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刻苦求學

第二章 刻苦求學

1980年以後改革開放的春風已吹遍了中國的大江南北,在南國的廣東深圳已經設立了國家特別開發區(簡稱特區),許多大學畢業生把那兒看成是開創事業、成就理想的熱土。新的潮流和時尚不斷地透過層層有形或無形的阻攔向內地滲入着。我們這些大學生們開始喜歡牛仔褲、t恤衫;香港、台灣的校園歌曲和流行歌曲也時時飄蕩在我們校園的上空,鄧麗君的歌、瓊瑤的小說在大學校園裏成了最新的文化時尚。我們聽着“何日君再來”看着“幾度夕陽紅”度過每一個清晨和黃昏。

我所在的南京航務工程專科學校和大連海運學院、上海海運學院、集美航海專科學校、武漢水運工程學院、江城醫學院等六所高等院校同屬於交通部。我們的校園坐落在古城金陵的市中心,南毗原國民黨時期的總統府,東去不遠便是著名的紫金山,北去兩站路便是美麗的玄武湖。

學校是國民黨時期國家水利部的辦公舊址,校園並不大,建築物物又古老又陳舊,尤其是從學校大門進去正對着我們的行政辦公樓就是典型的舊時機關格調,顯得特別的幽靜和落寞。學校沒有運動場地,所以看起來就更不像學校而像舊式機關。在校學生不滿千人,其規模在高校林立的金陵城顯得特別的弱勢,可就是這樣一所不見經傳的高校自1951年辦學以來,為新中國的交通運輸事業培養了大批優秀人才,說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也毫不誇張。共和國有幾任交通部長,是我們航專的校友,如錢永昌、黃正東等。全國至少有二十幾個省、直轄市的交通廳長、副廳長是航專的校友,僅江蘇省就有幾任廳長、副廳長是航專的校友。如:徐華強、陸志經、楊weize等。其他奮鬥在交通戰線上的領導、專家、精英、骨幹們就更加不計其數。所以我常常為母校而滿懷感慨:

“母校的渺小在於校園的簡陋和僅是三年制的大專設置;母校的偉大在於她為祖國培養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優秀交通人才。”

我深深的陶醉在母校的輝煌里,也為自己在校期間的學習生活做了一個具體的規劃。

1、好好學習,每門功課力爭考試優秀。

2、競爭班幹部,當班長。

3、爭取學生時代加入中國共產黨,為將來更好的發展打下政治基礎。(將來當不上部長、廳長,至少也要當個處長)

我是一個渾身充滿激情的熱血青年,有了想法就開始行動。我認真的上好每一堂課,不管是考查科還是考試科我都同樣重視,認真聽課並做好課堂筆記,課後還要溫習幾遍,作業是在理解的基礎上獨立完成。雖然進了大學而學習上的認真態度和緊張程度一點也不亞於當年的高中補習生活。

每次考試成績公佈下來我總是班級上的前幾名,作為學生有了好的成績,基本就成功了一半。我尊敬老師,團結同學,友愛互助,關心每一位同學做他們的好朋友,時間不長我就被同學們選為班長,有了師生們的認可,接下來我的進步就順利多了。

大二時我便順利進了系學生會,這時候我們開始學習《房屋建築學》、《鋼筋混凝土結構》等專業課。上課時有不少的同學覺得枯燥無味,而我卻覺得非常有趣。

專業課我一學就會,一聽就懂。學習得心應手順風順水,我甚至覺得專業課比基礎課更有趣好學。因此相對於第一學年,我的課餘時間多了不少,這樣我有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可以組織全系同學的集體活動,舉辦新年晚會(那時還不過聖誕節)、新生聯誼會、大學生運動會、歌舞晚會、詩歌朗誦會、文藝表演會等等。

在一次晚會上我和徐州的駱永光同學共同表演了一隻小品引得師生們捧腹大笑,贏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我喜歡唐詩宋詞已能熟練背下上百首古詩詞。

大學時代我有無窮的歡樂,也有無盡的煩惱,因家在農村,父母靠種田為生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在上中學,家中的經濟困難是可想而知的,可我是一個很愛面子的男生,在校時我從來沒有表現出寒門學子的窮酸相,搞得同學們都不相信我是來自農村的,我的生活來源主要靠每月19元的助學金,剩下的是我父母每月大約能寄給我的10元錢。每當月底家中的錢還沒寄到手時,我囊中羞澀吃飯都會成問題時,便是我最煩惱的時候。在那個年代,大學生畢業后的工資不過五十多元,我每月能有接近三十元的生活費,水平應該不算低了。然而我卻常常不夠用度,因為我要請同學們喝酒,和朋友們結伴遊玩。我的豪爽和慷慨如同《水滸傳》中的好漢們一樣。

記得初中時我看過的《水滸傳》,我嚮往好漢們那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俠客豪情。所以基本上每個周末或假日我都會約上同鄉的幾個同學喝酒遊玩。學生時代,我已把自己的酒量錘鍊好了。沒想到這酒量在日後的工作中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我用自己的努力換來了優異的學習成績,用自已的付出贏得了優秀學生幹部的稱號。

