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響亮的啼叫
幽暗的空間內。
數不清的神靈被齊祥其以秘術“請”到了畫卷天地之內。此刻天地劍鳴陣陣,在黑暗籠罩之下尤為耀眼的那道璀璨白光悠然前行,於黑暗的大地之上留下了一道閃爍着五彩的搖曳“尾巴”,絲絲縷縷的出現之後消散而去,但卻好像從未消失一般,瀰漫在周圍,以至於整個空間。
劍意充沛!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劍意。遠處看着這道劍光的齊祥其眉頭緊皺,嘴唇微抿。他大袖飄搖,整個身軀都做好了隨時閃避的準備,以那道劍光的濃郁程度來說,他做出了林葬天隨時都會一劍落在自己身上的判斷,所以他的衣袖間也逐漸變化為白紙的模樣,被周圍紊亂的氣流吹得錚錚作響,如同金屬一般響亮。
齊祥其站在一尊巨大的石像上面,這是所有“請”來的神靈之中唯一一個雙目緊閉的存在,其身披鎧甲,雙手疊搭在一把古舊的巨大長劍上,劍鞘上有着被泥土遮掩的紋路和痕迹,看不清具體的模樣,但是明顯能夠感受到它的與眾不同,而且後者的厚重感也明顯要大於其他所有神靈身上透露出的氣息,似乎比他們所有神靈都要高上一個層級。
“呵……”齊祥其輕輕地呵了口氣,隨着這口氣呵出,他的面前也瀰漫出了一層朦朧的“煙霧”,裏面電閃雷鳴不斷,噼里啪啦的,如同一朵盛開的煙花。
但可惜,今天不是新年。齊祥其默默想道。他眼前沒來由出現了一副幻景,憨厚的中年男人,嘴硬心軟的美麗婦人,還有一個年紀不大,雙眸清澈的孩子,他們圍坐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裏面,靜靜地看着枯葉飄落,大雪天裏能看到落葉也是難得的,雖然這麼一落就都和那些樹一樣光禿禿的了,但是今天新年,有更美好的風景去看。
一桌菜,一壺一年沒幾次機會能喝到的自己釀的醇酒,婦人和男人有說有笑,年紀尚小的孩子拿着副筷子,安靜地看着這一幕,傻傻地笑着,口水把嘴唇打亮,顯得紅彤彤的,和蘋果一樣。他們這一家再普通平凡不過了,在這樣寒冷的季節里,趕上新年這個喜慶的日子,聽着外面的煙花噼啪作響,心中積累了一年的悵然也好像跟着不見了,昏黃的燈光下,一家人都蜷縮在被窩裏,顯得懶惰又幸福。孩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外面的煙花一陣接着一陣,這讓他興奮不已,絲毫沒有睡意。在他身旁,左右兩邊,婦人和男人低頭看了眼懵懂天真的孩子,然後兩人抬起頭看向對方,忽然相視一笑,臉上的線條格外柔和,世上最溫柔的神情莫過於此了。
齊祥其閉了下眼,收斂起這莫名的情緒,同時他及時反應過來,罵了句:“你現在這時候還敢胡思亂想?!別擾亂我的心智!”說完這句話之後,齊祥其眉頭皺得格外深了。他似乎怒氣不小,臉上都微微有些赤紅。
他輕輕搖了搖頭,讓自己腦海中的雜念掃蕩一空,然後大袖一揮,前方的所有神靈都開始向前,他們腳下流光溢彩,拖曳着道道流光,彷彿真的神靈降臨一般,沖向前方那道愈發璀璨耀眼的白光,試圖阻止它的前進。
齊祥其做完這一切之後,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右腳往下一踩,腳下這尊石像瞬間分崩離析,顯露出石像下的神靈的模樣,只見一尊渾身金燦燦的神像扭動肩膀,雙手微動,那把已經露出層層裂縫的長劍被他右手拿起,輕輕一抖,瞬間露出了長劍原本的模樣,——一把近乎透明的長劍,在某些角度來看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但是其鋒銳程度可以說是神兵,劍身籠罩着一層朦朦朧朧的藍光,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是一粒粒精粹的劍光,若是不細看的話,是非常難以發現的。
