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徹大悟
第五十一章大徹大悟
了空搖搖頭,笑容清淺:“無愛無欲自然是最自在的,但凡胎□□如何能滅情絕欲?既然絕不了便不要絕,順其自然,方得大道。”
“順其自然.”
“對,得時珍重,失時勿悲,盡己所能,無愧於心。”
簾外雪聲漱漱,廊下茶水滾沸發出輕微的咕噥聲。
陸行雲望着眼前面容平靜柔和的僧人,眸光一浮,腦中似電光閃過,胸口泛起一陣驚濤駭浪。
姜知柳愛他時,他不曾珍視,只覺得無論何時,她都會守在他身後。她不愛他的時候,他徒自悲傷,不管不顧將自己的意念強加在她身上。
正如她曾說過的那樣,她喜歡吃梨,他卻非給她運來一車桃子,還要她感恩戴德地收下,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只當時他困於心裏的執念,根本想不透這個道理,只想着如何挽回她,彌補她。如今想來,他所謂的彌補不過是為了全自己的妄念,她又如何能開心?
腦中思緒萬千,如浪濤紛至沓來,達到鼎盛時又緩緩回落,趨於平靜,心海深處達到了從未有過的清明。
好一個得時珍重,失時勿悲,這樣淺顯的道理,他懂的太遲了。
陸行雲挑了挑唇,眼底蘊起深深的苦澀,端起桌上的清茶一飲而盡。
陸行雲低眉,沉思了片刻,道:“知道了,備張拜帖,去雲王府。”
他放下茶盞,慨然一嘆,轉眸望向簾外絮絮飄落的雪花,眸光逐漸悠遠放空,彷彿透過雪幕看向了別處。
陸行雲一凝,沉吟道:“接著說。”
“去,讓人化成北方的胡虜,相關人等一律懲處,至於胡莽”陸行雲的拳頭越攥越緊,眸底寒芒朔起,變得陰鷙起來:“殺!”
“是的,還活着。”
書庭一怔,恍然覺得他雖然寂寥落寞,可有些地方似乎不大一樣了。
“當時胡莽對夫人起了心思,使了下作手段將夫人迷暈,幸得連晟相救,才沒出亂子。連晟為了給夫人報仇,在胡莽回朔州的路上,暗中派人裝成山賊,廢了他一雙招子。”
寒風吹亂了他的頭髮,紛紛揚揚,他的身形依舊單薄幹瘦,清峻的面容卻如一塊白玉泛着沉靜的光芒。
聽了他的話,陸行雲眸中一厲:“那他現下可還活着?”
下月初三就是臘月十五,過不了多久便是除夕了。
書庭脊背一緊,連忙低頭:“是!”
“至於夫人在生意場上的事,大大小小的都幫着悄悄料理了,且按照侯爺的吩咐,讓她不知道是咱們做的。只唯有一件事,上次夫人去談生意,對方是朔州的客商,姓胡,叫胡莽,舅父是鏢旗將軍的副將,在北方的勢力頗為雄厚。”
“多謝.”
見他未走,陸行雲問:“還有什麼事?”
了空和尚並未停留太久,對弈幾手后便告辭離去,正巧書庭從外面走了進來,見他負手立在廊下,遠遠地望着天際漸行漸遠的孤鴻,眸光深邃。
頓了頓,他走到近前,拱起手,神態恭敬:“侯爺,據探子來報,夫人和小公子近日平安康健,就是夫人比以前起的晚了一個時辰,晚上也比之前睡得早。”
雲王是當今聖上的七弟,為人風雅,頗有情趣,是出了名的閑雲野鶴,最有名的除了他的蕭與字,便是他那張嘴,享遍天下美食,但凡庖廚,都以得到他的誇獎為榮。
“夫人預備在揚州再開一家香櫞樓,時間定下月初三。”
陸行雲到雲王府的時候,雲王倒怔住了,他雖敬佩陸行雲的為人,但二人乃君子之交,逢年過節也不曾特別走動。
雲王年過四詢,身形清瘦,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腰畔常年掛着一管玉簫,舉手投足,兼具矜貴與儒雅之氣。
見他來了,雲王淺然一笑,起身相迎:“陸大人公務繁忙,不知今日到本王府上,有何貴幹?”
