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熒幕熄滅，黑暗籠罩房間，趙巧巧和江淮落坐在位置上，等着電影的開幕。

電影是江淮落選的，趙巧巧提前去網上做了一番功課，以免到時候毫無了解。

電影名字叫《最後的繼承人》，講的是一對姐弟在戰時混亂時期互相取暖，經歷千辛萬苦想要活下去，最後姐姐為了向上爬拋棄了弟弟的故事。

趙巧巧了解完后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她厚些懷疑江淮落選這部電影是否在隱喻什麼。

但她最終否定了，畢竟她的履歷大部分是真實且完美的，就算查也很難查出什麼。

熒幕亮起，畫面出現其上，電影開始了。

趙巧巧將注意放到電影上，雙眼看似認真觀看，實則用餘光悄悄地關注江淮落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垃圾、飛舞的蚊蟲、隨處可見的老鼠蟑螂、衣不蔽體的人和屢見不鮮的暴力構成了一片人人嫌棄的貧民窟，這是電影的開頭。

姐姐帶着小她三歲的弟弟沿路找垃圾，在一個個小垃圾山裡儘可能翻找出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他們已經快兩天沒吃東西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弟弟發現一個包裝完好蓬鬆柔軟的、泛着一層光澤的麵包，這是他不到六年的生活中從未見識過的事物。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吞咽口唾沫，立刻興奮地叫來姐姐。

姐姐看到這塊麵包也做出和弟弟一樣的行為，隨後立刻藏起這塊麵包，打算帶着弟弟躲到無人的角落分食。

但他們剛邁出兩步就被一個青少年攔住，要求他們交出麵包，原來是弟弟叫聲太大被他聽見，看到蓬鬆柔軟的麵包後起了搶奪的心思。

姐弟兩人立刻逃跑。

但兩個年齡加起來也不一定有對面大的小孩子根本跑不過他，很快就被抓住一頓毒打。

青少年可比兩個小孩子強壯的多，打在他們身上的發出沉悶的撞擊聲，聽着都覺得疼。

「別打了，別打了，弟弟快把麵包給他！」

弟弟不願意交出麵包，把麵包護在身下，落在他身上的力道不斷加大，全身發紅。

姐姐一把奪過麵包，用儘力氣將它扔得遠遠的。

泛着油光的麵包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線，青少年的眼神被麵包奪走，立刻放棄單方面的施暴奔向麵包。

姐姐見狀立刻拉起弟弟，拼盡全力逃走。

江淮落說「麵包沒有了，再找不到食物會餓死吧。」

「的確，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放棄在餓死前大概會被打死。」趙巧巧臉上適當流露出不忍。

江淮落「沒有辦法？不一定哦。」

趙巧巧側頭看向他「你想到了什麼辦法？」

江淮落「他們打鬥的垃圾堆附近有一個玻璃瓶，正好是碎掉的，邊緣很鋒利。只要乘其他人不注意，哪怕以弟弟的力氣也能輕鬆捅進他人體內。」

趙巧巧「」

趙巧巧喝了一口可樂「殺人的話，是犯法的吧。」

江淮落挑眉「嗯？戰亂時期的人命也是命嗎？只要他們說，誰會在意一個底層人？」

趙巧巧「也是。如果不能殺人你會怎麼做？」

江淮落摩挲手中握着的可樂杯說「大概會當著那人的面吃掉麵包吧。既然逃不掉，不如讓對面不如願，失去了搶奪的食物，以大孩子的性格，打弟弟一頓發泄后就會離開。」

「不過弟弟為什麼不吃掉麵包呢？」

「是為了姐姐。」趙巧巧說，「弟弟想和姐姐一起吃。」

「一起？」江淮落問，「為什麼呢？」

趙巧巧想了想「大概是愛着姐姐吧。」

江淮落吸了口可樂，不置可否。

電影正好播放到姐姐對弟弟發誓「以後我一定會變強大，給你很多很多麵包，吃一個扔一個，再也不讓你餓肚子，有一個大房子，衣服多的穿不過來。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所有人見到我們都要卑躬屈膝！」