齊祥其身體微晃,但很快站定,然後安靜離開腳下的那尊神靈,後者睜開金色的雙眸,充滿靈性地回頭看了眼齊祥其,然後又轉過頭去,一步一步地開始緩緩向林葬天走去,隨着他一步步前行,他踩下去的每一腳都會讓大地寸寸龜裂,黑色的石塊浮在半空,宛若靜止一般,周圍的一切都慢慢地化為齏粉,通體金色的神靈眼睛微眯,對於地面上那個人類似乎十分不屑,手上的長劍被他拖在地上,燃起了白色的熊熊烈火。
齊祥其見此一陣肉痛,“他是真的不在乎這座空間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神性啊……”如此說著,齊祥其又馬上拿出一支畫筆來,輕輕於空中一點,然後便迅速勾勒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方塊,被他飛快填補在了空間內露出裂縫的地方。他皺眉看着那個今天唯一一個無法預知的不穩定的因素走向遠處,頭疼不已,若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他還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把他給“請”下來。
那是個天大的麻煩。就是不知道和那個人比起來如何了。齊祥其腳下浮現出一張巨大的白紙,他盤膝坐下,一身白衣和白紙相接。他現在的狀態,隨時都能撤離出這個空間。
好了,看你今日究竟能不能死在我的手上。齊祥其眯了眯眼,專註地看向遠處那道耀眼的白色劍光。那裏劍意滔天!
遠處。
極度耀眼的白色劍光之內,劍鳴聲中,被照耀成白色的大地上,林葬天一襲黑衣,手握冥劍,周身劍意深不可測,如同在凝視深淵一般。他抬了抬頭,看着向這邊飛來的一個個“神靈”,眉頭微微皺起一角,細密的劍光之中,遠處的“神靈”身上的靈光還是顯得很耀眼。
看來他請來的“神靈”都不簡單啊。林葬天一個個地看過去,視線掃過,最後繞過那些前面的“神靈”,望向了最後那尊更加高大更加耀眼的金色“神靈”,他眼眸中的幽暗更深了一些。
林葬天輕笑了一聲,緩緩停步,膝蓋微曲,腳下一沉,地面驟然開裂,隨即崩壞不止,像是一顆石頭落在了平靜水面上時候激起的波紋漣漪,眼下的大地就如同那被石頭激起漣漪陣陣的水面,以林葬天為圓心,開始向著四周擴散開去,且聲勢浩大,如同一道道海潮湧向遠處,把所有的阻礙之物都一口氣推開,不留餘力。
冥劍被林葬天舉在身前,他的手指稍稍用力,衣服隨即一振,被劍氣吹得鼓起,袖口都被那毫無遮攔的劍氣給撕爛了,露出了林葬天潔白而有力的手臂,隨着冥劍的顫動停止,林葬天的手臂上和雙手手背,都紛紛鼓起了暗黑色的血管,如同蚯蚓在爬,瞧着有些可怕。林葬天視線低垂,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那些鼓起的血管隨即消失不見,手臂和手掌又恢復了原狀。
“呼……”林葬天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後雙手緊握住冥劍的劍柄,將其拉近到肩膀處,然後竭力揮出,斜着橫掃出去。
劍光如流水,經過冥劍之後,白色的劍氣盡數奔湧向前方,於空中劃出了一道寬大的白色“彎月”,其後有無數劍光追趕,把它填滿,勾勒完整,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在眼中變為一道白色的“線”,將眼前這個黑暗的空間給分割了出來。
遠處被齊祥其請來的“神靈”們看到了那道不同尋常的劍光之後都突然停滯在了半空中,似乎有些意外人間居然還能有人使得出這樣的劍,但是他們此刻再要躲閃的話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潮水一般的劍氣將自己吞沒,毫無還手之力。
這真的是人類能夠達到的劍道成就嗎?
