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見鍾情
我和小施分手之後便把精力轉移到工作上,室里的日常工作在陳大主任的領導之下忙而不亂、緊張有序。單位對於我而言,就像太陽不管地球上發生了地震海嘯它總是東邊升西邊落一樣正常地運行。
不談戀愛的單身小伙工作之餘干點什麼呢?在沒有電視、沒有文化生活、沒有集體活動的年代,如果又不加班,我只有和徐華、張華、沈中明等幾位新分來的同事們聚集在我們的“小二樓”里聊天。我們沒有議題,海闊天空、雞毛蒜皮地胡侃亂談一通。
徐華是如東豐利人,身體又黑又壯,滿臉的橫肉疙瘩,喜歡用他那又短又粗的手指撫摸着自已的前額,然後把眼睛眯成一條縫。
他每次見到我和瀋海兒的時候要說的第一句話總是:
“入到爺、入到爺,你們是科室幹部、科室幹部牛啊!”
他這也算是問厚我們的好。
因海兒在財務科,我在設計室,我們倆就算是在科室工作的科室幹部了。而他是分在線路工區工作,在供電局裏線路工區算是車間,顯然他就是個車間裏的工人了,這讓他想起來心裏總是酸酸的。
今天他來我們“小二樓”時,海兒正彈着他的“紅棉”牌結他,唱着他一直不離口的那首搖滾歌曲:
“我曾經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
讓我拉着你的雙手,
你這就跟我走。
這就跟我走。
噢!噢噢噢……!”
我和着海兒一起唱,崔建的這首搖滾歌曲彷彿就是為我們單身男人寫的,唱起來很有感覺。徐華不會唱歌,好像沒什麼音樂細胞,他的到來使我們的歌聲曳然停住了。
徐華又開始科室幹部長、科室幹部短地叫起來。
我回敬他道:
“我們雖在科室,但不是供電局的主專業,更不是一線科室單位,我和海兒只是輔助專業,是不受領導重視的,你們線路工區,在江城供電局才是很受領導重視的部門。”
徐華開始故作神秘地說:
“最近我參加了計劃科、基建科組織的電網規劃會議,85年國務院批准建設華能江城電廠,配套的220千伏、110千伏變電所已全面開工,海安雙回、東郊雙回、劉橋、馬塘220千伏線路共260多公里,也要逐步架設,供電局的電網建設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啦,我們線路工區的任務重、壓力太大啦!”
看得出來,徐華實際是在炫耀。
我馬上附和道:
“可不是嗎?我們設計室也挺忙的,十幾座變電所、十幾條線路都在同時設計,我們土建專業雖然不重要,什麼會議也不參加,可是到最後線路和變電專業提資料要我們先設計出圖呢!”
瀋海兒是財務科的,他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大鼻子說道:
“他媽媽的b,崇明電力公司和我局合資建設的110千伏青崇輸電工程,我局投資860萬元,過江電纜與日方聯合施工,今年春節前竣工,施老大(施疑南局長)講了,竣工后每人四百元獎金、一件防寒大衣啊!”
瀋海兒的話應該是真實可信的,因為是從財務傳出來的,不管我們爭論着什麼,這才是最緊要的,最實際的東西。
海兒說完,突然頓了一下,轉向另外一個話題:
“噢!我今天聽說和我們一起分來的王建興同學生了病,挺嚴重的,已經住江城醫院急診科了,我們幾個應該去看看他吧?畢竟一起進來的啊!”
海兒、徐華、張華與王建興都是南京電校同學,我是在報到時認識建興的,他們去看他,我當然也應該一起去,以表示一下同事之誼,況且我剛參加工作,正是廣交朋友的時候。
我一邊想着一邊驚訝地問海兒:
“王建興是什麼病啊?”
“聽說可能是直腸癌!”
海兒不肯定地回答我。
我很愕然地反問道:
“不可能吧?這麼年輕怎麼會生這樣的病?”
海兒無語,大家都沉默了。
星期天的上午,我們幾個相約買了水果、麥乳精、人蔘蜂王漿去江醫附院急診室看望王建興。
在急診病房裏王建興臉色蒼白情緒低落斜躺在病床上,身邊沒見有其他人在,他看到我們幾個的到來,連忙欠起身子,有氣無力地說道:
“謝謝!謝謝你們來看我啊!”
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些安慰他的話。
我問建興:
“要不要我們幾個輪流照顧你?”