江淮落突然問「巧巧是有兄弟姐妹嗎？」

趙巧巧愣了半秒「我有一個弟弟。」

江淮落說「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提到弟弟，趙巧巧眼睛裏帶着幾分柔意「是的，儘管我們不常見面，但我們感情很好。」

江淮落感嘆道「真好啊。」

電影繼續播放，姐弟兩人在貧民窟生活了一段時間，在某一天迎來了命運的轉折點。

一排着裝精緻訓練有序的黑西裝走進與他們格格不入的貧民窟，攔住了姐弟倆，領頭的男人帶走了他們，並告知了他們身世。

桑代克家族掌控了半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而他們則是桑代克家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現在他們要被帶回桑代克家族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接受訓練，最終選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繼承桑代克家族。

姐姐不了解桑代克家族的能耐，但她能從前來接他們的管家和僕從中窺見一二，她很高興，這代表食物和尊嚴離她觸手可及。

與姐姐不同的是，弟弟表現的興緻缺缺，甚至可以說是排斥他們。

姐姐問「弟弟你為什麼不高興？你看，可口的食物，華美的衣服，卑躬屈膝的僕從，都是我們夢寐以求的啊！」

弟弟皺眉「他們太傲慢了，桑代克家族太傲慢了，我不喜歡他們打量我們的眼神，像看商店裏的商品一樣。」

姐姐說「可是我們過上了好生活啊。」

「不一樣，姐姐。」弟弟說，「這不一樣。」

輪到姐姐皺眉了「哪裏不一樣？」

弟弟搖頭說「我不知道。」

姐弟倆太小了，還不理解身邊人的用意，但趙巧巧知道。

他們是桑代克家族給下一任繼承人準備的磨刀石，在眾多兄弟姐妹中，只有一個人能成為繼承人，其他失敗的人都是失敗品。

而失敗品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銷毀。

得知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的姐弟倆拚命學習鍛煉身體，靠着兩個人的默契無間將所有的競爭對手踢出局。

他們的父親，桑代克家族的家主召見了姐弟倆。

「你們是我最優秀的兩個孩子，但繼承人只有一個，我必須在你們之間做選擇。」

桑代克嘆了口氣說「你們將在這裏渡過一晚，第二天六點時還活着的人就是我的繼承人。」

說完桑代克轉身離去，僕從將厚重的大門關上，落下一重鎖。

室內只有姐弟倆，誰也沒有說話，安靜的不可思議。

江淮落問「你猜誰會獲勝？」

趙巧巧知道結局，毫不猶豫地說「姐姐。」

江淮落說「那我猜弟弟好了。」

姐弟倆在不大的房間活動，找到不少殺人利器，但他們都沒有藏起來，因為他們是在是太了解對方了。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牆上的掛鐘走動，離約定的六點越來越近。

