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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火起!
李昱純的馬立在東宮庭院中,看着這個滿目瘡痍的地方,入眼儘是火光.鮮血與明亮的刀鋒。“大人,沒找到。”幾名玄衣衛押着三個人來到他身前,其中一人附在他耳邊低聲道。
李顯純目光一冷,跨下馬走到那跪着的三人身後,拔刀架在其中一人頸上:“我問,你答,太子在哪裏?”
“呸,反賊,我不知道!”
寒光一閃,鮮血噴濺而出,頭顱便飛了出去,溜溜地滾了好遠,怒目圓睜。李顯純掏刀頂到第二人身上,李顯純認得他,太子冼馬還恰好是新榜榜眼。
“太子,在哪裏?”他一字一頓地道。
“哼,想你李家也算英烈世家,竟出了你這麼個狗東西……”李昱純沒給他廢話的機會,同樣是一刀梟首,將他的頭一腳踢開好遠,鮮血濺在第三人身上。李昱純將目充投向他,認出了這個人,少師鄭文傑,此刻他的身體正止不住地顫抖着。
“在哪裏?”李顯純將刀抵在他后心,將頭湊近了輕聲問道。
“乾……乾心宮……”鄭傑顫抖地道,一陣異味傳來——他失禁了。李顯純嫌惡地掃了他一眼,揮手示意讓他滾。鄭文傑忙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連話也說不出就連滾帶爬地沖向宮門外。
李昱純的目光變得陰冷,他一把拽下掛在馬鞍旁的弓,隨手抽出一支箭,拉弓搭箭,箭頭遙指鄭文傑后心。弦振,箭矢疾如星落,寒光一閃便透胸而過,巨大的力道使箭矢卡在骨間,將屍體帶得飛出,釘在紅門上。
神策軍督軍馬飛途和金吾衛指揮使張志平也在這時騎着馬來到李昱純身邊,身旁還跟着一名騎着馬的將領,正是五軍都督府左督都鍾遲。
“怎麼樣?”三人下馬,馬飛途沉聲問道。
李顯純搖了搖頭,將弓扔給下屬示意他將弓掛回去。
“太子現在在哪?”鍾遲遲疑地問道。
“乾心宮。”李顯純黑着臉,很明顯,衝進乾心宮與衝進東宮是兩回事,殺了太子尚能說奪嫡,但若衝進乾心宮亂了後宮……那便是鐵上釘釘的反賊了。
“那便衝進乾心宮!”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幾人看去,竟是那名為李顯純掛弓的玄衣衛。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張志平正要開罵,卻看到那個人揭開臉上的惡鬼面具,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言先生?”鍾遲問道。
“嗯,事到如今,也只好去一趟乾心宮了。”言軒看着四人,道。
“這是謀反,我們要不還是退兵吧,萬一羽林軍趕來……”鍾遲低聲道,然而活音剛落,他就發現言軒的表情猙獰起來,快步衝到他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在想什麼?!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你以為現在退出宮去,陛下就會放過我們嗎?現在惟有一條路可走!”
鍾遲的雙手顫抖着,他意識到言軒的話是對的,羽王可以等到太子被斬殺后再出面,但他們不行,今日一旦無功而返,彼時陛下算帳,他們四人便是首犯!