建興看了看大家輕聲地說道:
“你們大家都忙,我家中的兩個弟弟在這裏照顧我,剛剛他們去替我聯繫轉病房的事了。”
我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充滿同情地安慰他說:
“你安心養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建興的感激之情已經溢於言表了,他有些更咽地對我們說道:
“非常謝謝!謝謝你們啊!我真是有點兒倒霉啊!”
說話間建興的兩個弟弟都過來了,他們已不再上學了,暫時還沒有找到工作,所以有時間在醫院裏照顧哥哥。
這個世界不論走到哪裏自家的親兄弟總是好的,我弟弟對我不也是同樣嗎?
我們幾個告別了建興各自離開了醫院。
初冬過後嚴冬就來到我們的身邊了。
辦公室里已用上了取暖器,而我們“小二樓”的宿舍里沒有任何取暖設備,大而漏風的玻璃鋼窗,氣密性水密性都很差,雖在室內總是感覺到刺骨的寒冷。晚上睡覺時只好連頭也一起鑽進被窩裏。
這一天天剛有些回暖,我正在辦公室里畫圖,江城醫學院基建處的陸建打來了電話,在電話里他笑嘻嘻地對我說道:
“鐵軍啊!明晚南京航專畢業的幾個校友來我家小聚聚,請你賞光啊!”
我高興地問他說:
“都有誰呀?”
陸建一一說來:
“有港務局的徐愛東、過興發,還有就是你啦!他們說沒有你不熱鬧啊!所以我第一個就打電話給你請你來,你們幾個來吃晚飯,我負責燒菜。”
我非常開心地答應道:
“好唻!剛好我們室里發了如皋香腸、香肚、皮蛋,我帶過去和大家一起分享吧!”
陸建接過我的話半開玩笑地說道:
“有酒也可以帶過來啊!”
我忽然想起來了,忙說:
“有!有!還有兩瓶雙溝大麴。”
擱下電話我便抓緊工作,今天必須要把110kv文峰變電所的圍牆、道路施工圖畫出來。
這幾天工作還算順利,由於在校學習的功底好,工作中運用起來也不吃勁。主任和師傅們對我的工作能力沒話可說,心情自然就好了許多。
第二天下班后我拎着酒、香腸、香肚還有兩瓶酒去了陸建陸胖子的家。
說是家其實就是一間低矮的平房,外加一間簡易的廚房,這間平房位於這排舊平房的中間位置,房子的屋面是紅平瓦的,隔壁住的也是兩位校友鞠銀山夫婦,鞠的愛人是他的大學同學我的校友叫王培玉。
陸建已經結婚愛人是平潮鎮鎮長的女兒叫張霞,在鎮新華書店工作,每天下班張霞要坐整個小時的10路公交汽車才能回到這個家。
陸建生來就很胖又是個夠朋友的人,一點不像大學畢業的文化人,極像江湖上的馬仔,難怪在校時大家都喜歡叫他陸胖子。他和鞠銀山形成明顯的對比。鞠個兒矮小、身材瘦弱,三七分的頭髮,極有文化人和小官僚的品相。
而陸胖子就整個一個粗人,可看他的婚房倒是下了一番功夫,整理和佈置得煥然一新,地上鋪了塑膠地板、房頂蒙上一層天藍色的確良布、四壁刷上白色的塗料。一張五斗櫥,一張高低床放在房間裏面,外邊用花布簾隔開,最外面是一張紅色三人布沙發,沙發邊上一張四方餐桌,幾張小方凳整整齊齊的放在四方桌底下,其他的盆盆罐罐都一律放在床底下,這就是陸胖子的新家。
我到陸胖子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正在門前的簡易廚房裏炒菜,寒風吹撲着爐子上的火,火苗向四周飄散開來,菜的香味兒也隨着從窗縫裏向外飄逸,我遠遠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菜香味兒。
徐愛東、過興發早我一步就到了,正在鞠銀山家裏聊着天,房間裏陸胖子的愛人張霞正和一個女大學生模樣的姑娘認真地洗滌着碗、筷兒等餐具。
陸胖子將頭伸出廚房的窗外和我打招呼:
“鐵軍你先喝茶吧!我這邊兒馬上就好!”