姐姐突然攻擊弟弟，一招一式都衝著弟弟的死穴，弟弟從被迫反擊到打出火氣，一擊挑飛姐姐手中的武器。

冰涼的刀身貼着姐姐白皙脆弱的脖頸，只需要輕輕一劃，弟弟將是最後的贏家。

「殺了我吧。」姐姐低聲道，像是蠱惑船手的海妖，「殺了我，你將成為風光無限的桑代克家族繼承人。」

弟弟咬着唇，眼裏滿是掙扎，握着刀的手顫抖。

最後他撲到姐姐身上大哭「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自相殘殺？」

「和我一起逃走吧姐姐，去桑代克找不到的地方，過上從前的快樂生活！」

姐姐輕聲說「好。」

柔若無骨的手附上弟弟強壯的背部，感受隨着呼吸起伏的肌膚，熟悉又陌生的軀體。

弟弟說「姐姐，我愛你。」

「我也愛你。」

寒光從寬大的袖口閃現，血花飛濺，擁抱姐姐的雙手力度不斷增加，像是要將她融進體內一般。

姐姐感到呼吸不暢，但什麼也沒做。

那雙手無力滑下，姐姐的呼吸變得通暢。

時間指向六點，大門被準時打開，桑代克看見了最後的繼承人。

來自天邊的第一縷朝陽穿過玻璃玫瑰彩窗，斑駁艷麗的色彩籠罩在弟弟平靜的面容上，猩紅的血液從背部汩汩流出。

姐姐垂眸擁抱弟弟，裙擺和雙手被染紅，宛如帶刺的野薔薇。

桑代克露出滿意的微笑「恭喜你，桑代克，我優秀的繼承人。」

這是

第一次有人稱呼她為桑代克，以後她只能是桑代克。

電影結束，熒幕播放演員表。

江淮落說「你猜對了。」

「嗯。」趙巧巧笑得勉強。

江淮落和趙巧巧吃了一頓飯後打車離開，平靜的前幕結束，接下來是高潮迭起的正戲。

乘坐的出租車一個急剎車，司機大按喇叭「找死啊突然停車！」

前面車的司機沒有理會出租車司機，反而慌裏慌張的打開車門，不顧還在馬路上就向後面逃跑。

出租車司機「搞什麼啊！」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人不斷往反方向跑去，這時哪怕粗神經如出租車司機也知道不對勁。

他打開門，向遠處眺望，一片綠意映入他的眼睛。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根尖細的青藤刺入他的心臟，吸收他的的血液。

「啊啊啊啊！」趙巧巧放聲尖叫。

江淮落立刻打開車門，拉起趙巧巧往外跑「快跑，是靈植！」

細細的青藤沿着地面攀爬，以坐火箭般的速度不斷伸長，這是正常情況下靈植無法達到的生長速度。

趙巧巧跟着江淮落跑了幾步，但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不適合跑步這樣劇烈的運動。

「咔嚓」一聲，細細的根斷掉了一個，猝不及防下趙巧巧險些摔倒，好在江淮落反應及時拉住了她。

但正是這一耽擱，青藤追上了他們，尖細如刀尖的枝條沖向兩人，直奔心臟而去。

江淮落拉着趙巧巧向後退了一步，晶瑩剔透的冰包裹枝條，反射着陽光燦爛的顏色。

腳下的青藤被凍住，身後無數的青藤蔓延，像一張鋪展開的綠色地毯，佔據每一個空地。

之前逃走的人群突然慌張地跑了回來，左右看了看，一時間不知道該跑去哪裏。

無數翠綠的枝葉爬滿整條馬路，馬路、門店、觀賞樹，所有能看見的東西被一層厚厚的青藤包裹，只能看見褐色的枝條和綠色的葉子。

所有人都被堵在這裏，進不來出不去，謾罵、尖叫、哭喊一時間充斥了這條馬路。

趙巧巧臉色蒼白「江淮落，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江淮落說「不會的。」

趙巧巧問「為什麼？這個靈植是三階，以它的能力和速度，在特異局趕來前我們都會被殺死。」

說著不遠處一個女性被枝條穿過，周圍的人嚇得立刻遠離她。

趙巧巧的臉更白了，攥緊了江淮落的衣角，就好像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江淮落看着她，想了想說「你說得對，我們會死在這裏。」

