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滿目燈火空念遠
礙於沈嘉行在場,宜舒沒有細問,大多數時候是喬宜華在說,她含笑聽着,直到喬宜華的妻子說起:「好啦,歇歇吧,不是說日日讀書頭疼么?難得出來一趟,也不歇歇嘴巴。」
喬宜華憨笑:「我這不是見了三妹妹高興嘛,三妹可會嫌我話多?」
宜舒笑道:「自然不會,三哥是在備戰今年春闈?臨近考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平常心對待便好。」
喬宜華苦嘆一口氣:「我如何能平常心對待,日前剛去見了二叔,他說因為國孝上批舉子沉潛了三年,今朝必是藏龍卧虎打算一飛衝天,我資質平庸,這回春闈怕是懸了。」
宜舒憨憨的說:「不要緊,三哥還年輕,今年不行還有明年呢。」
沈嘉行看了她一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啊。
接下來無論喬宜華夫妻倆怎麼圍繞春闈展開話題,宜舒都不接茬,只顧埋頭苦吃,吃完說姐姐叮囑了她早些回宮,就拉着沈嘉行走了,留下喬家夫婦倆目瞪口呆。
坐上了馬車宜舒才算鬆了口氣,撇撇嘴:「白瞎我一對金鐲子,咱倆都沒吃回本。」
沈嘉行笑言:「如今你和皇後娘娘身居高位,難免會碰到這些,你提醒娘娘一句,他們畢竟是后族,防着他們靠不上你又去想別的歪門邪道,讓你父親多約束些。」
雖然喬家上一輩已經分家了,但他們若犯了什麼事,旁人只會說皇後娘娘的大伯怎麼怎麼,皇後娘娘的兄弟怎麼怎麼,外戚向來敏感,宜黛沒得他們什麼好,惹麻煩的時候倒是要她擦屁股。
宜舒皺皺鼻子嗤了一聲,說她晚上回宮和姐姐說,沈嘉行問:「晚上?這會兒不回去?」
宜舒睨着他:「你下午有事要忙?那你忙吧,我去小狸奴獃著。」
沈嘉行道:「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明日再忙也行,只是,你怎麼寧願去小狸奴獃著也不願回宮了?」
宜舒微微抬眸,眼裏透着幾分落寞:「呆在宮裏有什麼意思啊,要不是姐姐在那兒,我才不呆呢。」
宜黛和梁祁燁和好之後,梁祁燁連午飯都要抽空來坤儀宮吃,宜舒在姐姐那兒吃午飯時碰到了兩回,便再也不願意去了,如今她在宮裏住着,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吃,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呆在外頭呢。
沈嘉行沉默不語,宜舒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被他毀了,她從未怪過他,他卻無法不自責,他不後悔殺了梁祁煜,卻後悔殺了宜舒心愛之人,讓她餘生孤苦。
「舒兒,你以後打算一直這樣嗎?以後宮裏會越來越熱鬧的,你打算在宮裏住一輩子嗎?」
宜舒眼眶微脹,狀似輕鬆地說:「我想出去走走,這大好河山我還沒看過呢,我想出去遊歷,像徐霞客那樣。」
可是她身體不好,無法像徐霞客那樣登山探險,她大概只能走走人間的集市,看看各地煙火氣。只是這樣喧鬧的紅塵無一處是她的容身處,萬家燈火無一盞為她而留,她突然很想梁祁煜,如果他在的話,會陪她去很多地方吧。
沈嘉行目光放空思緒飄遠,他也想到了一個人,他曾經想着,等一切都結束了,可以帶她來中原看看,是和塞外草原不一樣的精緻繁華,終究是他毀了盟約。
接下來的路兩人都不發一言,車停在小狸奴門口,沈嘉行送宜舒進去,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宜舒在小狸奴呆了一下午,把這兒的貓挨個餵了一圈,個個都吃飽喝足躺下酣睡了,直到夜幕降臨,京城的燈火亮起,她趴在小狸奴二樓的窗邊空望,只有小黑陪在她身邊。
她想到了多年前那個下午,陽光打在她身上暖融融,貓兒們慵懶愜意,膝頭攀上一隻黑貓,她眯着眼睛回頭,他便在邊上坐着,笑得溫暖又美好。
原來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了。
愁緒縈在心頭,宜舒也忘記和姐姐說白日裏發生的事了,春闈已經拉開序幕,宜黛還提過一嘴,若有好的要給妹妹榜下捉婿,宜舒只是笑笑,說真有好的她絕不放過。
春闈后的某日,宜舒聽宮人說京里有人買賣春闈考題,陛下正下旨徹查呢,因此春闈推遲放榜,估摸着要等查明了此事才會重新排名放榜。宜舒想了一下,這事和她沒什麼關係,也就不關心了,她又不是真要榜下捉婿。
梁祁燁臉色陰沉看着大理寺呈上來的買賣試卷人員名單,拿起摺子扔在禮部尚書面前,聲音沉的能將人壓死:「李卿可有解釋?」
禮部尚書跪下請罪:「臣御下不嚴,有失察之責,懇請陛下降罪。」
只是失察而已,被泄露的當然不是真正的考題,春闈是國家機密,只有最上面的幾個人知道,若真泄露,查都不必查,就抓這幾個人。但架不住依舊有飛蛾撲火般的舉子試圖從各種渠道探得考題,有利可圖就有人鋌而走險,這次賣考題的是禮部底下的小官員,他當然接觸不到機密,但出身禮部總是讓人信服一些,不少人都找他買了,這人靠着今年春闈賺了萬把兩銀子。
梁祁燁上任以來嚴查貪污腐化,將涉事官員抄家斬首警示朝堂,買賣同罪,買考題的人無論成績如何,全部作廢,並且終身不得參加科舉,其子孫三代也不得參加科舉。重典之下,相信明年應該沒人敢買賣考題了。
好巧不巧,這買題人員里就有喬宜華,梁祁燁當然秉公辦理,但是朝臣不幹了,認為後族子弟做這種事情應當重懲,又說喬氏一族滿門書香,如今只是喬宜華被查到了買題,其他人呢,他的兄弟叔伯,是否也做過這種事情,只是沒查出來?皇後身為一***,沒有對娘家人進行約束,也要自省己身。
喬雲生在朝堂上老臉漲紅不敢吭一聲,這再說下去人家都得懷疑他的科考成績了,天地良心,他真是自己考的,這下被這不成器的侄子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