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煉金船
一束手指粗的光束,穿過破洞的窗帘照在趙小吉的臉上,他感覺到了陽光的熱量,但是他卻一點不想動彈,只是安靜躺着,任憑那束陽光照着吧。
直到一個魁梧的身影,拉開窗帘讓所有的陽光照在趙小吉的身上,並且皺着眉頭說道:“老弟,起來吃飯了。”
趙小吉搖搖晃晃地坐起來,揉着睏乏的眼睛,看了看眼前魁梧的人,原來是他的大哥趙大立。歪着腦袋,又躺回到小床上,睏乏還在腦袋裏懸着。
“時間不早了,快點吃飯吧,馬上咱們又要開工了,快起來!”
趙大立,拿起靠在門邊的摺疊桌,穩穩地展開,把帶來的盒飯從袋裏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趙小吉躺在小床上,看着這狹窄的上下床鋪的上層床位的木板,又感覺自己腦袋在隨着波浪在擺動。這一刻他才清醒過來,從睡夢裏回過神來,自己原來是在一條船上,一條“煉金船”上。
所謂的煉金船其實是由一艘漁船改造而成,船長45米,寬9.6米,噸位1200噸。江底的砂石用挖斗旋轉着挖出來,傳輸到船艙里,再將大粒的砂石粉碎,分揀出金砂,然後用水銀煉金法提煉出黃金,碎石和廢水排回到江水中。
淘洗出的金砂先用水銀“咬金”,就是物理還原法。以水銀“咬金不咬砂”的這種特性,將金子與砂石分離,再進一步用火燒,回收水銀。然後再加入數倍的銀,將金子置換出來,最後將溫度加熱至一千三百度,再將純金溶液倒入金模製成純金金條。
趙小吉努力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去船艙狹小的洗浴間,洗了一把臉,然後坐回到趙大立的桌子對面,桌子剩下的狹小空間,剛好能容下趙小吉那瘦弱的身板。
“大哥,今天你發財了,怎麼想到買小龍蝦了,還有這滑蛋牛肉。”
趙小吉看到眼前的這菜,一下精神起來了。小龍蝦,滑蛋牛肉都是小黑最喜歡吃的菜,拿去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夾起一片包裹着金黃雞蛋的肉牛,就放進了嘴裏。
“嗯嗯,這家的滑蛋牛肉真得做絕了,太好吃了。”
趙小吉一邊咀嚼着爽滑的牛肉,一邊讚不絕口地說著。
“老弟,估計你自己都記不得了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了。當哥的也沒有準備什麼,買了兩個你喜歡吃的菜,買了四瓶啤酒,還有一個小蛋糕,就算是給你過生日了。咱兩兄弟,從你到外地上大學,四五年沒有給你過生日,來!咱兄弟兩先喝一個!”
趙大立端起桌上的剛倒好的一杯啤酒,向趙小吉示意碰個杯。
趙小吉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啤酒跟趙大立碰了一杯。
“老弟!生日快樂!”
趙大立說完祝福的話,一口喝乾杯子裏的啤酒。
“生日快樂!”
趙小吉小口地喝少半杯,突然停了下來,接着抽搐地哭了起來。
“這老弟你怎麼好好哭起來了?”
趙小吉從一張笑臉突然變成一張難過的哭臉,讓大哥趙大立一下不知所措了。這是高興的哭呢?還是難過的哭呢?
“你們.....你們從來都不顧我的感受,從來都不顧及……
趙小吉趴在桌上,哭着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委屈。
“老弟,哥知道你難過,你也別怨恨咱爸媽。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爸媽也希望你在大城市混出個名堂來,但是咱也不是啥名牌大學,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父母最擔心的是你的婚事,所以你早早回到咱們本地,找個媳婦,成個家,過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爸媽也就放心了……找媳婦這事兒,包在哥身上。”
趙大立也不管這難過弟弟有沒有聽,有沒有聽進去,反正一股腦把父母大概的意思表述了一番。
“你們從來都不顧及我的感受”
趙小吉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發泄中,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當他長大了,大學畢業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留在大城市工作生活,賺錢養家,父母都不是這樣想的嗎?為什麼他剛畢業就要回來,結婚生孩子呢?他真得想不明白.....
趙大立從地上的紅色膠袋子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蛋糕,放在桌上,插上一根生日蠟燭,然後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着了生日蠟燭。
“老弟!來吹生日蠟燭吧!許個願.....23歲的生日願望!”
“老弟!你知道嗎?我22歲的時候,跟李雪梅結婚,23歲的時候,像你現在的年齡,你的侄女趙立梅都已經半歲了。我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快來!生日蠟燭快滅了.....快!快來許個願!”
