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深人靜,淡淡的桂花香在無量山縈繞。
夜寧靜安詳得讓人的嘴角禁不住微微翹起,此時一輪明月已經在高空懸挂着,溫柔地灑下點點清輝,給大地蒙上了一層朦朧輕紗。
我躡手躡腳地潛到大師兄窗檯下,屏住氣息,因緊張手心微微冒汗,此時他寢室的窗口剛好大開,一盞在風中搖曳的燈火伴着朦朧的月光,讓夜變得更加柔美和諧,我耐心地潛伏着,直到萬籟俱靜,直到燈火熄滅,只餘下淡淡的月色,我才像一隻貓那樣爬進去,不發出一絲聲響。
我的輕功可以說學得爐火純青,連嚴格得我以為已經不會笑的師傅,也禁不住微微點頭,眼露讚賞。
斑駁的樹影,讓地面如鋪着一幅水墨畫,更添雅緻,我踮起腳走到他的床邊,月色下,他銀色的面具發出柔和的光芒,看樣子他已經熟睡,但我的心還是抑制不住砰砰直跳,我伸出手去想一把將他的面具揭開,動作迅猛而果斷,眼看就快成功,在我手碰到面具的瞬間,他迅猛地伸手出來,將我顫抖的手緊緊抓住,大力得讓我的手生疼。
“小丫頭,找死。”他呼的一聲從床上爬起來,揪住我的衣領,二話不說,直接將我從窗扔了下去,毫不留情,動作一氣呵成,乾脆利落,如果扔的不是我,我一定會拍掌稱快。
我痛得喊爹喊娘,但爹娘的呼天搶地的聲音我沒有聽到,身後二師姐的嘲笑聲卻煩人地響起。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本事呢?結果還不是被人當死豬一樣扔出來?你還是好好地挑你的水吧。”師姐的話讓我憤恨,讓我不甘,看着她揚長而去的背影,我發誓終有一天,我要親手揭開大師兄的銀色面具,讓他暴露在陽光底下,暴晒幾天。
這裏是無量山,師傅自稱是聞名天下,讓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天狼老人,結果我唯一一次下山,就得意地當著眾人面,亮起我師傅的頭銜,我昂着頭,滿以為地下會立刻跪倒一群人,但結果他們面面相覷,然後哈哈大笑,無比蔑視地問天狼老人是何方宵小?
是不是他們太年輕,還沒有領略到師傅當年的風姿?結果老嫩中青,我都問了個遍,依然沒有人聽過什麼天狼老人,我的汗水沿着額頭滴了下來,人也矮了半截,師傅他老人家這個牛吹得也太大了,說話都沒點譜?
從此他在我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就此沒落,我也再也沒臉趾高氣揚地跟人說我的師傅是天狼老人。
而大師兄在我心目中是一個神秘又讓人害怕的人物,他的武功出神入化,輕功更是讓我望塵莫及,我和師姐兩個合攻都動不了他分毫,他的話不多,但句句經典。
他不是經常在山上,他不用挑水砍柴,也不用淘米煮飯,師傅他老人家也從來不肯干,說如果要他干這些煩人的活,他說如果都要他干,他收那麼多徒弟幹什麼?師姐說她拜師門比我早半刻鐘,所以一定要我將這些重活全包攬了。
一個個都想倚老賣老,我可沒那麼笨,休想欺負得了我?我砍柴了就要她挑水,她淘米了我就會乖乖地去煮飯,多年合作無間,但這幾年大家都厭倦了,都恨不得什麼都不用干,整天瘋玩,結果就打賭,誰能揭開大師兄的面具,誰以後就可以翹起二郎腿,什麼都不用干,從此我的人生就有了目標。
當二師姐灰溜溜地從大師兄的房間走出來,我就恥笑了她一晚,嘲弄了她一夜,如今我也是出師不利,估計今晚回到房中她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討厭與她同一個房間,大師兄不但不用做重活,還有自己的寢室,這讓我妒忌,並且他可以自由上下山,師傅總是說有重要任務交代他去完成,但為什麼這種事情就輪不到我的頭上?他有時一下山就半年,有時才回來一個月又不見蹤影了,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小的時候,聽說他回來,我就會拿着燒得正旺的柴火去迎接他,我的臉在廚房中熏得黑黑的,像一個夜叉拿着火把沖他而去,我就要告訴他,我在這裏的生活是多麼凄慘,希望他良心發現,留下來減輕一下我的負擔。
他遠遠看見我拿着柴火沖他而來,就轉頭對師傅說:“師傅,你又從哪裏又撿了一個回來?下次撿一個好點的好不好?這個夜叉太嚇人。”
師傅不說話,但已經佈滿皺紋的臉狠狠抽搐了幾下,我知道他就是想笑。
雖然氣他嘴巴歹毒,但他每次回來我還是一支箭地衝過去,師傅說我的輕功是這樣練成的。
大師兄像拔竹節一樣,一年比一年高,他欣長的身軀,那飄飄白衣,讓我看得痴了,只是不知道面具下的臉孔是多麼的醜陋,要不怎麼多年不肯揭開見人?
“怎麼還是沒長大?年年歲歲都是這個身骨子。”他瞥了我一眼,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就跟着師傅走了,將我晾在一旁,我每次都對自己發誓,下一次他回來我絕對不出來等他。
但時間會讓人忘記誓言,下一次他回來我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師姐說沒有見過我那麼沒骨氣的人,師傅對我說輕功有進步,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而我就暗罵自己怎麼不把臉弄得再黑一點,而他依然是帶着他那神憎鬼厭的銀色面具,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說:“這次沒上次快!”
我這速度還叫慢?我正想反唇相譏,他又無奈地搖搖頭說:“我怎麼感覺你越長越矮,這身骨子一點肉都沒有,唉……”他那嘆息聲真讓人憤恨,我這身骨子犯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