“你忙吧!我自己來。”
我隨聲應道腳剛踏進屋,張霞就遞來一杯茶葉茶,杯子是玻璃的上邊刻着大大的紅雙喜顯然是新婚茶具。
我捧在手上,頓感一陣溫暖。
忙說道:
“謝謝陸大嫂!”
張霞用平潮話說道:
“我經常聽我家的痴鬼說到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苗鐵軍啊!請坐!請坐!”
我用眼睛瞟了瞟張霞身邊的女孩兒,見她圓圓的臉蛋兒白裏透紅,齊耳的短髮剪得整整齊齊,就像排球運動員郎平那樣,鼻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兩邊面頰上掛着深深的酒窩兒就像兩汪清泉,穿一件非常合身的藕色燈芯絨長風衣,不言不語地熟練的收拾着桌上的東西然後擺放碗筷兒。她樸實單純的樣子讓我感到她就像是我鄰家的小妹妹一樣可愛!
我用眼睛瞄了她足足五秒鐘。
張霞忙給我介紹道:
“噢!她是我的小老鄉,在江城醫學院讀大二,叫趙美紅,很優秀,很優秀的,我就是佩服她從小學習就好,不像我沒出息,只好在平潮那個破地方待着,天天奔來奔去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調到江城來,我家的那個痴鬼也不着急的。”
趙美紅一邊聽張霞數落一邊非常友好地沖我一笑,算是和我打招呼了。
“你好!”
我認真地對她說道。
“你好!”
她的聲音很輕很低和張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張霞個子本來就高加上懷孕的原因就顯得又高又大,像只笨重的南極企鵝。而旁邊的趙美紅就顯得越加嬌小了。
我對張霞身邊的這位學生女孩兒很感興趣,我喜歡她羞答答的樣子。就像孟庭葦唱的那首歌兒: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慢慢的綻放她留給我的情懷……”
我們說著話,陸胖子的小炒、熱菜噴噴香地端上了桌。我帶來的皮蛋、香腸被切成盤子澆上醬油、香醋再撒上幾顆碧綠的香菜便點綴得像模像樣的擱在四方桌的中央。
“不請不約剛好一桌。”
陸胖子自言自語地說道。
徐愛東、過興發、鞠銀山、王培玉、陸胖子、張霞、苗鐵軍、趙美紅,一共八人圍着小方桌,擠擠一堂開吃啦!
我們邊吃邊聊屋外天寒地凍屋內氣氛卻是溫暖如春。有女孩兒在場小伙兒們總愛表現,我們吃完了所有的菜喝光了兩瓶白酒,大家一致認為我帶來的如皋特產香腸、肚兒是絕好的下酒菜,我也藉機誇了一通我們單位。
我自豪地說:
“我們單位很不錯,發了酒、香腸、火腿、罐頭,馬上華能配套工程表彰會後,每個人又是四百元獎金、一件大衣,以後還會有更多啊!”
話音剛落就引來了大家的嘖嘖稱讚聲。
的確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工資水平每月才五、六十元錢,如果哪個單位一次性地發出四百元獎金不羨慕死人才怪呢?
大家都誇我分配到這麼好的一家單位,趙美紅雖不說話,可是臉上也禁不住地露出了羨慕之意。
晚飯剛剛進入尾聲趙美紅就起身告辭,她對大家說:
“我晚自休的時間到了不陪大家了,我先走了。”
說著起身離開餐桌,背上小書包徑直離開了陸胖子的家。
我不無遺憾地目送着她的離去。
徐愛東見她確定走遠了便小聲說道:
“老苗好像蠻喜歡這個女孩兒的,陸胖子你給他引個線吧!以後還有酒喝還有香肚兒吃嘞!”
陸胖子馬上說道:
“哈哈!你開什麼玩笑?人家是剛剛大二的學生,怎麼可能?”
胖子的話讓我很不高興,有什麼不可能的?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
我不服氣地反駁胖子道。
在中學時代我就親眼目睹了我家親戚中的醫生受人尊敬的一幕幕情景。我父親在江醫附院照顧我生病的老祖父回來后,講述的一個個生動的故事,都在我的心靈里烙上了深深的印痕,我的醫院、醫生情結讓我鼓起了勇氣對陸胖子說道:
“胖子你行行好吧!明天再約她來你家吃飯,我買菜、我燒菜,我請你們大家喝酒。”
我懇求地說道。
“跟我說沒用我又不認識她,是張霞請她來的,你還是叫張霞去請她吧!”
我轉眼望着張霞,就等着她說句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