陸行雲客套了兩句,便單刀直入。
“不敢欺瞞王爺,微臣此來是有事相求,望王爺勿怪。”
“無妨,你且說說看。”雲王揚唇,抬手請他坐下,眸光溫和,姿態雍容。
“王爺,想來你也知道我曾有位夫人,五年前死於大火,天可憐見,讓我得知她還活着。我與她的糾葛說來話長,總之她不願再回來,而我也選擇尊重她。”
“她現下在杭州行商,做的有聲有色,還準備在揚州再開一座酒樓,叫做香櫞樓,微臣此來,只為求王爺一件事。”
陸行雲深吸了口氣,忽然起身,跪在地上,清瘦的臉頰微有些蒼白,天光透過窗戶映在他臉上,如白玉蒙輝,連輪廓都朦朧起來。
“求王爺手書一封字畫,贈於香櫞樓。”
雲王本以為他會求別的什麼,神情一凝,微有些錯愕:“就這個?”
“正是。”陸行雲拱手,鄭重地望着他:“王爺聲名在外,您的饋贈是對香櫞樓最大的懇請與褒獎,千金難求。微臣知道,王爺愛惜名聲,從不輕易將字畫相贈,求王爺念在微臣一片赤誠的份上,成全微臣。”
“從此以後,但凡有所呼應,微臣定竭盡全力。”
看着眼前的男子,雲王眸光沉浮了幾度,爾後溫容一笑,將他扶起來:“陸大人言重了,卿乃朝廷肱股之臣,是百姓的希望,本王雖不涉朝政,但也敬重你。”
“本王對你與尊夫人的傳言也有所耳聞,如今看來,你對她果真情深義重。本王雖不知你們之間經歷了什麼,但也想成人之美,只望你們早消芥蒂,重弄歸於好。”
“多謝王爺,多謝。”陸行雲眸光一亮,難掩內心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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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柳拿到這字畫的時候,是香櫞樓分店開業的前三天,那日傍晚她將一切事宜重新梳理,見沒有任何錯漏,這才鬆了口氣,活動肩膀,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骨。
就在此時,綠枝引着一個陌生男子走了進來,來人二十多歲,模樣斯文,衣衫低調華貴,舉手投足有股從容不迫的氣勢。
姜知柳行商多年,看人的本領爐火純青,當下便猜出來人身份不凡,果然男子朝她溫然一笑,上前行了個常禮,不卑不吭。
“柳老闆,在下乃雲王的近侍,鄙姓陳,今日此來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將此物相贈,還望笑納。”說罷,他將一隻狹長的錦盒遞給綠枝。
綠枝接過後,立即打開,裏面是一副捲軸,徐徐展開后,潔白的宣紙立時出現“至真至味、返璞歸真”八個大字,字跡瀟洒秀美,頗具飄逸之風,邊角上寫着雲王的名諱,並加蓋了雲王私印。
見到這幾個字,姜知柳眸光一震,腦中接連閃過幾個念頭。
“敢問先生,這是”
陳內侍笑了笑,神色溫和:“我家主子遊歷大江南北,曾在香櫞樓用過一次飯,深覺貴店的佳肴美味非常,聽聞貴店開了分店,特以此畫相贈,祝柳老闆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雲王遊歷時常化作尋常百姓,雖然他氣度必定不凡,但香櫞樓往來客商權貴雲集,氣質容貌俱佳着眾,她當時雖會有所留意,時日久了自然就忘了。
且她並非每日都在香櫞樓,能不能見到雲王還不一定。
拂着微涼的宣紙,姜知柳唇畔一揚,眼裏滿是喜悅,有了這道字畫,對香櫞樓無異於是個活招牌。
“雲王隆恩,民婦感激不盡,請先生代雲王受民婦一拜。”她提起裙簾,往地上跪倒,神情極為鄭重。
陳內侍連忙攔住,對方卻執意行了大禮。
隨後,姜知柳親自招待了陳內侍,本欲安排上房供他留宿,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留了。送他出城后,姜知柳乘車返回,半路上,綠枝沉默了半晌,疑惑道:“小姐,咱們與雲王爺肅無交情,縱然他在香櫞樓吃過飯,也未必會專門派人送這樣大的禮吧?”
若是尋常珠寶也就罷了,偏生是他親手所書,其中的寓意自然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