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麥子越來越黃,再過十天半個月也許就能收麥子了。
半晌,丁灣東頭。
丁林柱正和幾個人在村頭閑聊,李永修推車向坡上走來。
丁林柱老遠就站起起走了幾步叫道:“子成,什麼時候出的山?”
李永修,不,高子成,他現在已經是高子成了。
他高點兒聲應道:“早上。”
“幹啥了,又賣拳菜了?”
“還剩點兒拳菜,今兒賣了。”
“還在采拳菜呀,天太旱了,也到季節了,采不到了!”
“是的。”高子成到了他們跟前。
“來吧,坐這歇會兒!”後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也站起笑道。
“不歇了,也在這裏玩呀?”李永修沖他道。
“嘿嘿,沒事兒干,幾個人閑聊,來歇會兒吧,歇會兒上家喝點兒水!”
丁林柱也說:“來吧,過來歇會兒!”
高子成走一步說:“不了,得回去,回去再刨點葯去。”
丁林柱說:“刨啥葯呀,快晌午了,吃了飯再回去刨吧?”
那個漢子也笑道:“是呀,吃了飯再回去吧?”
“不了,你們玩吧,林柱,我走了?”
丁林柱笑道:“我也不玩了,我也回去,走吧!”
二人並排向前走,走了幾步丁林柱說:“子成,賣到現在賣了多少斤拳菜呀?”
“嗯……十五,二十……一共不到六十斤。”
“不到六十斤,五十幾斤呀?”
“五十八九斤。”
“那不就是六十斤嘛,你行呀,你一個人快比俺一家人採的多了!俺三個人采拳菜才曬七十多斤了,你一個人就弄八九百塊,你行呀,這也就二十幾天時間吧,這比打工強多了吧?”
“強一些。”
“怎麼樣,比採藥強吧,你採藥一兩個月能賣多少錢?”
“比採藥強了些,採藥也沒賣這麼多。”
“兩個月和這差不多吧,裏邊葯好采,也不少賣!”
“差不多。”
“你行呀,三個多月時間差不多弄了兩千塊錢,照這樣算,你一年六千塊錢在手裏抓着呢,這比我弟弟打工還強了不少呢?他一年才五六千塊錢了,除了吃頂多落三四千塊,而你這幾乎全是利呀?“
“哪有。”
“怎麼沒有,你一年頂多花三百多塊錢,天天除了野菜就是野菜,你要照這樣下去,只要你咬住牙,在這裏堅持個兩三年,你能掙所好房子錢,有可能還真能找到老婆!”
“走着說著吧。”
他們走到了土嶺的西邊。
丁林柱說:“子成,今兒別回去了,在這兒吃了飯再回去吧?”
“不了,我得回去!”
“吃了飯回去不一樣嘛,你回去不還得自己做?”
“我回去吧,回去還能再去看看兔套,看套到兔子沒有,我兩天沒去看兔套了。”
“那好,我也不留你了,要回去你就騎上走吧!”
高子成點了下頭,騎上車走了。
路過丁超家的時候,高子成不由向院裏看了一下,只見曾見過的那個婦女,正低頭看着自己的腿。
這也許就是丁姍他們的媽吧?
婦女聽見聲響扭頭向外看了下,高子成沖她點了下頭而過。
但剛下坡,就見丁超拿本書從右邊斜着走出。
李永修剎車子下來扭頭道:“你幹啥了?”
丁超笑了下說:“我在場裏看曬的麥子。”
場中曬了一小片麥子。
高子成說:“看麥還學習呀?”
“坐那兒沒事看下書。”
“挺愛學習的,回去吧。”高子成笑了下騎上走了。
過了水潭往裏邊走着,高子成覺得丁超家真讓人同情。
爸死媽病爺奶老,正上學的小孩卻不能上學!
他搖了搖頭。
麥子黃了,進入了收割季節,可是卻連續的下了幾天雨,嚇得人們擔心起來。
最發愁的還是丁姍家。
家裏沒勞動力,又沒有牛。
丁姍的爺爺望着天整日嘆息:“唉,快晴吧老天爺,可千萬別再下了,再下我們就沒法活了!”
老伴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說:“沒法活了就不活,它是爺,誰管得住它呀?你再嘮叨它也不聽你的,你叫他祖爺還差不多!”
“叫它老祖爺它能停雨,我就叫它老祖爺,這如果要再學去年下個沒完,這麥子不又毀在地里了嗎,麥子都長了芽還咋弄呀?”
“那你就還叫吧,多叫它幾聲爺它就能停了!”
這時犟筋走進了院子,聽見他們的話他向西屋走來。
進了屋他叫道:“大伯,你別害怕了,今兒不是已不下了嗎?”
“今兒是不下了,可明天說不定還下,這幾天就都這樣,下兩天停一天,都下四五天了!”
