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婚
春寒料峭，一夜雨後的街還點冷清，羅浥塵緊了緊身洗得泛白的青布長衫，望着惠王府門口齜牙咧嘴的石獅子微微發獃。
於三月初七門，足足趕才於昨日傍晚到京城，想到家的母親，羅浥塵微微整頓了裝束，握着泛白的拳頭，輕輕敲打着惠王府的門。
門一會兒就開了，一位廝皺着眉看着羅浥塵，問：“找誰？”
“找惠王殿，麻煩幫忙通傳，說故友之女求見。”
羅浥塵容色平常，聲音卑亢，廝一拿準對方的身份，“惠王殿早幾日使遼國了，如今府。”
羅浥塵暗巧，略一沉思又，“知世子？”
見對方疑慮地望着自己，羅浥塵從懷取一枚玉佩，“煩請一併呈交世子，世子一見便知了。”
廝接玉佩，打量了幾眼，“那請稍後。”說完“砰”地一聲關了門。
約莫半盞茶的間，就聽門房處傳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吱”的一聲，門又被打開。
仍舊之的那位廝，的臉色卻謙少，“位姑娘，請跟進吧。”..
羅浥塵點點頭，“勞了。”聲音清靈，如崖邊山泉叮噹流暢，但辨喜悲。
走門房，便一條長長的抄手游廊，院內假山流水，一派青蔥葳蕤。
羅浥塵幾次，但記憶已經久遠，此刻再次見到院美景，仍免心些許喟嘆。
廝將引到見客廳便走了，多，一名青衣美婢端着茶盞而，羅浥塵想到接發生的事，心一陣陣忐忑。
手邊的茶盞已經換三次，羅浥塵端坐椅子，心免焦急起。正想着，卻見門口一暗，一信步走了進。
身量很高，着一身月白錦袍，隨着走動，衣服的金色絲線泛着微微流光，於廳內主位坐定，略一抬頭，望向羅浥塵。
兩眉斜飛入鬢，一雙星目似最璀璨的黑曜石，挺直的鼻樑如玉峰垂矗，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那誘的色澤，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丁香花。因的到，滿屋的光輝似乎一瞬間提亮起。
打就知，惠王次子趙懷義整東京最俊朗的物，只，隨着年歲增長，份俊朗非但沒減少一分，反而多了一種侵略的意味，尤其與對視的候。
羅浥塵的呼吸微微一滯，但立刻便恢復正常，淡淡笑着向位名動京城的清俊公子請安。
趙懷義眉梢微微一動，接侍女遞的茶盞，淺抿一口后，“模樣沒變，性子倒變得沉穩少。”
想起候因兩家的關係，痴纏着眼位的情形，羅浥塵心一陣苦笑，“候懂事，望世子見諒。”
“嗯—”
趙懷義又抿了一口茶，從懷取一件物事，卻開口，而拿手輕輕把玩。
羅浥塵一眼便發現了，那正之遞給廝的玉佩。
玉佩通體潤澤，由兩條錦鯉首尾交疊而成，又名“雙魚佩”，乃當初惠王給家的求親信物。
現貿然而，又拿着求親信物，此意思言而喻，饒自詡幾年臉皮漸厚，羅浥塵的雙頰仍由自主地微微發燙。
“打算如何？”一低沉的聲音打斷了的遐思。
羅浥塵整頓思緒，淡笑而，“瞞世子，此次京城，便為了與世子解除婚約。”
趙懷義臉色如常，沒一絲驚詫，並抬手示意繼續。
“民女自知以如今的身份，萬萬配世子的，未免世子煩憂，顧此次京，便將雙魚佩物歸原主。”
趙懷義略略點頭，“還其事嗎？”
羅浥塵咬咬牙，略踟躕后，“母親近身子越發好，夫說此病調理的關鍵一味葯——山雪蓮，然最近從遼國流的山雪蓮漸少，市面已經買到了，只王公貴臣家或許還。”
聽到，趙懷義已然明白，向外招了招手，立刻就一名管家模樣的躬身進。
“庫房取幾株山雪蓮。”
趙懷義將手的玉佩收回懷，復又吩咐廝拿一沓書卷，低頭看了起。
一間無話。
羅浥塵望着腳的青磚，只覺間得格外漫長。一方面，為母親的葯着落而高興，另一方面，又為自己以退婚為條件換藥感到羞赧。畢竟，退退婚於惠王府無甚差別，指望以如今的身份還能嫁入王府。
稍稍抬眼，目光再度落向主座的男子。從的角度，只能看到男子清俊的側顏，似乎思索着什麼，神情些凝重。從羅浥塵就知，趙懷義喜歡自己，看到，從都冷臉相對，候因着兩家結親，對總蠻橫苦纏，想讓對自己露一笑臉。
想到些，羅浥塵心又一陣苦笑，樣的男子，站身邊的應該一朵溫柔體貼，方柔美的解語花。
門外的腳步聲適將羅浥塵的思緒拉了回。
方才那名管家抱着一木盒走了進，躬身，“世子，雪蓮已經取了。”
趙懷義方從書卷抬起頭，用手指了指羅浥塵，“給吧。”
羅浥塵忙躬身致謝，又將一包銀子遞給管家。
管家並接手，只躬身站到一旁。
趙懷義走到身邊，沉聲，“因兩家從的關係，也該照拂一二，給錢些的必的，以後如果還什麼困難之處，也找。”
羅浥塵當也沒多糾結，將銀子收回后又了一聲謝，因為葯已經了，心鬆快少，面也浮起一層笑意，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世子，既然解除婚約還立一份字據吧，如此都放心。”
趙懷義沒想到會么說，當卻一愣，旋即恢復，心裏對面的女子升起一絲讚許。
羅浥塵么做，無非想讓放心。
趙懷義點點頭，讓管家拿筆墨，片刻便寫好了一份字據。
兩簽字畫完押，羅浥塵便耽擱，便告辭離開。
趙懷義又，“知伯母現住哪，好像還一弟弟吧？”
“離應府遠的鎮。”羅浥塵想想又，“弟準備考科舉了，眼常住家。”
“應府離開封也很近，”趙懷義對管家，“讓府馬車送回吧。”
羅浥塵忙推辭，就聽門外一廝稟報，“世子，王將軍急事找您。”
趙懷義點點頭，對那廝，“請進書房，隨後就。”轉頭又對羅浥塵，“就樣吧，王府馬車送也快些。”
羅浥塵知考慮着自己母親的病情，也好再推辭。
趙懷義交代完后便疾步了客廳，羅浥塵只得及望見銀白衣袂一角，隨着走動翩然飛揚。
應該最後一次見了，羅浥塵心對自己說。
馬車走得快而平緩。一路向東，春色也越越濃，羅浥塵探頭望向窗外，片片野花恣意春光爛漫盛開，團團新綠徐徐微風各自招搖，樣一派生機勃勃的畫面讓心也跟着暖了起。
羅浥塵坐車，懷抱着裝着山雪蓮的木盒，思緒漸漸飄遠，久發生的事，卻遙遠得彷彿一輩子那麼長，而那抹挺拔俊逸的身影好似眼融融春光，暖暖地包裹心頭，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