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成不可思議校園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國立高等育成學園，D班三三兩兩的學生圍在一起度過大課間的美妙時光。

眼鏡比啤酒瓶底更厚實的學委感嘆道：「下課鈴永遠是全世界最動聽的音樂。」

話音未落，她就被人抱住胳膊。扭頭去看，正是滿臉寫着傾訴欲/望的同桌白鷺。

「我有八卦要講，你們要不要聽？」

她的聲音把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是關於桑玲月的八卦喲！想必你們都很感興趣吧。」

學委心想：有關於話題人物的話題，自然能輕易引起人類最原始的窺/私慾。好比狗看到屎就兩眼發直，不吃也要湊過去聞一下。不過，桑玲月的確是一個特別古怪的同學，她存在於D班就好像是雞群里混進一隻白鶴，極為引人注目。乃至於全校學生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首先，桑玲月在學校里獨來獨往，入學三個月以來沒有交到一個朋友。許多想要和她成為朋友的人都被冷硬拒絕——桑玲月優秀的外貌條件，足以讓人前赴後繼。

其次，她常常換髮型。不是一周之內每增加一天就多扎一條辮子之類的小小怪癖，她換髮型極為徹底。學委永遠記得一個半月前的某一天，桑玲月頂着一個鋥亮的光頭，面無表情地走進教室的樣子——畢生難忘！在那之後，偶爾會出現桑·長發及腰·玲月，桑·寸頭·玲月，相比兩種限定版髮型，依舊是桑·齊肩短髮·玲月最為常見。

如果不是學園對學生在校內的衣着有要求，必須着統一的制服，恐怕她穿什麼來學校都有可能。

這不禁讓學委懷疑，桑玲月剃光頭是因為想要體驗最近的假髮百分之百貼合頭皮技術，以便讓假髮更自然，更真實。

可這依舊不能解釋她為什麼頂着光頭上學，忘記戴假髮了？？？

這註定成為未解之謎，因為根本沒有人敢當面詢問她！雞群無法和鶴交流，不是鶴自詡高雞一頭，而是物種不同，言語不通。

最後，這個人每個月十六號都會請病假……而且是十五號提前寫好請假條。喂，你有預知的未來的能力嗎？

更怪的是一些轟動校園的大事：

一位高年級的學姐大張旗鼓動用全校廣播向桑玲月表白，起因是一場校外的英雄救美。

可以想像一下，朦朧月色下身穿風衣的英俊少女打跑小混混，溫柔安撫學姐受到驚嚇的心，談星星談月亮，再把人送回家。

……什麼等級的撩妹水準，才能讓性別在心動面前不值一提呢？

前不久，有人遇見桑玲月在酒吧兼職做調酒師，手上拿着一把亮閃閃的刀把圓形冰塊削成鑽石的形狀。

問題來了！她晚上不用睡覺的嗎？

國立高等育成中學可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名校，實現百分之百的就業率或是進首都學府深造的升學率。崇尚實力，只有優秀者才能在此立足。可以說它雖然建設在三區，卻瘋狂吸納着全國十二個區的優秀學生。

記得，D班三十二名學生中家在三區的僅有八人，距離近到能每天回家更是只有兩個人，正是大喇叭同桌白鷺和年紀第一桑玲月……晚上不睡覺還能在眾多天才中殺出一條血路，到底是你太行，還是我們不太行？這不科學！

白鷺神神秘秘地說：「今天早晨，我剛從懸浮列車站走出來，便看見桑玲月被兩個滿臉橫肉的紋身壯漢攔住。他們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小臂比我大腿還粗，其中一個臉上還有一道駭人的刀疤哦。大概率是討債公司的員工或者暴/力犯/罪的黑暗勢力的成員。你們知道的，最近與越來越不太平了。三區畢竟不是首都，治安和臨近的二區也無法相比。總之，當我打開智能手環準備通知治安署的時候，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不要吊人胃口，繼續啊！」