“沒事兒,沒雨了,人家聽預報了,你看這天,天空亮多了!”
“真預報沒雨了?”
“真的!”
“啊,晴了好哇,沒雨了好哇,千萬別再下了,別再學去年毀了麥子了!”
“像去年的天,哪兒有那麼多呀,再說麥子還不算太熟,下這幾天雨也不要緊,我天天去地里看呢!”
大伯點了下頭說:“我也看了,現在還不要緊,只要不再下,就沒事兒。”
麥天還算如意,平安過去了,麥子並沒出芽,收成還可以。犟筋和丁林柱幫着大伯把糧食搬進了屋裏。
大伯說:“好了,總算干透了,唉,糧食收到屋裏才算收哇,你們快去洗洗吧,洗洗喝點兒茶!”
丁姍媽媽對丁姍叫道:“丁姍,快去給你叔端茶去!”
“好了好了,別端了,不渴!”林柱忙說。
犟筋也說:“不用端了,渴了回去喝點兒水!”
說完二人要走。
嫂子叫道:“別忙着走,我剛才燒了些荷包蛋,忙一季子了,一人喝碗雞蛋茶吧!”
二人一聽忙叫道:“燒啥雞蛋茶呀,啰嗦!走了!”
二人只管走了。
“哎,犟筋!林柱!你們聽我說!”
“你倆是幹啥呀!”大伯也叫道。
二人叫道:“別啰嗦啦!”
頭也不回的走了。
公公對兒媳說道:“算了,他們不喝算了,叫丁姍丁超喝吧。”
“爹,看你說的,犟筋他倆都忙了一季子了,都累得不輕,幾次給他們燒都不上燒,現在糧食也收完了,得給他倆燒碗茶喝,叫丁姍他倆給他們端過去吧?”
“好吧。”
“丁姍丁超,去給你倆叔端茶去吧,我已盛好了,再放點糖,去吧!”
“好!”兩個人走了
幾天後的一個中午,犟筋正坐着和嫂子說話,玉秀拿張紙進了院子。
進院就叫道:“嫂子!嫂子!”
一失往日的文靜,也不在意犟筋在了。
“啥事兒呀玉秀?”
“嫂子,丁姍丁超呢?”玉秀看見了丁犟筋止住了腳步不再跑,仍急急地問。
“找羊去了。”
大伯從偏房中出來笑道:“找他倆幹啥,你拿的啥呀?”
“大伯你快去找他們回來,我有重要的事兒找他倆!”
“啥事兒?”
“你別問了,一會兒再說,你快去找他們吧!”
“好好,這閨女!”大伯笑着走了。
大娘站小屋門口笑道:“啥事兒呀這麼神秘,讓你大伯一頭霧水的走了?”
“好事兒!”玉秀看了犟筋一眼向堂屋走來。
犟筋看着她手中的東西好像匯款單,他看了劉玉秀一眼站了起來,劉玉秀進屋后他走了出去。
“哎,坐呀犟筋?”嫂子忙叫道。
“不坐了,回去做飯。”
犟筋一走,玉秀就迫不急待地說:“蘭枝嫂子,你看我拿的是什麼?”
丁姍的媽媽笑着看了一下她手中的匯單說:“林玉,林峰又往家寄錢了?”
“不是他們郵的,你猜郵給誰的?”
“不是他們郵的?看你高興這個樣子,應該是誰郵給你或林柱的?”
“不是郵給我和林柱的,也不是郵給咱二叔他倆的!”
丁姍的媽又看了匯單一下道:“少騙你嫂子吧,不是郵給你們郵給誰,難道給俺郵的呀?”
“正是!蘭枝嫂子,這的的確確是郵給你們的!”說完玉秀把匯單遞給了嫂子。
丁姍媽笑着沒接,她沒看匯單看着玉秀說:“幹啥呀玉秀,拿嫂子窮開心啦?”
“蘭枝嫂,這真是你們家的,自己看吧!”玉秀把匯單塞進了她手中。
女人看了玉秀一眼,低着去看手中的匯單。只見收匯人處寫着林柱收轉丁姍、丁超。
女人心中一震,錢是四百元,她忙去看匯款人,結果沒名字,再看地址,是雙河,就兩個字。
女人心中不住跳着,她迷惑地去看玉秀:“這,這是……”
“嫂子,這是別人給丁姍丁超郵的錢,讓他們還上學,你快看附言中寫的!”玉秀急忙說道。
女人忙找着看,只見附言中寫着:此錢專供兩個孩子上學,不得挪用!
