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節 弦外之音
“五哥,”金長山說:“現在,一切就緒,你可以把大便器固定死砌好抹平。”
“你們躲開吧。”刁老五幹活就是乾淨利索,王淑華大嗓門來喊吃飯的時候,他已經把廁所的地面抹好了,嘴裏叨咕着“長山,今天太晚了,光線也不好,等明天硬實硬實再貼那幾塊馬賽克吧。”
彭海進來招呼了:“洗手喝酒吧,有活明天再說。”
大家都在院子裏洗手的功夫,金長山突然想起一件事,四處一掃,見吳老貴兒已洗完手,大模大樣地上桌了。他走過去問:“老貴兒,下水井壘完了沒有?”
“完了。”老貴兒莫名其妙:“蓋兒都蓋上了,怎麼了?”
“沒怎麼,還有兩個活哪。”金長山說:“我一忙,忘告訴你們了,下水井裏得插根管子通氣,邊上還得挖個豁兒,學名叫溢流口。”
吳老貴兒站起身要跟金長山走,被彭海攔住按下:“明天再說,大夥都累了,咱們啥也不幹了,就是喝酒。”金長山也覺得,既然大夥手都洗完了,活也不是一天乾的,就往桌前一坐,與大夥推杯換盞,開懷暢飲起來。
晚上,刁老五和楊雪梅在房場吃過飯回家,見照丹和姣姣正在廚房收拾碗筷,就進屋看電視了,一邊看,兩個人一邊嘮閑磕。
“你跟王淑華說丹丹的事啦?”刁老五問。“說了,當著孫立環的面說的。”楊雪梅說:“也不知道她們聽明白沒有。”
刁老五說:“能有啥聽不明白的,讓孩子進城不就得了。”
“咱們也就說說,人家的事。”楊雪梅說:“願意咋辦就咋辦唄。”
“哎,那天你問沒問金長山,咋想起來回西南岔了呢?”這才是刁老五真想知道的,“他咋說的?”
楊雪梅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哼,和老婆吵架,散心唄。”
“上這地方散心,”刁老五說:“我可不信。聽說他不走了,你說說為啥?”
“為啥?”楊雪梅反問道。
“那誰知道哇?”刁老五若有所指地說:“反正他啊,是有想頭,不會是……”
“你瞅我幹什麼?”楊雪梅驀然間在刁老五的目光里看出了什麼,這弦外之音分明是在影射自己,侮辱自己,她竟忘了廚房裏有人,厲聲問道:“你什麼意思,說清楚!”
“我,我也沒說什麼呀!”刁老五嚇得抽身出屋,在院裏蹲半宿。
彭海家廚房裏有了自來水,廁所里有了水沖便池,髒水廢水往下水道里一倒,不用出屋,好傢夥,便利極了。最高興的是彭樹常老兩口,黑更半夜,特別是大冬天也不用上外邊解手,多好哇!
頭些日子,持反對、懷疑和觀望的人家,三、五成群地來參觀。之後心裏都痒痒了。
鍾麗華和吳老貴兒站在廚房裏直勁兒叫好:“真好,真好,金哥,這得多少錢哪?”金長山笑呵呵地說:“用不了多少錢,材料費全算上也花不了三百塊錢。”
“啊,是嗎?”鍾麗華說:“咱們這兒人工也不用花錢哪,就是兩頓酒唄。”
“酒不也是錢嗎?”金長山笑着說。吳老貴兒嘻嘻一笑,說:“金哥,不幹活也得喝酒哇,是不是?”
“哎,說真的,五哥,”鍾麗華推了推刁老五,“你幫我們家幹活還要錢啊?你不用怕,你家先改,省着把我們五嫂的大白屁股凍着,啊,是不是?”在一片笑聲中,刁老五憨笑着說:“我不要錢不要錢,給誰家先干都行。”
其實,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可早就給自己家籌劃好了,就差跟老婆彙報,要錢了。因為經濟大權在人家楊雪梅手裏呢。
彭海見此情景,因勢利導,他跟在場的人說:“要想改,咱們就利用農閑的時候,排排號。我建議先給尹書記家改了。之後,咱們先可着家有老人的,五哥,你辛苦點,配合金哥,咱們趁他來,趁農閑,把這個事抓起來。”
金長山見大家感興趣,心裏很高興,他囑咐鄉親們:“你們誰家挖沉水井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們選地方,再就是買材料的時候,我去幫你們選。”
大夥一頓歡呼散了。
金長山招呼彭海:“彭海啊,我心裏有個想法,跟你說一說。”
“你說,金哥。”
“你得給我找個地方蓋房。”金長山認真地說:“我長住西南岔,這麼打游擊式的東住一晚,西借一宿,這家吃一頓,那家噌一餐的,也不是個事兒啊?”
“這可難了。”彭海說:“農村現在批個房場,那手續多不說,輕易不批呀!再說,就是有可能批,也不是三天兩早晨的事。鄉里得開會,幾個部門共同研究。不過,這個事再難,我也得給你跑跑,試試。”
話說到這兒,以孫照丹為首的一幫小青年圍過來。他們也是來參觀室內廁所的。孫照丹說:“金大爺一來咱們村,就給咱們辦了一件大好事。”
“嘿呀,別說,這好事還是你提出來的哪。”金長山笑呵呵地說。
“現在金大爺有困難,咱們也不能袖手旁觀不是?”照丹說。
劉學仁首當其衝,積極支持,說:“咱們青年人幫助解決。”
彭海說:“別瞎起鬨,你們能給整來批件嗎?”
“整不來批件,我們能幫助蓋呀。”照丹說:“姑父你跑你的批件,我們蓋我們的房。不,不是房,簡易的。對,是簡易房。姑父,我們蓋個棚子,還用批件嗎?”
“蓋棚子,讓你金大爺住棚子?”
“哎,別說,是個辦法。”金長山說:“反正是臨時的,冬天回城裏貓冬,夏天,有吃飯睡覺的地方,完全可以。我在工地上,就是住棚子。好主意,就蓋棚子,不過得有電,沒電可不行。最低也得做飯照明吧?”
“電不成問題。”邱明說:“村裡哪都有線路,接根線不就行了嗎?”
“要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看問題就是簡單。”彭海直搖頭:“村裡哪有閑地方蓋呀?”
“村裡沒有,”照丹說:“那就去村外蓋唄。”她想了想,說:“西山南坡下有片荒地,就在道邊,又離村西頭那個變壓器近,估摸也就是百八十米。”她說的這個地方,金長山太熟悉了,就是他們知青當年給小海揀榛子的山下。金長山十分興奮,嘴裏一個勁兒說好。他用徵詢的目光盯着彭海。而彭海呢,心裏總覺得到村外給金長山蓋個窩棚,有點對不起人家大老遠來的這片心。他猶豫着。金長山以為彭海有難處,就說:“彭海,別為難,你就隨便給我找個地方。”
“金哥,我不是為難,”彭海推心置腹地說:“地方,你看好哪都行,就是給你蓋個棚子,我心裏不得勁兒。要知道你來,我原來那間草房不拆就好了。”
“凈說傻話,不拆草房,你上哪找房場去?”金長山非常理解彭海的心情,說:“你要是同意在西山跟兒,我可就蓋了。”
“金大爺,”照丹說:“我們幾個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