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三年前重新分房時,秦母乾脆地辭職放棄了廠里的分房名額,全職照顧家人,秦家舉家搬出了家屬區。

不知是故土難離還是什麼原因,秦父買的房子離石油機械廠不算遠。

出了家屬院大門,騎車五分鐘,步行十分鐘准能到。

如果沒到,那就是路上秦醉和向懷雪又掐起來,或者跑去小賣鋪買冰棍兒了。

「我理解呀。」向懷雪柔聲答,用手肘蹭着鼻尖,反過來安慰母親講,「沒關係的,等到這個難關過去了,我們可以重新慶祝生日嘛,我已經許好願望了,就**快點兒消失,祖國繁榮昌盛。」

她講完又覺得不對勁,趕緊連着「呸、呸、呸」了三下。

明天再默許,這樣比較靈。

「我看你不太開心的樣子。」母親和藹笑道,「你想小醉了啊?」

向懷雪登時漲紅了臉,不可思議地望着母親,她自認為自己的小心思隱藏得好,殊不知母親是如何看出來的。

被看穿后羞怯地扔掉豆角撂挑子,嘟噥講,「我要不幫你幹活了,我是壽星。」

「好好好。」母親樂呵呵的撿起她扒過半截的豆角,打趣道,「你剛剛上衛生間的時候,小醉來電話了。」

向懷雪蹙眉,「那您怎麼不喊我啊。」

母親挑眉看她,指尖戳她,笑說,「你難道還能廁所上半截出來接他電話啊。」

「……」向懷雪一噎,或許還真的行呢?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從書架上抽出本裝訂簡陋的盜版台言小說撐腮翻看。

「哎,你今天喝板藍根了嗎?」母親摘完了菜,手蹭着圍裙問。

向懷雪衝著屋外喊道,「喝了喝了。」

沒能陪女兒圓滿生日願望,母親使出渾身解數,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松鼠桂魚刀工精湛、軟炸裏脊外酥里嫩、干煸豆角加了父親不吃的辣椒、拔絲地瓜的糖絲分明。

父親用白酒杯碰向懷雪的果汁杯,冷硬嚴肅的面容也顯得柔和許多,他獻寶似得從桌子底下撈出個盒子來,雙手捧給向懷雪,笑說,「十五歲生日快樂,我和媽媽祝你永遠健康快樂,來,你的生日禮物。」

向懷雪莞爾,從父親手裏接過禮物,直接在飯桌上拆了盒子。

盒子裏躺着台相機,通身漆黑,表面是皮革質感,機頂帶着獨一無一的編號。

是一台徠卡6限定款。

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散着迷人的光韻。

向懷雪非常喜歡拍照,她總揣着父親帶回國的相機記錄下許多生活的瞬間。

這台徠卡相機,她曾經在攝影雜誌上看到過許多次。

限量發售400台,發售於日本,價值不菲。

因為貴,貴到是父母兩個人加起來小半年的工資,所以她從未開口和父母提及過。

氤氳水汽在瞬息在彌散上眼眶,向懷雪憋回去,抱着相機盒子,梨渦淺淡,和父母保證,「我會好好學習,以後考北大新聞系。」

「好啦好啦,快先吃菜,別涼了」母親打着圓場,「生日哭了的話,這一年都要哭了,你給我憋回去啊。」

飯桌上三人閑聊着家常話,燒紅的晚霞自地平線盡頭隕落。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向懷雪從椅子上彈起來跑去接聽。

