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一（13）

一次又一次，陸茜總是從自己的眼裏，或者別人的口中，看見聽到阿希爾德對她真摯刻骨的愛意。

似乎只要和魔女待在一起，對黑龍而言，每天都是最幸福快樂的一天。

從漸漸染成橘橙色的幾朵雲堆穿梭過去，魔女捋了捋她毛茸茸的黑色長發，回頭看，阿希爾德雖然正很沉穩地載着她滑向森林，但龍尾巴卻輕快地一搖一擺，像只活潑的小狗狗一樣，他是真的很開心。

「阿希爾龍，」魔女想了想，她俯下腦袋，在他寫着錯別字的黑鱗背脊上用力親了一口，「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也覺得非常幸福！」

「這是真的哦！」

她說。

「謝謝！」

而大黑龍的反應是開心眯起眼，滿足地抿起龍鬚。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被魔女告白這件事總是讓他尤為喜悅，他便忍不住向她認真道謝。

黑色巨龍兩隻前爪的爪趾抱住魔女，在半空中打了個幾個滾，熱乎乎的舌頭舔了舔她的小臉蛋，以示喜愛。

「我最最愛你了，茜茜。」他說。

……

傍晚回家前，兩人又去了一趟自由魔葯集市闞恩特。

他們買了些剛燉煮好的亡靈咕嚕頭，上面還滾着灼燒的死靈毒氣（購買過程中，幽靈狐從頭到尾爪捂臉不敢看）。

等晚上回家之後，陸茜第一時間拿出了那塊賢石，進行仔細研究。

一旁的金髮少年則難得緊張地放輕呼吸，他將手裏的咕嚕湯放到桌前，理了理自己剛換好的新袍領口，這是他剛臨時讓使魔粘豆包回宮拿的。

「咳咳，」他背對着魔女，面對魔法鏡子，用很低的聲音說道，「伯母，您好——」

感覺這個語氣不禮貌，他又換了個更穩重的口吻，「伯母，伯父，我是阿希爾德·法蘭特。」

說完這句話，金髮少年從耳根一直到脖子紅成了一片。

他實在太想給茜茜的父母、尤其是她那位了不起的魔女母親留下好印象，但對此沒有任何經驗，阿希爾德總覺得自己的表現很笨拙，又顯得幼稚。

他不希望第一面留給對方自己不沉穩可靠的糟糕影響，於是開始反覆練習起來。

「伯母，」他小聲說，「我是茜茜的男朋友，也是她唯一的巨龍，我會很聽茜茜的話，她說什麼話我都聽……」

「伯父，我平時的愛好是給茜茜織衣物，做手工布偶，我最近在學習做東方菜譜，研究東方文字，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指導……」

少年一遍遍地演練着，他對着家裏的魔法鏡子，在樹屋的客廳里緊張地走來走去，趁魔女忙着那顆石頭的功夫，他堅持不懈地背誦着和對方父母初見時、自己精心設計的每一句台詞。

明明曾在上萬人面前演講也不怯場，可此刻，阿希爾德彷彿回到了童年第一次當著母親和眾多貴族回答問題的時候，再多的準備時間都不夠用。

直到魔女叫他過去，金髮少年才遺憾地停止了練習。

「我再換件新衣服，馬上就到。」

他匆匆走向兩人的房間，出來后第一時間把手裏的小紙條塞進嘴巴里，這樣可以隨時「讀到」它，上面臨時寫了幾百個優質答案，「我準備好了。」

魔女看了他一眼，她不太確定這位模樣格外昳麗，甚至容光煥發的王子男友是不是給自己撲過了魔法妝粉，或者施了高級的美貌咒，他眼下看着也太閃耀了些。

「你不必這麼緊張，阿希爾德。」

陸茜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小肩膀沮喪地垂落下來。

一見她的樣子，阿希爾德便明白今晚大概是看不到魔石里的伯母和伯父

了。

「還是行不通嗎，茜茜？」

他問。

「嗯，行不通。」

魔女回答道。

其實她也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畢竟這塊石頭被斯特恩一次次地消耗，還被阿希爾德捏碎過一次，再者，本身祂就已經經過了數個主人，剩餘的能量實在不多。

方才陸茜以阿希爾德教她的方法，切開它的那一刻，有無數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嘈雜吶喊，它們交織在一起，像洶湧澎湃的海水般猛灌入了她的腦內。

但大多都是含含糊糊的雜音，朦朧如同囈語，唯有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溫柔女聲聽着十分清晰。

【茜茜，寶貝……】

【寶貝，寶貝，你還好嗎？】

【媽媽愛你，媽媽愛你——】

「……」

魔女捏緊了這塊石頭。

記得最開始她將它剖出斯特恩胸口的時候，那時的它發出了無比刺耳的怨毒喊叫，惡念的邪祟魔力無意識攻擊周圍的一切生物——

其他人都覺得厭惡不適，想將它摧毀，只有她適應良好，當時她還以為是種族的原因。

現在魔女知曉了真相。

因為父親是人族，其他村民也都是很普通的普通人，他們的靈魂早已湮滅；嚴格來說，這塊抽搐個不停的魔石之中，只藏有她媽媽的一點點殘魂了。

所以祂才會攻擊所有人，但唯獨繞開了她。

「媽媽，」當阿希爾德忙着滿屋子轉圈，努力練習見面問候語的時候，魔女靠近祂，她悄悄地對她說，「您不要太為我擔心了。」

「看看那邊的那頭笨蛋黑龍，」魔女指了指自己的愛人，她小聲道，「我現在的生活其實還不錯，而這正是有你們的幫助，我才能遇見他——」

「我過得很幸福哦。」

她說。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陸茜的話音落下后，魔石一瞬間止住了尖叫的掙扎蠕動，但表面卻漸漸暈出了些許水珠。

