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第一回

李嘉和的馬又雙叒叕被偷了。

她看着後院空蕩蕩的馬棚,地上的拖拽痕迹將犯罪手法昭然若揭。

她的馬這次是被打暈拖走的,連帶着縣衙東面的牆都被推倒了。

她們縣衙加起來才兩個人,而這是她這個月丟的第四匹馬,顯然,這裏的工作人員還沒有馬多,所以,縣衙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買第五匹馬,四捨五入,這次她丟的不是馬,是命。

她剛起床還沒梳洗,就着眼淚把臉洗了一遍,牙也不刷了,直接去外面找馬。

縣衙的門板薄的還沒她臉皮厚,只能防得住君子,她手剛搭上,半扇門就掉了下來。

哦豁,今日的工作又多了一項修門。

她對着手裏的門板唉聲嘆氣。

她們縣衙的主要職責就是朝廷閑時帶着大家忙一忙攢家底,而朝廷忙時帶着大家閑一下別給上面添亂。

現在正處於朝廷忙得熱火朝天之時,她們家縣令目前主要負責的就是混吃等死不搗亂,所以,她平時連他的人影都看不着,所有的活,包括修門這事,自然壓在了她的肩上。

生活雖然累,但想起自己之前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事,她又覺得累點好。

出縣衙時,天邊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街面上空無一人,炊煙幽幽自煙囪斜飛,淡淡飄散在空中,髒亂中帶着幾分凄涼。

臨水縣位於中原邊陲,獨門獨戶,是個被朝廷遺忘的小縣城,說是縣,其實跟村子差不多大,這的百姓所有東西都是自給自足,他們不做生意,不與周邊往來,也不懂規矩,比起其它地方的人,他們更像是遺世獨立的……野人,有自己的行為準則,雖說野蠻,但卻也出奇的團結。

李嘉和準備挨家挨戶找馬,大家一瞧見她的影子,直接甩上門,她也不生氣,從街尾牛二家開始,笑眯眯扒上窗子,費勁巴力蹲在窗框上跟牛二苦口婆心講道理:「你看見我的馬了嗎?偷東西是犯法的,是要被……」

牛二這會兒正在熬粥,不等她說完話,直接拎着她的后衣領把她扔了出去。

「滾滾滾。」

飯勺上沾着的熱粥不當心濺到了她臉上,她被燙得嗷嗷叫。

叫了好一會兒,見沒人搭理她,自己又訕訕從地上爬起來,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抬頭望天,無語凝噎。

這樣的事每天都要發生個五六七八回,若是她不說,誰又知道窩囊如她,其實是從21世紀穿來的勢必要成為這個世界的卷王……不,是正道的選手?

怪只怪她命運多舛,但凡她之前上班時勤快一點,但凡她沒有為了迎接審計連日加班,但凡她倒下之前看得不是這本沒有一個正常人的沙雕修真文,但凡她沒有被綁定卷王系統,哪怕系統不要求她努力修仙,不要求她必須要躋身正道之列才可以離開這個世界回家,她也絕不可能來這遭這份兒罪。

自從被天君派到這,她不是被罵就是被打,反正是沒有過過一天有尊嚴的日子,這是卷王該過的生活嗎?真是放肆!

感嘆完了,馬還是要找,她不氣餒的一家一家扒窗戶,又一次一次被趕出來,等找到王六麻子家時,正聽見王柳氏扯着脖子喊自己的兒子:「小寶兒快來吃馬肉了。」

這是用她最後一點錢買來的馬,她還指望它平時乾乾農活,在她累時,她還想與它訴訴苦,可眼下,它卻被人吃了。

性格一向柔和的李嘉和生了這輩子頭一次氣。

她在這個世界的原身其實是一株靈草,生在六界交集處,卻又不屬於任何一界。她沒有兄弟姐妹,從她化生起,陪在她身邊的只有偶爾會生起的靈霧。

若按年齡來說,靈霧算是她的老祖宗,這位老祖宗常年漂泊,見多識廣,每次來時會給她講六界中發生的故事,什麼某某門派的弟子苦修秘笈,左腳踩右腳就能上天,還有某某門派的少主出生前父母就已經死了,聽得她一愣一愣的,但不管講得故事如何,到最後,靈霧都會叮囑她要守住本心,與人為善,想得到的,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

她謹遵教誨,初來此寶地時,卷王系統也告訴過她,她在書里的任務就是勤勤懇懇修仙,老老實實做草,卷天卷地捲成正道,只要稍微怠惰,之前所有進度都會被清零。

進度清零意味着宿主要被抹殺,抹殺意味着她永遠回不了家,而鹹魚慣了的她一秒鐘都不想待在這個處處都需要努力的世界,所以二百三十年以來她被迫像一張大餅一樣,卷了能卷的所有生物,最終憑藉著那傲人的卷力進入了六界最大的物資供應處——奇珍司,並在其在天界設立的辦事處——天界琳琅閣供職。