齊祥其在遠處看着一股勢不可擋的劍氣迅速湧來,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寬大的白色軌跡,然後以一種超乎想像的速度將齊祥其請來的那一尊尊“神靈”給衝散,變成了數不清的黑色石塊,只剩下最後一尊渾身金色的“神靈”還在,他拿着一把近乎透明的長劍,頭一回露出了嚴肅的神情,他感受着那道劍光以及其留下的餘韻,嘴角扯了一下。
總感覺這其中的一道氣息有些熟悉啊。那個金燦燦的“神靈”身體驟然拔高,躲過了那道劍光。低頭看着那道劍光從自己腳下經過,“神靈”的臉上第一次多了一點人性化的表情。他並非是擋不下那道已經殘存不多的劍道餘韻,但是與其花費力氣去擋下來那道劍道餘韻,還不如將其用在更加有意義的事情上面。他看了看那些被衝散的“神靈殘骸”,在他的眼眸細看之下,其實每顆黑色的石塊上面都沾染着絲絲縷縷的金色的神性。他舉起一掌,召喚起那些殘留的神性,很快,無數的金色的光點匯聚在了他的掌心,最後凝聚成了一顆金色的珠子。他拿起那顆金色的珠子,抬起下巴,手掌一扣,仰頭咽下了那顆蘊含著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神靈殘骸”中的神性。
咕咚一聲,於這寂靜之下的黑暗空間內清晰可聞。
林葬天自然也聽見了,隨着那道詭異而又不尋常的聲音響起之後,他的心裏忽然沒來由的一顫,這是感受到危險的信號所做出的下意識的反應。他咬了咬嘴角,察覺到了前方彌散的神性忽然的凝聚以及那尊金色的“神靈”身上顯露出來的更加強勢的氣息。
身後的帝座一直護在林葬天的身後,給他以一定的支撐,過去身為冥帝的帝座,它可是也立了不少的功勞。眼下它正不斷地給林葬天傳遞靈力,讓林葬天方才消耗的靈力恢復過來。
林葬天把冥劍插入地下,手掌抵在劍柄上。他身姿挺立,深呼吸一口氣,渾身的氣息由鋒芒畢露迅速轉為了內斂沉靜。這一截然不同的兩種樣貌,僅僅在林葬天短短的這一口氣的時間內就完成了其飛速的轉變。
遠處的那尊“神靈”也察覺到了林葬天這邊的變化,才吸收完所有神性的他,卻忽然又一時之間拿不定了主意。
方才還那麼濃烈的劍意,此刻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了,就像是一個被海浪淹過鼻子的人,被大海收回了所有生機和聲音。這一瞬間的突然轉變實在是太過突然,以至於即使身為“神靈”的他,也是一時半會有點惴惴不安了起來,這種情緒出現在他的身上可謂是十分奇怪的,但是此刻他停下的動作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齊祥其重新又出現在了之前的位置,為了躲過那道劍光,他提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即使是這樣,雖然他猜到了林葬天真正針對的人其實是他,但是當那道劍光真的朝着自己這邊襲來的時候,他還是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絲來自空間之外的悸動。齊祥其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發現它正在不自覺地顫抖,而且還無法停下,就像是被某根線系在了手上,而某處有個人在一直上下拉扯一樣。
“真是古怪……”齊祥其甩了下手,兩隻手互相點了點,隨即手上那陣異樣的感受消失不見,但是還留有餘韻,讓齊祥其有一種還在被人當做提線木偶的感覺。他很快恍然,抬起頭看向某處,眼眸裏面蘊藏着濃烈的仇恨情緒。
遠處。
耀眼的白光漸漸消失,一襲黑衣的林葬天彷彿融入了黑夜,幾乎看不到他在哪。但是在那尊金色的“神靈”的眼中,無論是在黑夜還是白晝,其實都無所謂,都是一樣的。而此刻,他正緊緊地盯着那個頭一次讓自己的情緒出現波動的人類,想着接下來要如何,是主動出擊,還是靜靜等待對方過來。不過他是耗不起時間的,所以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主動出擊,但是化主動為被動。
一身耀眼金光的“神靈”握住那把近乎透明的長劍,後者身上流淌着五彩的光芒,如同銀河一樣閃爍在其中,他在空中微微浮動,像是置身在大海之中,任由海浪將自己推移向任何方向。但是他好像是能夠控制海浪的推動的方向的,所以當他心念微動的時候,他整個巨大的身形便已經出現在了林葬天的面前,長劍拖曳着長長的流光,朝着林葬天一劍斬來。
林葬天抬頭看向這尊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近在咫尺的金色“神靈”,後者的視線低垂看向他,眼神淡漠,就像是在看着一個螻蟻一般。
神不在乎。這幾個字忽然浮現在林葬天的心底,隨即他便被那把彷彿無形的長劍斬去,身體一分兩半。
長劍揮過之後,林葬天身後的天地被劍光抹消了一切,天地劇變,被攪合得一塌糊塗。
但是“神靈”低頭看去的時候,發現那個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長劍之上,而之前那個一分為二的身影,就只是身影而已,是林葬天飛速移動時留下的殘影。
“鎮!”
