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搶功
盯着那些越來越近的蠻人,霍去病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這是這個少年第一次打仗。
他並不害怕,甚至不知道為什麼,直覺骨子裏還有一股子莫名的興奮。
「小公子,敵人將近,可需打他?」旁邊有人悄悄地問。
「不急,且再等等。」
眾人屏氣凝神,等到胡人將近,便聽少年大喝一聲,手握長槍,騎着那匹照夜玉獅子便飛奔而出。
大戰一觸即發。
城關。
謝遠看了看天色,眼中閃過一分焦急。
都要天黑了,怎麼還不回來。
難道失敗了?
在他準備跨上小毛驢去一探究竟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洪亮的馬兒嘶鳴聲。
「幽州大捷!韃虜已退!幽州大捷!」
「勝啦,我們勝啦!」
「霍小公子威武!謝小郎君威武!」
「……」「……」
喧鬧的歡呼由遠及近,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手握長槍,滿目興奮地勒馬停在他面前。
「主公,我們勝了!那群蠻子被趕跑了!」
謝遠笑,正要說些什麼,便聽到一聲呵斥從遠處傳來——
「大膽!竟敢私自招兵買馬,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眾人紛紛側頭,只見遠處一群身着官袍,頭戴烏帽的人御馬而來。
為首的幾人正面色詭異地盯着謝遠,而滔滔不絕罵著謝遠的,正是之前將老人問斬的那官差。
「若不是主公招募兵馬,驅逐韃虜搶回財物,如今的幽州,怕是早便要淪為人間地獄了!」霍去病哂笑,
「身為幽州的父母官,世家不管百姓便也算了,幾位官老爺臨陣脫逃,連兵馬也不留下,讓百姓們獨自逃難。您等的命可真金貴。」
謝遠咂舌,那些個官員也是被懟的啞口無言。
想不到,霍小將軍竟然還是個毒舌。
「你是什麼人,竟敢教訓朝廷官員?」為首的幽州刺史回過神,哂笑。
「我乃太原霍氏,霍家三郎霍去病。」霍去病盯着他,也跟着哂笑,「怎麼,官爺要治我不敬之罪?」
刺史默。
上上品的太原霍氏啊,不管真假,確實惹不得。
不過……
這並不代表他不可以治他旁邊人的罪啊。
「謝遠,你私自招募兵馬,該當何罪?」他板下臉,冷聲問道。
這些人跑得快,打聽消息也快。
所以謝遠他們的一舉一動,這些官員都是一清二楚的。
就連謝遠的身世,這幽州刺史也給扒了出來。
他就是一個慣着謝家姓的寒門子弟,他治不了霍去病,還不能隨便治罪謝遠么。
謝遠身後的百姓和將士們早便收起了笑臉。
是啊,沒有實權的人,私自招募兵馬是要被問斬的。
謝遠正準備說話,便聽刺史幽幽開口:「好生回答,本官念在你乃謝家子,可饒你不死。」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紛紛聚集在謝遠身上。
他回答的好,便可脫離死罪;
他若答不好,便是秋後問斬。
謝遠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不疾不徐地作揖——
「論私自招募兵馬,草民確實罪該萬死。而若單論擊退韃虜,草民便不是死罪之身。」
刺史點點頭,眼底露出一抹精光。
這小子,上道。
「如何一個非是死罪之身?」
「胡人入侵,刺史求援朝廷,命草民招募兵馬。草民遵刺史之命擊退韃虜,刺史可寫捷報,上奏朝廷,撥款賑災。」
「好,好,好!」刺史聽罷,朗聲大笑,連道三個好字,眼底的殺氣徹底消散。
百姓們不明所以,霍去病卻氣得耳根子都要紅了。
都什麼和什麼呀。jj.br>
主公辛辛苦苦忙活一場,到頭來連擊退韃虜的功績都特么不得已推在這狗官身上,讓他成為大功臣。
太過分了吧。
最後,刺史解散了謝遠所有的兵,然後悠哉悠哉地帶着人去寫捷報。
而謝遠則回到了山莊,繼續準備召開書院的事兒。
霍去病為他抱不平,謝遠卻笑眯眯開口:「讓他寫去唄。以後他就知道什麼功績能攬到肩上,什麼功績不能攬了。」
「??主公此話何意?」
「表面意思。」
霍去病:「……」
雖然但是,總覺得那個狗屁刺史以後會很倒霉。
刺史上報了幽州大捷,朝廷被忽悠了,但是幽州的百姓不是傻子。
他們見到了當日的事,回去后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個情況。
於是不日以後,謝遠被搶功績卻毫無怨言的事兒就在坊間傳開,他就這麼變成了在幽州小有名氣的人物。
又於是,在書院開的那一日,便有一大批寒門子弟不請自來,願做他的門客。
謝遠愣了愣,隨即觀察了他們品行與學識,最後留下了十個。
書院開的匆忙,還未曾取名。
眾門客問謝遠取個什麼名字,謝遠思忖片刻,提筆落下龍崗二字。
「主公,此為何意?」霍去病看着這兩字,只覺霸道的很。
「山崗之上,有藏龍卧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故,名曰龍崗。」謝遠微微一笑。
霍去病悟。
哦,這樣啊。
「那書院要招書生么?」
「只收寒門。」
「只收寒門?」
「只收寒門。」
龍崗書院只招寒門子弟的事兒傳開后,很快引來了幽州各大世家的關注。
當他們發現開書院的竟然是謝遠之後,便越發看不起這書院了。
下等的人,果然也只能與下等的寒門混在一起了。
雖是這般想,但他們還是想一探究竟。
這不,找麻煩的不請自來了。
十一月,幽州下了一場雨,天氣瞬時冷了不少。
家家戶戶換上了去年的薄襖子,穿不起的只能去采些蘆葦絮回來匆忙縫製新衣。
連蘆葦絮都采不着的,只能縮在破敗的古剎裏頭啦。
四日,一群穿着打扮十分富貴的人停在龍崗書院前。
他們自范陽而來。
為首的少年攏了攏大氅,搓搓手撐着傘緩緩抬頭。
看着那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他不自覺念出了聲——
「龍崗書院……」
真是一手好字。
少年眼中浮出一絲驚嘆。
「一個卑賤的寒門子弟開的書院,能好到哪去。」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嗤笑。
少年緘默。
阿父就是放不下對寒門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