1985年夏天我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優秀學生幹部赴黃山夏令營”活動。我第一次見到了名甲天下的黃山美景,我興奮地陶醉在祖國的大好河山之中。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也是這年的冬天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了一名預備黨員。在不足千名學生的南京航專,我如同鳳毛麟角一般,成了其他同學羨慕不已的校園名人。

我的大學生活是美好的,可是美中不足的是我沒有談過一次戀愛,沒有喜歡上一位女生,也沒有被任何一個女生喜歡過。雖然那個時代還不很開放,但在校園裏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的男女同學已有了十幾對。而我為什麼終究沒能談上一場戀愛呢?客觀的說不能怪女生們“不識君”。確實是因為我對我們工科學校少得可憐的幾位女生沒有關注過。在我心裏我愛戀的對象早在中學時代就被江城醫學院附屬醫院的某一位美麗的白衣天使所佔據了。冥冥之中我把這位佳人牢牢地隱藏在我的心靈深處,因為這是我少年的夢想,我一定要讓夢想成真,這就是我少年時期就許下的“附院情結”。

哪個少年不鍾情?在我充滿青春氣息的大學生活里,我從骨子裏都充滿者青春的朝氣。我愛學習、愛生活、愛朋友、愛未來。我只是更願意厚積薄發、蓄勢以待而已。我常常憧憬着自己的未來,那是一幅事業興旺、愛情甜蜜、生活幸福而美好的願景圖。

轉眼間我的三年大學生活就要結束了,最讓我難忘的還是那畢業離別時的情景。

1986年的夏天是我大學生活的最後一個夏天,素有四大火爐之稱的省城金陵是那麼的燥熱。太陽烤焦了滿街的梧桐樹葉,蟬兒沒命似地叫着。學生宿舍里同學們都在整理着出發的行裝,準備奔向祖國的四面八方,那情景有點兒像“國民黨逃離大陸時”的樣子,走廊里亂七八糟一片狼藉,有同學們丟棄的搪瓷杯子、舊鞋襪子、舊書本子,衛生間裏幾個同學正點火焚燒着舊書籍、信件還有情書。儘管輔導員老師再三強調要文明離校,可還是發生了有人在牆上寫字漫罵老師、扎壞公物、打架等等向學校泄憤的惡劣事件。

我是學生幹部要站好最後一班崗,雖然我不能有效地阻止少數同學的野蠻行為,但我個人絲毫沒有不文明的行為,因為我愛這所學校,我要從心底感謝學校他給了我這麼多的榮譽,我發自內心地對學校充滿感激之情。

分配名單下來了,我們這一屆學生的分配去向還算不錯。因適逢國家改革開放,這次同學們絕大部分去了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如深圳蛇口工業區,交通部招商局,北京水運規劃設計院,更多的分在交通部第一、二、三、四航務工程局,還有在交通部所屬的港務局、高等院校基建處,如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基建處、江城醫學院基建處、上海海運學院基建處等等。工作地點大多在沿海開放的十四個城市之中,我是學生幹部,成績優秀,分配應該不成問題。對此我從來沒有擔心過,也從沒有向校方打聽過。

在一個周末的午後,我剛走出校門,扭頭看到一位五十多歲的農民模樣的男人,頭戴着一頂新的大檐草帽,肩背着一隻重實的蛇皮袋子,站立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東張西望地看着路過的學生。我一眼望去那人隱約就像是我的父親。

父親十九歲時生我,我今年二十三歲,父親實際才四十二歲,從年齡上講他一點兒也不老,可是生活的艱辛加上長期的曝晒使他顯得又黑又瘦又蒼老,看上去就像是五十開外的男人。

我看到像父親模樣的農民正在向一位路過的漂亮女生打聽着什麼,便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等那位漂亮女生走開之後,我才大步向“父親”奔去,父親同此時也看了到我,父親驚詫地看着我微笑着對我說:

“媽媽讓我給你帶來大米和自家地里的黃瓜……”

父親還想說什麼,我拉着米袋子迅速地躲進了學校傳達室里。

父親一路風塵而來,背上背着五十來斤重的米袋子,袋子裏還有家裏鴨子生的二十幾隻大鴨蛋和自家地里長出的幾條大黃瓜。

我把父親帶來的米袋子寄在傳達室里,讓父親在傳達室里等我。然後我轉身去找系黨總支書記許召浦老師。

在許老師的辦公室里,他正趴着看報紙,我儘力壓制着喘氣的聲音輕聲地對許老師說道:

“許老師我家父親從如東老家帶來了家鄉的大米,我放在傳達室里送給您嘗嘗。”

許老師沒有推卻他含着笑點頭接受了。

我把鴨蛋和黃瓜分給了同寢室的同學們。

晚飯後我和父親來到校園西側的珍珠公園,在一張舊石凳上坐下,父子倆便拉起了家常:

“這次來學校時走得急,家中的老母豬快要下仔,已經成熟的五畝小麥剛剛割下,你媽一個人在家,我很不放心,所以明天一早就得往回趕啊!”