眾所周知,天界的人最難伺候,但她性子好,工作起來又卷,所以日常中,除了那個最大的刺頭——天道本道懷德帝君幾次三番主動挑釁外,她並沒有與誰結下樑子。

可是今日,她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她要跟王六麻子家干一仗。

學着他們平時來縣衙的樣子,李嘉和一腳踹開了王六麻子家的門。

此時他們一家三口正要上桌吃飯,聞聲向門口看來,眼中滿是詫異。

李嘉和絞盡腦汁想着自己到這的二百多年所聽過的最難聽的話,指着王六麻子一家三口,面色很是冷峻。

王六麻子最先反應過來,狠狠摔了筷子,站起來回望着她。

雙方採取敵不動我不動戰術,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很好,這些人被我的氣勢鎮住了。

已經被嚇得兩股戰戰的李嘉和在心裏安慰自己。

本着先下手為強的原則,她冷冷開口:「你們這些壞蛋!」

不錯,這叫乘勝追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這話一說出來,氣勢好像短了幾分。

她陷入沉思,顯然,對方也有些無語。

他們四人八目相對,最後王六麻子伸手過來搡人:「滾出去,大清早的來找事是不是?」

李嘉和穩住下盤,不動如鍾:「你們偷了我的馬,按照法律,必須要賠償等額的錢財,要不你就去給我拉磨盤。」

臨水縣是出了名的窮,但凡與錢沾邊的矛盾都會升級,這次也不例外。

聽李嘉和讓自己賠錢還侮辱自己讓他當牛做馬去給她拉磨盤,王六麻子直接惱了,不管不顧對她掄起了拳頭。

李嘉和這會兒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骨子裏僅有的一點血性覺醒了,她與王六麻子打到了一起。

王柳氏見自家男人被打,哪能袖手旁觀,於是乎,本就處於劣勢的李嘉和,更是被王家兩口子按在地上摩擦。

李嘉和徹底憤怒了,恥辱感使她額角青筋暴突,她想要反抗,想把王家一家三口踩在腳下讓他們哭着認錯,但現實不允許她如此,即便她用盡全身力氣,最後也只趴在地上不顧尊嚴哭着喊:「帝君救我,嗚嗚嗚。」

王六麻子反扭着她的手臂,壓着她的頭:「救你?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我告訴你,我們偷東西,都是你們縣衙的責任!」

「?」

李嘉和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倒打一耙之人,但奈何被人按着頭,她說不出話來。

「朝廷不管我們,稅賦又這麼高,我們能怎麼辦?來的縣令都是草包,沒有人真心想幫助我們,他們都是來待幾天就去別處升官發財了,你們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那個瘋瘋癲癲的縣令這會兒在做什麼?自從他來,除了發癲他還做過什麼?還有你這個幫狗吃食的瘋婆子,既然你一個打雜的這麼愛出風頭,今日老子就讓你死在……」

他話還沒說完,另一扇門板轟然倒塌。

灰塵四起,煙霧之中踏進來一隻綉着祥雲暗紋的雲靴,與逼仄房屋格格不入。

眾人抬眼。

來人赤衣墨發,身姿高挑秀雅,頭頂火焰狀發冠,劍眉之下目若朗星,行經之處留下淡淡香氣。

他說:「我來說句公道話。」

話音都還沒落,身後忽然湧入好幾個男人。

「他媽的,又是這個晦氣的縣令,給我揍他!」

半個時辰后。

李嘉和和懷德鼻青臉腫坐在縣衙里大眼瞪小眼。

老實說,她確實沒想到他會來救她。

懷德說:「小草,他們人多欺負人少,勝之不武。」

見李嘉和不說話,他又問:「你懂我的意思吧?」

李嘉和幽幽看了他一眼:「我現在能去跟天君申請換個合作夥伴嗎?」

懷德挑眉,看起來有些為難:「這……好像不行耶。」

李嘉和與懷德來臨水縣一事,說來話長。

在這本書里,世間有六界,除去人間界,其餘五界都想稱霸,所以幾萬萬年來,五界之爭從未停過,直到最近一次的大戰,厭倦了無休止的爭鬥的神界決定與仙界聯手,兩界合力壓制另外三界,如此一來,橫跨了一個銀河的戰爭終於結束。

大戰結束,五界各有損失,但說來大家可能不信,損失最嚴重的,竟是從頭到尾都未參與爭鬥的人間界。

神界的前任天道年事已高,不理世事,所以天上的事都交由仙君處理,仙君便成了天君,管理神、仙二界。

新官上任通常都得燒三把火,為了彰顯天界仁義,天君派了好些道君去彌補五界之爭所給人間界帶來的傷害。而李嘉和的任務,就是幫助他完成重建刁民縣……不,是臨水縣的大業,替自己積德,修成正道。

佈置任務的動員會上,他寶相莊嚴望着他們,聲音不怒而威:「你等皆是六界棟樑,旁人難擔此大任。」

若不是知道這幾位經常犯錯,李嘉和就信了天君的棟樑之詞。

不幸的是,她的搭檔是棟樑之中的棟樑——懷德帝君。在臨水縣,他是縣令,她是他身邊的婢女,同時也是縣衙僅有的兩人之一,且只能算是編外人員。

而說到兩人的糾葛,那還要從李嘉和剛去琳琅閣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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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穿書後錯拿卷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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