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執迷不悟又如何
永康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謝遠帶着十三萬人馬南下,在南海郡邊境被徐翀攔住。
「刺史帶如此兵馬,大張旗鼓來我南海郡,不知所為何事啊?」徐翀笑眯眯地作揖。
「有人匿名舉報,說南海郡太守勾結當地望族徐氏,私自開採鹽礦,販賣私鹽,牟取暴利。更有人舉報,說徐氏一族有不軌之心——本官為揚州刺史,此番率軍南下,徐太守說本官為何而來?」
謝遠面色淡淡。
徐翀眼皮子突突一跳。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
「今日我大軍撤離,你務必要在邊境攔住謝遠。若我大軍來不及撤離,耽誤了徐氏先輩定下的大事,老夫先扒了你的皮祭祖!」
想起今早徐太公對自己的警告,徐翀哆嗦了一下,望着謝遠的笑容更甚——
「凡事都得講個證據。刺史若貿然率軍闖入我南海郡,只會引來民心動蕩。更有甚者,還會說刺史意圖在此養兵。如此謀逆之云云,想來刺史也是不願意聽到的吧?」
噢喲,威脅?
謝遠挑眉。
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喻之。」謝遠側眸。
崔珩示意,從袖口中拿出一張麻布。
麻布上寫着血書,血跡早已乾涸,瞧着暗沉沉的十分駭人。
「上月,本官收到一些百姓的匿名血書舉報。自稱從礦場出逃,懇請本官救出那些被抓走做苦丁的壯丁與奴隸,救出那些被抓走充當軍妓的民婦姑娘。」
謝遠撫了撫身下啃草的小毛驢,笑眯眯開口,
「無論真假與否,本官都要一探究竟。刺史若再不讓路,便是妨礙公務了。若耽擱了事情,不知販賣私鹽,舉族謀逆的罪名……太守擔不擔待得起——」
徐翀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滯。
誠如謝遠所言,他們徐氏一族因為看不慣大晉皇帝的行事作風,從十年前就開始籌備謀反。
徐太公更是奉先輩之命,一定要推翻大晉王朝,另覓他人為君。
他們在這嶺南一帶遙望中原多年,一直默默地為中原培養人才,把人才送進中原。
可他們換來的是什麼,是中原皇帝對他們嶺南世家的輕蔑與忌憚——
他覺得他們出身窮鄉僻壤,是個實打實的土包子。就這樣的土包子還要盤踞嶺南,做這裏的龍頭,你肯定是想要造反。
可是他們根本沒有想過,他們的先祖是從秦漢奉命遷徙過來的,他們的先祖也都曾是春秋各國諸侯的後代——論起身份尊貴,那些所謂的世家可能甚至還比不上他們。
所以在天武帝開國后,眼見中原百姓的生活並未有所起色,徐氏先輩看清了這些人的醜惡嘴臉,終歸是失望了。
你不是想讓我造反嗎,那我就遂了你的願,把這個造反的名聲坐實。
不然太對不起你們一代又一代的猜忌了不是?
斂起腦海中思緒,徐翀面上揚起燦爛的笑容:「不過是一些百姓上的麻布,不過一些隻言片語,刺史便要如此大張旗鼓來我南海郡,擾亂我南海郡治安?不知刺史居心何在?」
「你是想要給徐太公和徐氏私兵的撤離拖延時間吧。」謝遠忽然開口。
徐翀面色一頓,笑容復又起:「下官不知刺史在講些什麼。」
「我已知道你們用鹽礦遮掩鐵礦一事,徐老太公在得知我剿殺倭寇后,料定我會整頓兵馬,率軍南下,徹查販賣私鹽一事。而他們準備撤離大軍,在別的地方起兵造反,打大晉一個措手不及。所以……」
謝遠慢吞吞轉了話鋒,溫潤的目光落在徐翀身上,像一把凌厲的刀子,
「他派了你來拖延時間,是不是呀徐太守?」
心事被戳破,徐太公的面色瞬間白了一個度。
他又想起了徐太公曾對他說過的一番話。
這個謝遠,別看他年輕,看着文文雅雅的好欺負,其實額外聰穎,又能隱忍又能洞察一切,所以才能輔佐霍氏父子北伐連連告捷,所以才能幫助祁氏翻案——
等他真正出手的時候,或許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所以謝遠必須被攔在半途。
徐翀抖着嘴巴還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不義。」謝遠側頭,又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愣愣,見到謝遠眼中的冷色,便會意拿過身側長弓和箭矢遞了過去。
少年張弓搭弦,對着徐翀便是一箭射出。
箭矢徑直插入徐翀的心口,他愣了片刻,嘔出一大口血,從馬上摔下來。
旁邊帶來的將士見狀,紛紛想扭頭跑路,卻被霍去病和崔珩下令全部射殺。
少年騎着小毛驢路過徐翀身邊,見到他眼底的懊悔,微微一笑——
「你該懊悔的對象,不是我,是那群無辜的百姓。」
遂跨過這位太守,率軍徑直入了南海郡。
有謝遠的帶領,眾人很快找到了鹽礦的位置。
他們還發現了鹽礦下面的鐵礦。
眾人驚詫之際,謝遠已經寫下奏摺呈報朝廷,隨後以徐氏不臣之心,意圖謀逆早飯為由,下令追擊徐氏。
他們追了整整一日一夜,終於在新安郡邊境追到徐太公和其手下十萬將士。
見到謝遠追上來,徐太公只是有些微微的詫異,隨後沉了臉色:「老夫在操練兵馬,刺史這是作甚?」
「南海郡太守徐翀勾結徐氏一族販賣私鹽,開採鐵礦鹽礦,數罪併罰,視作謀逆。今本官謹代陛下行職,捉拿徐氏一族。」謝遠淡淡開口,聲音傳遍曠野,
「徐老太公,若不想引起人員傷亡,本官勸你束手就擒。」
見心思被戳破,徐太公也不再遮掩,乾脆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他仰天大笑一陣,驀地看向謝遠,朗聲質問——
「大晉朝廷奢靡成風,不問百姓生死。寒門士族對立,尋常人永無出頭之日——為這樣的人效忠,你甘心嗎謝遠?」
謝遠心頭一動。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現在,不是改變這種局勢的時候。
少年面色不改,淡淡開口:「身為大晉臣子,本官只行分內之事。徐老太公,你莫執迷不悟。」
徐太公哂笑:「老夫執迷不悟又如何?」
他徐氏上下,非推翻這破大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