在星秀可以肯定,那天晚上那個俄國人下車后的目的地,就是這棟房子。
猶豫着,星秀走到那棟房子前,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總而言之,這是一棟毫無生氣的房子,死氣沉沉,在這雨天裏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破舊的鐵門就那麼四敞大開的斜掛在土石剝離的牆體上,看不出這是有人居住的房子。
他小心地走進了中間的大門,門廳里的木地板上響起了他沉重的腳步聲。他看到裏面有一條長長的走廊,沉浸在黑暗中,似乎沒有盡頭。
“你是來租房子的吧?”
忽然,一陣蒼老的聲音從星秀的背後響起,這聲音就像是來自地獄,讓他後背發涼。星秀立刻轉過身來,看到了一個老人站在身後。
星秀不知道怎樣回答,他沒想到在這裏能碰見活着的生物——人,索xìng先點了點頭。
“這裏已經沒有空房子了。”老人冷冷地說,他的臉sèyīn郁,眼睛裏露出一種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的凶光。
“你這裏房租多少?我願意出高價。”
“也許還有一間吧,那個房客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我想他大概已經走了吧。”老人的神情忽然又軟了下來,他咳嗽了幾句,就帶着星秀向黑暗的走廊走去。
星秀小心地跟在後面,黑暗的走廊中充斥着cháo濕發霉的氣味兒,星秀明顯的有點緊張,但是他還是問了出來:“那個房客是什麼時候走的。”
“我最後一次看到他大約是在三天前吧。”老人突然想到了什麼,“哦,那天晚上和現在的天氣一樣,在下雨,我記得很清楚。他大概是8點24分來過一次,之後我就不清楚了,那天因為下雨,我睡得比較早。”
三天前的雨夜,正是星秀遇見那起凶殺案的時間,但是老人說的這個房客來到這兒的時間,卻與自己送那個老外來到這兒的時間不符。那晚8點24分,自己還在家看那場無聊的球賽呢。
可能不是同一個人吧,星秀在自己的心裏暗暗地想着。
老人說那晚他睡得早,那麼8點24分以後發生的事情,他一定不知道,所以星秀也就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邁着沉重的腳步,在黑暗的走廊里靜靜的走着。
“嗯,到了。”說著,老人打開了房門,星秀的眼睛重新回到了光亮中。
這是一間大約二十多個平方米的大房間,窗戶正對着外面佈滿雜草的花園。
房間裏沒有多少東西,只有一張沒有被褥的大床,沒有發現任何其他傢具和物品,灰塵也積了一地,偶爾可以看見佈滿灰塵的地上有幾個人在行走時留下的腳印。
腳印的紋路和尺寸是一樣的,應該是同一個人留下的,證明這裏曾經有人來過,而且還不止一次,因為那些腳印給人的厚重感明顯不同,顯然不是同一時間踩上去的。
但不管怎麼看,也看不出這是一間有人居住的房間。
星秀疑惑地問:“那個房客長什麼樣子?”
“三十多歲的老外,看樣子像俄羅斯人,說話帶有濃重的鼻音,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有錢人的樣子,好像還很有文化,說話很斯文,真不明白他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在這裏租房子。”
俄羅斯人?說話帶有濃重鼻音?穿西裝?有文化的樣子?這不正是那晚,自己送到這兒的那位乘客么?
聽着老人的敘述,星秀內心激動不已,他確定老人口中敘述的這個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在那個雨夜可能遇害的俄裔男子!
“老伯伯,現在你不必顧慮了,完全可以把這房子租給我,因為,這個人很可能已經遇害了。”
“可能遇害了?你是說,那個人可能已經死了么?”老人一驚,差點摔倒,星秀連忙扶住了他,老人嘆了一口氣說:“怪不得這麼多天都沒見他再回來過。可惜啊。”
“老伯伯,他是什麼時候來租這房子的?”
“大約在不到一個月以前,他來到這裏租房子。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特別選擇了這一間,其實,當時樓上還有更好的房間。怎麼講呢,他真是一個奇怪的房客。”
星秀立刻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因為他從來沒有在這裏過過夜。每天只來兩次,一次是早上五六點多,另一次是晚上仈激ǔ點鐘。他每一次來只待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老人搖了搖頭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奇怪的房客,他租房子不是為了住的,而是好像有其他什麼目的。你看這張大床,其實也是本來就有的。”
聽着老人的陳述,星秀可以確定:那晚,仈激ǔ點鐘,老人看到那名俄羅斯男人的蹤影的那次,是出於這個男人的習慣xìng活動規律,而自己深夜將近凌晨十二點將他再次送到這的那次,則是一次意外,是一次讓這名俄羅斯男人的行為習慣受到有效干涉的一次迫不得已的意外舉動!
“嗯,確實很奇怪。”星秀點了點頭。
老人疑惑地問:“年輕人,你不會是jǐng察吧?”
“不,當然不是。”
“好了,你說過你願意租這房子的。這房子確實不怎麼樣,租金就一個月兩百塊錢吧,先預付一個月,立刻就可以住進來。”
星秀猶豫了一會兒,他又環顧了房子一圈,也許,在這房子裏隱藏着什麼自己所沒能看見的東西,他下定了主意,把二百塊租金預付給了老人。
“老伯伯,我想先一個人待一會兒。”星秀低聲說。
老人很知趣地離開了房間。
星秀關上了房門,聽着老人的腳步聲在走廊里越來越遠,星秀開始獨自在房間裏來回地踱步,他每一步都能在木地板上踩起一陣灰塵。
牆上只是簡單的刷了一些石灰粉,並沒有掛任何東西,天花板已經有很多地方都發了霉,而那張床,顯然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睡過了。
整間屋子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這讓他想起了那個漂亮女人的那間小屋,同樣,那間屋子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么?
靜靜的小屋,沒有給出答案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