渾身金燦燦的“神靈”忽然開口道。此話一出,林葬天所站立的周圍頓時出現了一圈金色的囚籠,將他圈禁在了其中,林葬天眉頭一皺,悶哼一聲,身子頓時有些佝僂,身軀彷彿忽然變得有千萬斤重。
林葬天將冥劍放下,掌心抵在劍柄上,劍尖抵在腳下所站的透明長劍上。林葬天眉頭緊皺,從劍尖處傳來的觸感十分讓人不適,無數的神性蘊含在其中,這對於有着自己的道路的林葬天來說,其實可以說是一種“污染”,所以林葬天不光要承受着身上千萬鈞的重量,還要抵禦着劍尖處傳來的神性污染。
突然,林葬天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似的,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手掌突然發力,將冥劍按了下去。
借力!
林葬天決定藉助身上傳來的重力,借力打力,把身下的長劍鑿穿,然後得以脫離身上這如同囚牢一般的東西,成為“神靈”之後,每尊“神靈”都會有自己的神通,一般來說,除非是級別比他還要高的存在或是同等級的存在,不然的話像林葬天這樣的封神巔峰還是難以躲掉其神通的施展的,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避無可避。即使林葬天面前的這尊並非是真正的神靈,而是齊祥其“請神”請下來的存在,但是神靈就是神靈,即使是一尊石像,被賦予了神靈的神性之後,站在他的面前,也是如同在面對着一位真正的神靈,且與真正的神靈無異。所以在“神靈”開口之後,林葬天可以說是避無可避,是一道必然要接下來的神通。
冥劍的劍尖抵在林葬天腳下的透明長劍上,隨着林葬天手掌用力,從手掌上面傳來的那股神性產生的異樣感受幾乎沿着林葬天握劍的手臂一直蔓延到林葬天的腦海之中,如同無數螞蟻在爬。林葬天迅速克制住想要嘔吐的噁心感受,渾身爆發出一股更甚於之前的劍意,劍道氣韻無視一切地激蕩開來,透明的長劍上,隱約間彷彿有一輪明日在緩緩升起。
渾身金色的神靈凝視着林葬天,想要擰轉劍柄,將林葬天甩開之後,撤去那道既有壓制林葬天但也起到了一定護盾作用的東西,然後再一劍斬去,將林葬天徹底抹消於世上。但是當他擰轉長劍的瞬間,他心中突然閃過一絲不適,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見到宛若透明般的長劍上忽然冒出一團耀眼的白光,然後長劍隨之崩壞,化為了無數碎片落在空中,白色的劍光中,它們一個個都折射着耀眼的劍光,彷彿星落一般地沉入和夜色一樣黑暗的暮色中。
林葬天在半空中及時調整身體,躲過了金色“神靈”以指為劍劃出來的一道劍光,後面的帝座湧出了陣陣黑霧,將林葬天的身體拉了過去,然後它瞬間閃現到了那尊金色的“神靈”上方,黑霧瀰漫下,林葬天的臉龐若隱若現。
“幹得不錯!”