玉秀叫道:“蘭枝嫂子,這是哪個好人知道了你的困難,就不留名給你家郵來了錢,這還有信!”說完從褲袋裏掏出了一封信塞給了丁姍媽。
女人木然地接過信,心裏咚咚跳着。她慢慢撕開了信紙。
信中寫道:“兩個孩子的媽媽,我是距雙河不遠叫河的一個農民,前不久到你們這裏談了點生意,從別人閑談中得知了你們家的事,深感震動,回家后內心不能平靜。
現在已不允許孩子棄學了,家庭的困難是一時的,得為小孩們的將來着想,我生活條件目前還過得去,深思再三,決定幫兩個孩子上學。現在國家號召希望工程,我這算是為希望工程做點事吧。
現在給你們郵錢四百元,希望讓兩個孩子上學。錢是孩子們的學費,千萬別挪作它用。
以後會定期為兩個學生郵學費,請勿後顧之憂。我盡量供他們念完初中為止。
還有,其實我這只是效仿別人,做點應該盡的社會責任。也算是響應國家號召吧,希望不要當回事,如果想回報就回報這個社會吧,讓兩個孩子好好上學,就是對社會最好的回報了,我也高興。
匯款人。
女人顫抖着,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嫂子。”玉秀接過了信。
她看過之後笑道:“嫂子,早我就和你說過,現在有希望工程,不少沒錢上學的孩子都被別人捐的錢資助上學了,只是咱國家窮的地方太多,希望工程捐款又太少,沒到咱這裏!
現在好了,有人知道了你家的情況,孤像希望工程一樣,直接給你家捐款了!嫂子,好了,別哭了,好好讓丁姍、丁超他倆上學吧!”
“嬸子,找我們啥事呀?”這時丁姍在前丁超在後二人跑進了院子。
“丁姍、丁超快過來,你們可以上學了,有人給你們捐學費了!”玉秀忙招手道。
“啥呀?有人給我們捐錢?”二人驚異地跑進了屋。
“是呀,你看,這是四百塊錢!”玉秀忙從嫂子手中要過匯單遞給了丁姍。
丁姍忙接過匯款單,這時她看見了媽媽臉上的淚珠,她怔了下,接過了匯單。果然是四百塊錢。
“你看後邊附言中寫的!”玉秀說。
丁姍忙去看,丁超也上前看。附言中寫着此錢專供兩個孩子上學,不得挪用!
丁姍叫道:“哎呀,真的!嬸兒,媽,這是誰給咱們郵的錢?”
玉秀說:“我們也不知道是誰郵的,是一個好人郵的,人家看你們家太難,不忍心看你們小小年紀不上學,同情你們才給你們郵的,這上邊沒有留名字。”
媽媽說道:“別管誰郵的,如果讓你們上學,你們得好好上學報答人家!”
丁姍說:“我們一定好好學習!”
丁太太忙走了過來,這時她插嘴說:“好好上學?哎,蘭枝,咋了?誰給錢了呀?咋又說上學的事兒了?”
玉秀忙接口笑道:“大娘,我們也不知道誰郵的錢,人家專門給丁超他們倆郵的上學錢!”
“真的,那不認識人家能給咱寄錢?”
“我們也不知道是誰,真不認識!人家也沒留名字,可能是個好人吧,人家見咱太難,兩個孩子上不起學,才幫咱的!”
“真的,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呀?”
“啥事兒呀,都鑽堂屋去了,有啥好人呀,有啥事兒呀,玉秀還給我來馬虎眼!”老頭回來了。
老太太叫道:“有人給咱寄錢來了,讓丁姍丁超他倆上學!”
老頭站到門外笑道:“誰會給咱郵錢呀,凈瞎說!”
“爺爺,我奶沒瞎說,真有人給我們郵錢讓我們上學了,你看這是郵錢單子!”丁姍說著忙把匯款單遞到了爺爺眼前。
老頭似乎有點不相信,他望着匯單收斂了笑容。
他慢慢接過摸着反覆看。
“不用看了大伯,這是真的。”玉秀笑道。
老伴兒叫道:“看啥了死老頭子,你也不認識一個字,這還有假呀?”
丁姍笑道:“讓我爺爺看看吧!”
老頭點點頭說:“我不認識字但也知道匯錢的票,這票真是給咱的?”
他望着玉秀。
玉秀點頭笑道:“是郵給咱的!”
丁姍叫道:“是給我和丁超的,爺爺!”
“這是咋回事兒呀,誰會給咱郵錢呀,還這麼多,是四百塊錢嗎?”
“爺爺,是四百,這是一個不知名的人郵給咱的,我們都不知他是誰,他可能和雷鋒那樣的人一樣吧?”
“現在還有這樣的人?這幾年也就是村裡和鄉里到過年時給咱送點油和面,那也是國家讓那樣做的,私人哪有那樣的人呀?”
玉秀笑了下接口說:“剛才我還正想對我大娘說呢,現在別看大部分人都私心特別重,但像雷鋒那樣的好人也不少。咱在山裏邊對外面很多事都不知道,現在國家正在搞希望工程!“
丁姍叫道:“什麼是希望工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