白鷺灌下半杯水，才說道：「那兩個人噗通一聲朝着桑玲月跪下了！哐哐哐，一人磕了三個響頭。」

居然沒人覺得故事的發展太魔幻，下意識選擇相信她的話。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呢？」

「沒有然後。」

說話的並不是白鷺，悅耳的女聲是從幾人身後響起的。

學委僵硬地轉過頭，看到身材高挑，短髮齊肩的少女。她的雙眼亮得如同落滿繁星，嘴唇像天邊的晚霞一樣艷麗，正是桑玲月。

「那只是兩個不小心弄丟東西，趴在地上尋找的怪人而已。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桑玲月看着白鷺說道：「故事很精彩，下次別講了。」

白鷺尷尬得雙頰通紅：難道是桑玲月聲名在外，引發我過度腦補？

桑玲月扭頭看着學委：「以及，如果下課鈴是全世界最動聽的音樂，那旋律一模一樣的上課鈴聲呢？」

學委：「……」很好，不用問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了。這絕對是把八卦全都聽在耳中了。

上課鈴聲解救出尷尬欲死的眾人。

學委鬆一口氣：今天的上課鈴和下課鈴一樣動聽呢。

班主任板着一張臉緩步走進教室，點開光腦如往常一樣授課。

桑玲月回到自己的座位，打開課本。一滴水砸在書本上，如同無色的煙花綻放開來。窗外狂風大作，夾雜着些許雨珠躥進教室中。

天色瞬間暗沉，閃電織成一張密集的大網罩住翻滾的黑色雲層。

學生們紛紛轉頭看向外面，發出無意義的驚呼。

上一秒晴空萬里，下一秒電閃雷鳴。一切的發生太過突兀！

桑玲月注意到班主任依舊背對學生們，彷彿被閃爍的光腦投影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察覺到詭異的天氣變化。

不太對勁！

桑玲月汗毛豎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

「咔噠」一聲響，照明設備故障，室內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迭聲的尖叫刺得桑玲月耳朵生疼，她正打算藉著光腦的微光檢查照明設備，就見白熾燈詐屍似的閃爍幾下，重新照亮教室。

一迭聲的尖叫又一次響起。

這次是被班主任嚇的。

只見班主任不知何時已轉過身，直挺挺的站着。他臉上戴着一張漩渦面具，白底黑色線條，只露出兩隻眼睛。

「嚇死人了！」

寂靜中，不知是誰高聲說道：「外面好黑啊，幾乎和夜晚差不多了……老師，你是在惡作劇嗎？還挺嚇人的，哈哈哈……」

不，雖然才和班主任接觸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但桑玲月已經知曉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大概是考慮到自己年輕較輕的緣故，怕無法開展工作。他平時不苟言笑，維持着老師的威儀。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搞過分的惡作劇。

很多人意識到不對勁，說話的人聲音逐漸破碎，笑聲變得勉強。

「上午好！親愛的同學們，我是你們的班主任D01。滋滋滋……能量融合中……調試12%……23%……99%……生成【不可思議校園】……」

漩渦面具底下的東西最初發出的是毫無感情的電子音，等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已經變成獨屬於班主任的青年男音。

「臨時ID正在發放中……檢測到32個身份ID已發放完成。同學們，請打開光腦查看臨時ID，並根據指引完成新手任務，你們的時間有限！一寸光陰一寸金嘛。」

班主任將略有些歪斜的領帶扶正，宣佈道：「下課。」接着，頭也不回地離開教室。

桑玲月起身跟隨，學委咬咬牙，小跑着追上她。

至少得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徒勞地坐在教室里沒有意義。

桑玲月一路跟着班主任走過長廊，看着他走進辦公室。猶豫一瞬，她推開半掩的門往裏看。

辦公室里原本伏案工作的十幾位老師齊齊抬頭，漩渦面具未曾覆蓋的雙眼盯着門口。視線冰冷，毫無感情。

詭誕的一幕，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桑玲月眼角餘光看到一步之外的學委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枚雞蛋，摧枯拉朽的尖叫聲即將從喉舌間躥出。在捂住對方的嘴和關上門隔絕恐怖源頭之間，她決定選擇後者。