父親急切地對我說道。

我了解父親,他從來就捨不得閑着,我便擔心地問他道:

“車票怎麼辦的?”

父親輕鬆地說:

“下車時我就打好了,是明早8:25分開雙甸的。”

我從心裏感激父母,父親他十幾歲就到我家當上門女婿,在那個沒有溫飽的歲月里,他硬是把我們兄妹四人帶大。尤其是我上了十幾年的學沒少讓他們操心。

我想留父親住幾天,讓他好好遊覽一下這六朝古都的風景名勝。正好我已經沒有課了,考試也已結束,等分配結果出來后就可以離校了。可是想起老家的一攤子事,父親卻不敢多逗留。我心裏知道在我離開南京後父親是沒有機會再來南京玩的。

父親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事情,一臉凝重地和我說起分配的事情來,父親說:

“家裏現在有些困難,我和你媽媽都很希望你能回江城工作,離家近點能照顧家裏為家庭分擔困難啊!”

父親的話語重心長發自肺腑。我本來是有自己的打算,想去北京交通部工作,大城市大機關更能成就我的人生。現在看來我不能為個人的前途置家中的需要於不顧。那天晚上我和父親在公園石凳上一直聊到深夜,父親的人生經歷深深的感動了我。

父親在我這麼大的時候就已有了我和大妹,在農村什麼重活、苦活都干過,可還是吃不飽、穿不暖。

我決定放棄去大城市工作的機會,回家鄉江城為家庭的脫貧、為三個弟妹的成長盡長子、長兄之責。

第二天我送父親到中央門長途汽車站,按父親說的時間是8:25上車,我們準時到了中央門汽車站的檢票口,工作人員仔細看了父親的車票後用南京牌的普通話對我們說道:

“這班車子早就已經開出去了!”

我拿過父親的車票細細一看,原來這是7:30出發的班車,車次是第825次。是我鄉下的老父親看錯了車票。父親站在檢票員旁愣了半天,一副無奈的樣子,讓我很是難過。後來我大着膽子與這位中年檢票員交涉,他見我們父子倆滿臉誠懇才勉強同意讓我父親乘上了9:30去鄰縣如皋的汽車。

送走了父親后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回到學校已近中午,我沒顧得上去食堂吃飯,徑直去了系總支許書記許老師的家。許書記對我一向很好,他也是蘇北人,講話的口音和我差不多,他黑黑瘦瘦高高的樣子根本不像大學裏的老師,很像我們臨村的那位民兵營長吳政權。許老師過去一直主張我去北京工作,他說那樣才有前途,機關大容易出成績,工作后鍛煉幾年,再回到江城就是一名局長。可是如果你要在江城干到局長的份兒上,那是很困難很困難的事。我不太理解許書記的話,我只是反覆向許書記講明家中的實際困難,並再三要懇求讓我回江城工作,最後許書記對我十分惋惜地說道:

“鐵軍啊!等你回到江城后你就會知道,也許以後你更會後悔的。”

由於我的堅持,許書記答應了我的要求,只是當時在江城的交通部直屬單位的分配名額已排滿,使我不能回到與學校專業對口的部屬系統工作了。

後來我被分配到江蘇省電力工業局(南京市北京西路20號),到省局報到后,又二次分配去了江城供電局。就這樣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終於塵埃落定了。

看到其他同學都有了好的去處,而我最終卻因為家庭的原因去了一個與學校專業不對口的陌生系統,使我對自已的前途感到一片茫然。

1986年7月6日,似火的驕陽照射着石頭城的上空,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離情別意,我沒有愛別人也沒被別人愛過,所以面對離別卻很輕鬆和平靜。

我花了三四天的時間與同學們相互寫了畢業贈言,我和二班的支部書記(一位上海男孩兒)毛小軍共同設計製作了一本精美的《畢業紀念冊》人手一冊,在我的紀念冊里記滿了各位同學為我寫的臨別贈言。

一位來自杭州西子湖畔品學兼優才貌雙全的女孩兒徐萍給我的贈言寫道:

航校三載鋒芒露,

君之才華令人慕。

今後天涯各自去,

願君早成棟樑樹。

這段贈言可以證明這三年中,雖然沒有品嘗到實實在在的愛情滋味,但隱隱之中依稀還是有女生對我懷有好感的。

如果這段贈言還不能證明什麼,那麼在我離開學校時,那位來自東北大連的女孩兒,她深夜(凌晨1點)送我去中山碼頭乘船回江城,女孩兒默默地替我拎行李,靜靜地等侯我上船,悠悠地目送我所乘的東方紅5號客輪徐徐地消失在長江中的晨霧裏。

幾年後,她在給我的來信中寫道:

“回去的路上已經沒有了公交車,我從中山碼頭徒步跑到長江後街的學生宿舍,高跟鞋的後跟都跑掉了一隻,腳底磨起了一大片的血泡……”

她送我是因為她喜歡我,我的性格既直且急,極像北方她的爸爸。

我的學生時代就此劃上了句號,一切快樂和煩惱、一切成功和失敗都像我回鄉時,承載着東方紅5號客輪的滾滾江水一樣,向東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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