阿希爾德聽完魔女的講述，少年沉吟了一會。

「既然這樣……」

片刻后，他放下手裏捧着的見面禮，等小魔女仔細封好那塊鴿血般鮮紅的石頭，他將她摟在懷裏說，「我們可以明天再試試，茜茜。」

畢竟瘦死的魔駝比鷲大，他想，這種詭譎的煉獄之物，可是比巨龍還長命的存在，慢慢等祂復原，總會有一天，她們可以再見到面。

「我們先將祂放在那隻狐狸幽靈的身體裏，每天都嘗試一下呼喚，」阿希爾德向她允諾，「下次見到伯母（的殘魂），我會獻上親手製作的亡靈剁椒湯。」

——這是一道知名的東方菜肴，伯母她應該會喜歡。

他這句話說完，身後的亡靈狐狸頭猛地顫抖了一下，隨後，它立刻將自己的身體猛一抽走，逃躥到外面的樹蔭處躲起來。

「亡靈頭到底做錯了什麼，」它嘟囔道，「好端端的，一個兩個都要剁亡靈頭！」

「好，一定。」

而陸茜點點頭，她轉過身親了親少年優美的下巴說道。

……

魔女也只消沉了片刻，就很快打起精神。

吃完阿希爾德下廚的煙熏烤癩蛙肉完成（非常美味），她從袍子裏掏出一把今天在梅花鹿湖畔、從人魚蚌殼裏挖的黑亮大珍珠，眼神閃亮地跑到樹屋外的小池塘邊，開始整理今天的滿滿收穫了。

「阿希爾德，如果你找不到我，五分鐘以內不要慌張，也別著急，」魔女站在屋外高聲喊道，「我去外面的水池裏洗珠子去了！」

今天魔沼森林同樣下了大暴雨，樹屋外到處都是這樣的小水坑，但陸茜不必再擔心山洞被淹后，想睡覺只

能在洞外凍一夜了。

現在她可以躺在柔軟的鵝絨雙人床打滾，抱着男友變出來的蓬鬆大尾，舒舒服服地在溫暖的貓耳帳篷里一覺睡到天亮。

魔女蹲在窪池邊，認真地將黑珍珠上的泥巴一顆顆洗乾淨，但凡能賺錢的事，她的積極性都高昂得嚇人。

「1金，2金，這顆微瑕，05金……」

她口中喃喃地念叨着明天把它們帶到學校可以賣出的累計銀錢，這個時候魔女的魔法數學天賦一流，誰也比不過她。

不一會，阿希爾德收拾好廚房，命令碗碟去清洗后，他很快跟了上來。

他變成一條近日自己最喜歡變形的大黑蛇，蛇身有魔女兩隻手臂合起來那樣粗，鱗片上閃着沒擦乾淨的魔法妝粉，剛游到魔女的身邊，他就從她雪白的腳踝處鑽了進去。

「茜茜，我來幫你的忙。」

大黑蛇一本正經地說。

「不用你幫我，」陸茜洗着洗着就懶惰地趴了下去，結果這個姿勢更方便蛇鑽得更往裏，「成色好的只有幾十顆，我很快就洗完了。」

「等我明天賣光，利潤也分你五成，阿希爾——」

她說完嗅了嗅鼻子，一臉奇怪，「等等，阿希爾蛇，你身上怎麼這麼香！」

陸茜低下頭看，從大黑蛇纏繞她的地方，手腕，腰部，大腿根，胸口，他平時喝水的地方，都有一股明顯的占卜鼠尾草煙氣，味道濃烈極了！

——難道剛才他不光撲了粉，甚至還噴了香水？

「你在為我們的嚴冬日準備儲蓄金，那我來為你加油鼓勁，」香到發膩的大黑蛇佔據了魔女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聽到魔女的提問，他慢悠悠地回答道，「至於香味，哦，我方才是灑了些東方女巫們喜歡的香氛。」

灑的還是亡魂也能聞到的昂貴香料，可惜沒能用上，他想。

魔女：「……」

大黑蛇的柔韌蛇尾在魔女的腿間搖來擺去地玩耍撒嬌，根本不像他說的，是來幫忙鼓勁兒，他完完全全是過來添亂的。

黑蛇的尾尖不還時勾出些濕漉漉的東西，送進自己的口中，將這甜膩之物吮得乾乾淨淨。

「好甜，」大黑蛇搖着尾巴，發出嘬嘬的刻意聲音，他大方地誇讚道，「茜茜，你真的很香甜，你比我還要香。」

魔女：「……」

本該是寒冷的冬天，沾了池水的手越洗也本該越冰，可魔女越洗卻越覺得渾身滾燙。

尤其是當蛇尾晃動得太猛烈，猝不及防的抽打令她腦中徒然空白一片，她像只應激小動物般瞪大了貓瞳。

「等，等會，阿希爾蛇！」

魔女被它又一次猛烈的抽晃弄得渾身發顫，她咬着嘴唇，雪白小貓臉滿是紅暈，像是一顆剛切開的燙熟溏心蛋。

「你尾巴克制一點，不要太搖得使勁，不然我會很癢！」

「我不要，」大黑蛇又搖了幾下尾巴，吃下黏糊糊的小貓甜湯，蛇信子微吐，「我喜歡這樣，就想一直這樣，茜茜。」

……

兩人忙着玩鬧，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而恰好躲在附近林蔭處轉悠的系統看到這一幕，它老狐臉一紅。

「……」

半響后，它轉過火辣辣的幽靈腦袋，不再看那令狐臉紅心跳的畫面。

系統紅着臉心想，大白天的，這兩個小傢伙真是、真是開船開得放縱恣意！

還毫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