「咔噠——」

辦公室的門關上。

學委：「啊……呃。」

一起被關上的，還有學委的嗓門。

桑玲月：「我覺得驚擾裏面的東西，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你覺得呢？」

學委的嘴緩緩合上，哆嗦着說：「我我、我附議。」

桑玲月站在走廊上，眺望遠方。她的視線最多能穿過操場，到達校門口。校門以外的一切都籠罩在重重的白霧之中，連建築物的輪廓都不可窺見半分。

她自小生活在三區，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霧，更何況霧氣中還夾雜着絲絲流動的黑光，彷彿有邪惡之物藏在其中。

這一切簡直像是恐/怖片入侵現實。

學校的上空同樣籠罩在霧氣中，看不見天空。雷鳴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偶爾有金色的電光閃爍。

霧氣距離地面大概多少米呢？桑玲月尋找着參照物，視線卻在接觸到東北角圖書館大樓的時候，微微凝滯。

國立高等育成學園的圖書館是學校里最老舊的建築，一貫被戲稱為兩百年歷史的見證者，充滿着年代感。石牆爬滿藤蔓，屋頂紅瓦鋪蓋。現在卻消失不見，原地矗立着一座只會在未來出現的大樓，極具科技感的外觀，懸浮於地面之上，高聳進白霧之中。

桑玲月視線移動，她看到校園內的每一處建築都出現肉眼可見的空間扭曲，比如低矮的食堂，被拉扯至橫貫整座校園，長度超過一千米。它簡直像是一塊柔軟至極的橡皮泥，或者是某種可以超長拉絲的芝士棒。

數秒之後，讓人產生噁心感的扭曲停止。目光所及的建築物並沒有消失不見，但和原本的模樣可以說是毫不相干。

桑玲月都沒辦法稱其為「變化」，更願用「重塑」兩字來形容看到的一切。

這不是惡作劇可以達到的程度，如果她沒有眼花……桑玲月轉頭看向學委……很好，她看都的不是幻覺。她的精神上是有一些小問題，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神經病。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一股超自然的力量籠罩了校園……甚至是整個世界。

「那個……」

學委和桑玲月對上視線，眸中滿是無助。她腦中一片混亂，千言萬語擠在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還沒有崩潰，是因為桑玲月還能保持鎮定。

「！@#??????%%……」

學委看到桑玲月紅唇蠕動，吐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話語。聲音空靈悠遠，如同神話故事裏海妖的歌聲，有着令人着迷的力量。這很好的安撫住學委即將崩潰的心神，卻也令她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意識到桑玲月的表情不對勁。

面對末日降臨般的變故，還能人能夠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嗎？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為何滿是慈愛？

下一瞬，桑玲月嘴唇抿起，厲聲呵斥道：「回去！」

學委快要哭出聲音：「你沒事吧？」

「￥%&&（）。」

「艾瑟兒，如果你想要溝通，至少得說通用語。」

美妙惑人的聲音和少女清脆的嗓音不斷切換。

「你無權趕走神的信徒。」

「前提是你不攪亂我平靜的生活。」

即使是美少女，神態、表情切換得太過迅速也會帶來恐怖的效果，配合現下的氣氛，使得不間斷一直在受衝擊的學委驚恐後退。

「桑玲月」大概意識到自己嚇到旁人了，溫柔地對學委伸出左手，「我沒事，你不要害怕……」

右手抓住左手，不令其向前再進一寸。

等到桑玲月終於壓制住自己的第二人格，就見學委已經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七八米遠，直到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活像身後有怪物在追。

桑玲月嘆息一聲。

自己肯定是被當作奇怪的人了。

「嘀嘀嘀——」

手腕上佩戴的光腦，響起急促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