那邊秦醉清冽悅耳的少年音傳過來,尾音拖着點兒調子,懶懶散散地,「生日快樂,你十一點從窗戶往外看,會看到我送你的光。」

向懷雪困惑的發了個語氣詞,「唉?」

秦醉那邊已經掛斷了。

「什麼嘛,不明不白的。」向懷雪小聲嘟噥着,又被母親招手喚回桌前,塞了滿滿一大口的西瓜。

特殊時期,但好在家屬院裏能工巧匠多,母親輾轉幾個工友拜託到一位在蛋糕店上班的師傅,為自己做了個小小的奶油蛋糕。

明晃晃的燭火映在眼底,照亮了父親和母親和藹的笑容。

向懷雪雙手合十,閉着眼無比虔誠的許下了三個心愿。

一願祖國渡過難關,繁榮昌盛。

一願家人身體健康,和睦美滿。

三願秦醉同自己……永如今朝。

信女心愿良多,但件件不可捨棄,還望滿天神佛能夠眷顧一下。

****

飯後失去了樓下嘮嗑乘涼的娛樂活動,母親聽着評書勾毛衣,父親在書房看舊報紙。

穿堂風微涼,草叢裏的蛐蛐叫聲模糊悠遠。

向懷雪蹺腳躺在涼席上,看着窗外的夜幕想秦醉。

有好幾天沒看到他了,也不知道這人在做些什麼,十一點啊,還有三個小時才能到,明明平時十點就該睡覺了。

她漫無目的地看了會兒天,翻身下床摸出傍晚沒看完的那本言情小說。

橋段正好到男主給女主準備生日禮物那裏,女主罹患心臟病,命不久矣,作者寫男主在金燦燦的油菜花地里,給女主擺出了個心形示愛。

他們手牽着手在油菜花地里奔跑,風輕雲淡,彷彿歲月就定格在這一瞬。

結局向懷雪已經事先先看過了,是個峰迴路轉的醫學奇迹,he了。

故此沒有賺到她的眼淚,但骨子裏還是覺得很浪漫。

她是個會掛着相機走街串巷記錄下人間煙火氣、在天氣預報預告明天下雨時出門給野貓搭窩、頂着八級大風給花壇里的迎春花加固的人。

向懷雪總在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好好學習外,做許多看起來毫無意義,甚至很浪費時間的事情。

秦醉每次都特別嫌棄,又會口嫌體直的跑過來陪着她做。

F86的女主播聲線溫柔,悠悠讀着晚間來信,生物鐘讓向懷雪打了幾次瞌睡,又用食指和拇指按撐着眼皮努力保持清醒。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能夠等到些什麼,秦醉似乎是在開玩笑。

可因為是秦醉說的,所以她願意等下去。

不知第多少次耷拉着腦袋又恍惚驚醒,桌上的小鐘錶時針劃到十一,忽然有一束光,從大開的窗口落進來,斜照在牆面上。

向懷雪晃然撐桌站起來,走到窗前。

向家住是家屬院最外圍的一排,她的卧室的位置朝西,透過圍牆就能看到外面。

清寂的月色鋪滿了家屬院外的柏油路,昏黃路燈下站着個白黑褲,光風霽月的少年人。

秦醉一手鬆散的垂在身側,一手舉着強光手電筒,立在牆外,正仰頭望着自己所在的窗口,視線虛虛掃過,終於在她的臉上頓住,勾唇漫不經心地笑了下。

向懷雪住三樓,不高不低,恰好可以越過圍牆看向外面,勉強能夠藉著昏黃的路燈光線,去看清這人的神情。

深夜十一點整,明月無聲。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如同戰鼓鳴擂,呼吸都跟着停了半拍。

向懷雪想要大聲問,「你怎麼過來了。」

卻又憂心驚擾到其他住戶。

她眸光流轉,還未來得及比劃,就見秦醉忽然彎腰,從腳下的包里掏出個紙板,他用記號筆在紙上寫字,接着舉起來,用手電筒打亮,照給向懷雪看。

秦醉的字向來好看,和他這個人一樣,行楷鋒利。

[來,抓你的光。]

向懷雪點了下頭,秦醉將關掉的手電調整好角度,再重新按亮,那道光正正好好的透入她的窗沿,分毫不差。

也不知這人在暗夜裏試驗過多久,才能這樣精準無誤。

她伸出手,抓住那道光線。

就彷彿抓住了一整個年少。

陸老爺子為自己退隱避世選的址非常講究,依山而居,畔水而棲,陸家的別墅耗時三年才建成,屹立於山中,建築風格參見中世紀的巴洛克式,打眼看過去像是座隱匿在山林中的城堡,大體內飾清雅恬淡,算不上有多合襯外形,但價格上符合巴洛克「極盡奢華」的概念。

走廊里懸挂的字幅和壁畫皆出自名家之手,價值不菲。

廊燈明亮,正透過風雨,抵抗着屋外的陰沉。

應無歡就保持着手掌向上托住酥皮的姿勢發怔,奇怪的是她的思路跑偏的很遠,本應該想的是這件事情要如何完美解決。

結果腦海里全是關於面前這人的事情。

他似乎戴眼鏡就只是為了柔和銳利的眼神,正經的時候自稱「我」,不正經的時候就自稱「哥哥」,雖然本來他就跟容磊很熟,自己循例就是需要喊哥哥的。

應無歡盯着曲楚看,瀲灧的桃花眼裏映着他清明的身影,可就是覺得看不清,像是隔着層層雨幕,氤氳水汽彌散,似霧非霧的難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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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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