趙大立輕輕地拍了拍弟弟趙小吉的肩膀,示意趕緊起來了。
趙小吉不再哭了,但是一直爬在桌子上,其實他明白,只有哥哥是最疼他,最懂的人,所以他才敢這樣哭啼地發泄一下,如果真是見到父親,別說哭出聲了,還沒等開口說,就動手了。他也是最怕父親的。
趙小吉抬起頭看着快馬上就燒盡的蠟燭,趕緊上前吹滅了:“大哥,你說話口氣越來越像咱爸了。”
趙大立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叼在嘴上,用打火機打火的那一刻,突然忍不住也更咽了起來。或者是趙小吉剛才那句話戳中他最軟,最疼的地方。只讀了高中的趙大立,就出來混社會,結婚生子,成家立業,才明白當家的不易。
“你.....你當了父親的時候,一切都明白了。”趙大立是個要強的人,立刻收起要哭得架勢。
“老弟,你別覺着在這煉金船上不如大城市裏工作的光鮮亮麗……是!你說工作環境相比是差不少,但是工資上可比你在大城市剛畢業的應屆生少拿。在這煉金船上都是一兩萬收入起步的,你從小腦子就好使,要是混到一個煉金技術員的話,那一個月六萬八萬都是隨便拿的。現在這個社會,不管在哪裏混,最主要是掙到錢,只有掙到錢,硬板才直,說話才硬氣。”
趙小吉看着哥哥抽着煙,吐着煙霧,跟他講了一堆“大道理”。
“可是!大哥干這件事是違法的?”
“違法?違什麼法?咱們又沒有偷,又沒有搶?難道在江邊挖點砂子煉金就算違法了?我都在這松陵江上幹了五年了,開捕魚船,開採砂船,還有這煉金船,要是違法我早都坐牢了,對不對?”
“大哥!”
“坐牢?坐什麼牢?”
還沒等趙小吉把話說完,突然有一個矮胖的男人走進了船艙接過話茬問道。
“喲!楊總來了,那咱們收拾收拾開工吧。”
趙大立見楊奎走了進來,趕忙起身,把手裏的煙按滅在煙缸里。
“不瞞你們,咱們乾的這事情,確實違法。但是不會出事……我再鄭重地說一遍,咱們每個人都不會出事。明白嗎?”
楊奎生氣地看着趙大立,又看了看趙小立喊道。
“明白!”
“明.....白!”
“我們要嚴格按照上級領導的意思辦事,遵行‘五不採’原則,白天不能采,險段不能采,上面有檢查時不能采,汛期不能采,有舉報時不能采,明白嗎?”
“明白!”
“大聲點!重複一遍!”
“白天不能采.....險段不能采,檢查時不能采,汛期時不能采,舉報時不能采。”
“很好,不錯。”楊奎嚴肅地臉上突然露出笑容,輕輕地在趙大立的肩膀上拍了拍。
“都是兄弟,何必這麼拘謹呢,這……這是誰過生日嗎?”
楊奎看着兩個人桌子上有個小蛋糕,中間還有根燃盡沒有取出的生日蠟燭,好奇地問道。
“哦!楊總,今天我弟弟的生日,隨便買了兩個菜,給他過個生日。”
趙大立臉上有些尷尬,從口袋掏出一盒上檔次的煙,遞給楊奎,趕緊又從桌上拿起打火機給楊奎點了煙。
楊奎抽着煙說道:“這……確實也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楊奎從褲兜里掏出錢包,慢悠悠地掏出5張一百元的鈔票,伸手遞給趙小吉。
“我跟你哥也算多年的兄弟,你也算是我兄弟嘛,這五百塊你拿着,改天下了船好好跟你哥補個生日,來!.....拿着!”
趙小吉趕緊上前接過楊奎遞給的錢,並說道:“謝謝,楊總!”
“好兄弟,還跟我客氣啥呀!”楊奎一邊說著,一邊笑起來,臉上堆滿了褶子。
趙大立透過船艙玻璃往外看了看,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也是該開船到指定的江段采砂煉金的時候了。
“楊總,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開船吧。”
楊奎看了看手腕上勞力士手錶,又向船艙外望了望,然後感慨地說道:“黑夜給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黃金。開船!”
趙大立在駕駛室開着煉金船,趙小吉在船艙里檢查着煉金地傳輸設備,楊奎帶着防毒面罩,正在檢查水銀等提煉設備。
煉金船行駛到松陵江中段靠北的一個轉彎處,停了下來,緊接着船艙的煉金設備的轟鳴聲,躁動了起來,急促而緊張地律動。
“什麼情況?怎麼這麼長時間了沒有砂子進來?”楊奎有些生氣看着進砂口竟然只有一點點砂石進來,向趙小吉大吼道。
“楊總,可能……挖斗可能被什麼東西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