“那便殺進韓心殿!”李星純陰着臉看向其它人,馬飛途和張志平都點點頭,惟有鍾遲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
“大人,那邊有一個硬茬子!”有人來報告,言軒一把將鍾遲推開,留下一句“自己想清楚”便領着其它人走向那名士兵所指的方向。
後庭內,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手提長劍,胸前繫着一個嬰兒,被無數將士重重包圍,她的腳下已然躺着幾十具屍體,但她身上也血跡斑斑,本來絲帛織成的紗衣已經破敗不堪,露出貼身的軟甲,但儘管如此,她仍是傷痕纍纍。
“怎麼回事?”李顯純沉聲問道。
“這娘們很能打,地方太小施展不開,弟兄們吃了不少虧。”一名千戶低聲道,“而且那個孩子好像是太孫。”
“哼,一群廢物。”言軒暗罵一聲,擠開人群拔劍走向念念。
念念靠着牆喘着粗氣,將目光投向走來的男人,不由得打起精神,她感受得到,面前這人的實力恐怕不弱於巔峰狀態的她,但她現在連續斬殺數十人,受傷不輕,已是強弩之末。
念念心想事己至此,便輕輕放下太孫,才轉身看向言軒。
二人對峙着,偌大的後庭里竟一時無比安靜。
嗡……劍刃突鳴,率先出手的竟是念念!只見她雙腳一蹬,整個人便和離弦之箭一般貼着地面直取言軒首級。這時卻沒人注意到兩聲鳥鳴與一些人的突然離場。
言軒也緊繃精神,揮劍擋住念念的劍鋒,二人在場中快速遊走,一時間劍刃拍觸的聲音不絕於耳,在其它人眼中那劍更是又快又險,幾次險些傷到對方。
然而幾息后,劍刃便突然一轉,原來是念念久戰不利,力竭之下劍鋒偏了方向,言軒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劍尖一挑便划傷了念念的右手,將她的劍挑了出去,隨之便一劍刺向念念眉心,眼見利刃逼近,念念只來得及側開頭,卻還是被劍刃劃到了緊閉的左眼……
鮮血,汩汩滾下,念念眼中的景物霎時一片朦朧的紅,但好在右眼仍清明,便連忙退幾步,抬手從頭上取下玉簪子反握當作匕首來用。念念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只感到左眼刺痛,目中景物染上了一層血色。
“呵,”言軒冷笑了一下,時間拖得這樣久,讓他心中多了許多不安,他決定速戰速決,“姑娘好武力,不如先下去等太子殿下團聚!”他劍刃一甩就要上前,但有一個人的箭更快,刮過他的耳側直射向念念,念念下意識地揮出簪子阻擋,將箭震偏,自己也連退數步,但手中的簪子也化為一地碎屑。
念念心下一驚,顧不上提劍殺來的言軒,忙低下頭撲過去要收起碎片,言軒也樂得如此,劍刃直斬念念後背……
一陣雀鳴一般的聲音,帶着嘯聲突然響起。
“鐺”……劍被另一支箭射穿,言軒踉蹌了一下,憤怒的轉頭看向李昱純,但李顯純卻一臉迷茫,剛才射向念念那箭是他射的,但這一箭——
羽林軍統領燕廣雲在此,爾等速降,饒爾等不死!”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從房頂上響起,言軒抬頭望去,只見一名虎背熊腰的漢子搭着弓,身後嘩啦啦地出現一大批士兵,站在房頂上用箭指向眾人。言軒終於明白他的不安感源於哪裏了,羽林軍入城至少要三個時辰,現在只一個多時辰便到,只能證明早有準備。
“京城五軍聽令,不得私放一人出宮!”又一聲熟悉的大喝,讓臉色本就陰沉的言軒更加陰鬱。鍾遲站在客門口,指揮着士兵們圍住不久前還一同造反的同僚們。
“媽的,我就知道姓鐘的臨時反水加入我們圓謀不軌!”馬飛遙恨恨地罵道,準備指揮軍隊反抗。
……
“聖旨到!”尖銳的聲音響起,所有人下意識地跪下接旨,言軒卻仍站在場中,握着拳頭,如果沒有鍾遲的臨時反水,就算他羽林軍趕到又如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馬飛途、張志平、鍾遲、李顯純等反賊罪該萬死,煽動兵變,屠戮東宮,幸鍾遲早日迴轉,免其死罪,現詔令軍中將士放棄抵抗,且有活路,只論賊首,如若不降,則誅九族,凌千刀,欲此!”
馬飛遙和張志平癱坐在地,任由周圍曾經的下屬們將他們縛住獻給燕廣雲,李顯純卻只是立刻抽出刀想要抵抗,卻被亂刀砍成了肉泥,惟有言軒一步上前企圖抓住尚在地上的太孫,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念念竟不知何時撲出,護在太孫身前,來不及出劍的言軒一拳打在念念腹部,登時念念便噴出一口血水,緩緩倒地。言軒大喜,又抓向太孫,但有了念念在失,燕廣雲也注意到了這邊,言軒才剛伸出手,一支箭便從他咽喉穿出,插在牆上,言軒驚恐地捂住喉,卻無濟於事,緩緩倒地。
“收斂屍體,搶救傷者,”燕廣雲跳下房頂,一把揪住幾個士兵,“那個女子,一定不能讓她死了!”
他知道,拚命護着太孫的念念,將迎來一場富貴。
念念的手流着血,因為她手裏緊緊攥着那支簪子的碎片,有幾片甚至深深地扎進了她的手心。
東宮火停,卻有另一人匆匆地騎着馬溜出無人把守的宮門,徑直穿過小巷,最終從小巷中走出的,卻是一襲蟒袍的羽王,陳明深。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渡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