趙巧巧咬着下唇，一言不發。

江淮落帶着趙巧巧左躲右閃，避開朝他們襲來的每一根枝條，看起來輕輕鬆鬆。

其他人見了想貼上去求庇護，卻又無法躲開青藤的攻擊，往往在靠過去的途中就倒下了。

他們看了看江淮落周邊數量巨多的枝條，又看了看自己周邊對比起來顯得稀稀拉拉的枝條，放棄了抱大腿的念頭。

隨着人數的減少，普通人全部死去，只剩下不到十人的超凡者，各式各樣的能力出現，抵禦來自青藤的襲擊。

一時間青藤和人類達到了平衡，沒有人死去，甚至破開了不少攔住去路的青藤。

青藤見普通的手段無法獲得食物，使出了更陰險的招式。

一朵黃色的六瓣小花盛開在青藤間，淺淡的花香從中散發。

一朵、兩朵無數朵黃色的小花靜靜盛放在翠綠的青藤間，淺淡的花香順着微風飄到在場每一個人的鼻尖。

「好香，哪裏傳」

「咚」，一個人倒下，腳底下潛伏已久的青藤立刻爬上沉睡的肉體，將他牢牢覆蓋。

很快一聲慘叫響起，紅色的液體混着綠色的葉子，順着褐色的枝條滴落。

其他人在那人倒下時馬上意識到小黃花的危險，心生警惕，屏住呼吸，深怕自己落得和那人一樣的下場。

江淮落對趙巧巧說「憋氣，不要聞，會強制陷入沉睡的！」

趙巧巧依言憋氣，你說的不對，吸了不會立刻陷入沉睡，每吸一口體內的靈氣減少一分，等到靈氣榨不出來時才會抽取肉體的活力，最後陷入沉睡不是其他做的，而是人體的自我保護功能做的。

但她不能說，她只是靜靜地看着事態發展。

一個人試探地破壞了幾朵黃花，空氣中的花香淡了幾分，但很快新的黃花再一次出現，並且開在了遠離那人的地方。

空氣中的花香似乎比之前要馥郁。

趙巧巧好看的眉毛深深皺起，人不可能一直不呼吸，但黃花卻能一直盛開，過不了多久他們將不得不吸入花香沉睡，最後化成青藤子藤的肥料。

是的，子藤。

只是青藤的一個子藤就已經達到了三階，可以想像母體的青藤該有多厲害。

趙巧巧和江淮落現在所經歷的驚心動魄的一切都是聖陽國策劃，為的就是確定江淮落是否與楚烏締結契約。

不只是這一次，包括前幾次出行時遇到的各種襲擊都出自聖陽國之手。

每一次趙巧巧挑的出行地點早已被聖陽國的人佈置下重重危機，哪怕是普通的二階也無法每一次都完好無損的離開。

趙巧巧有理由相信，哪怕楚烏不是江淮落的契約靈獸，他本身也不是什麼普通的角色。

雖然不曉得江淮落為什麼不是曜國特異局的人，但這些都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江淮落很強，強到可以將她從青藤子藤手中救出就行了。

她不想死，她還想再見弟弟一眼。

上級為了試探江淮落手段盡出，根本不在乎她會不會因公殉職，她此時唯一的依靠自有江淮落。

救救她！

身邊的人憋不住氣猛吸一口，馥郁的花香瞬間充斥他們的鼻尖，隨着戰鬥力的下降，他們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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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手緊緊抓住江淮落的手，一步不落的跟隨他，褐色的眸子裏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彷彿是只能看見他一人的玩偶，只能依靠他。

救救我！

趙巧巧再也無法憋氣，她小心翼翼呼吸，但至少普通人的她不比超凡者，只一瞬間就頭暈目眩。

趙巧巧努力睜大迷茫的褐色眼眸，嘴唇蠕動，卻又吐不出任何字眼。

在她最後的意識里，黑色與綠色交織，席捲了她所有的視野。

趙巧巧閉上了雙眼，一根在空中緩慢飄落的烏黑的鴉羽被捏住，與白皙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襯托這那雙手愈加白皙。

鴉羽被塞進趙巧巧保養得泛着粉的健康的手心裏，一抹笑意浮現在俊美的臉上。

「這是乖孩子的獎勵。」

細碎的黑髮是更為深邃的黑眸，漫天飄落的鴉羽與優雅飛行的烏鴉都比不上他翻湧着浪潮的黑眸。

「果然是不錯的遊戲，聖陽國、曜國都來了，哦，還有躲在後面的玄國。」

成群結隊的鴉群遮擋住部分艷陽，江淮落站在分割線上，陰影與驕陽將他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光輝燦爛的白，一半是陰翳無光的黑。

羽毛光澤亮麗的烏鴉緩緩飛落，落在他往日裏最常待的肩膀上，紅得純粹的寶石眼眸鑲嵌其上，添上一分神秘。

白皙的手輕撫，嗓音低沉。

「去吧，讓他們知道你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