林葬天嘴角微揚,拿起冥劍,離開帝座,雙手緊握劍柄,朝着下方的“神靈”的腦袋的位置重重一斬。
劍光於空中迅速匯聚出來,最後飛快地以一種超乎想像的龐大的方式和形態出現在黑暗之中,白色的劍光純白又耀眼,像一顆璀璨的流星劃過夜空,然後迅速劃過,落下。
白光眨眼間就將那尊金色的“神靈”給斬成了兩半,然後劍光落下之後,於地上飛快地又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勢浩大,飛快地向著周圍蔓延出去。
遠處的齊祥其看到這一幕突然離開了那張寬大的白紙,站了起來,他神情嚴肅,稍顯慌亂,但還是迅速抽出一支筆來,空中金光陣陣,他揮袖在虛空中着重地點了幾下,但是隨着時間過去,他的眉頭越皺越明顯,最後他的臉色已經看上去非常不好了。齊祥其一直坐在那裏旁觀,既是旁觀,也同時在維持着這個空間的運轉,畢竟那尊“神靈”出手向來是沒有數的,他擔心其任性之下破壞了這個由他花費了很多心思營造出來的,專門用來對付林葬天的空間,所以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補充着空間內的一些被他們打鬥而造成的“缺口”。
但是還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林葬天剛才的那一劍居然斬開了那尊在齊祥其看來近乎無敵般的存在,而且目前來看,林葬天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為了破壞這個空間的穩定,斬“神靈”或許只是他的障眼法。
沒想到還真讓他做成了這般一石二鳥的事情。齊祥其越想心裏越氣,他挽起袖子,伸手在空中攪合了一下,抓着那支筆的手往虛空中的某個地方戳了一下,然後筆尖隨即消失在原處,整支筆唯有筆桿露在外面,過了一會,齊祥其又收回手來,而此刻的筆尖上已經沾滿了黑色的“墨汁”。齊祥其大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筆,手指微微用力,這支筆似乎比剛才重了不少。隨即他開始迅速揮筆作畫,遠處的蔓延的火勢於是得到了一定的遏制,但還是在不斷地蔓延,只不過速度要稍微慢了一些。
林葬天看了眼齊祥其所在的方向,周圍風聲縷縷,全部都湧向那道不斷蔓延的火勢周圍,想也知道是齊祥其出手了。林葬天收回視線,開始看向自己面前的這個雖然被一劍斬為兩半,但卻“藕斷絲連”的“神靈”,後者被斬開的身體中間繫着無數金色的“絲線”,也是因為有了它們的存在,所以使得這尊神靈雖然被林葬天一劍斬為兩半,但卻並未倒下,依舊是以剛才站立的姿勢立在大地上。
低頭看着這尊神靈之間的聯繫,同時也能看到那些神性通過癒合的方式來干擾起林葬天的道心來。林葬天冷哼一聲,又是一劍落下。
這一劍,讓那些中間粘連着的“絲線”斷了大半,因為其中有很多分開之後又迅速伸長癒合的,所以這尊金色的“神靈”還是沒有倒下,一分兩半的那樣。只見那個金色的神靈,其被分得很開的兩顆眼珠忽然轉動了一下,突然開始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隨着他的眼珠的變化出現,這尊“神靈”的軀體也忽然多出了很多鏈條一般的東西,很快將兩個分得很開的身體兩側拉了起來。
林葬天眉頭一皺,隨即瞭然。
“原來是沾染了邪惡的神靈啊……怪不得。”說著,林葬天左手併攏雙指,他閉上眼后,嘴裏喃喃有詞,一圈圈金色的文字從他的身上浮現之後又圍繞着他旋轉起來,最後當林葬天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無數金色的複雜晦澀的金色文字已經全部都開始沿着一圈圈的方式沒入了林葬天右手上的冥劍裏面。
當所有的金色文字消失之後,林葬天拿起冥劍,看向腳下的金色“神靈”,此刻後者的身軀還差一點就要恢復完整。
林葬天輕輕冷哼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抹笑,隨即笑意漸漸收斂,神情冷漠道:“既然如此,那清理你就要簡單多了。”
林葬天提起冥劍,後者渾身金光,因為有些過於耀眼,所以林葬天也只是微微眯着眼看了眼它就又將它放下了。
“沾染了邪惡的神靈,已經不能被稱為神靈了,能夠召喚出這樣的神靈,看來你也快要被‘污染’了啊……”林葬天默默地說道。他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起伏,只是神色間偶爾有一絲擔憂和恍惚。
若果真如此,那麼神域對人間的“侵略”或許要比自己想像得還要早上很多。
林葬天現在其實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齊祥其所召喚的“神靈”就是神域為了轉移其中的危害而引出的邪惡的存在,所以他看了眼那尊金色的“神靈”將要癒合的身軀之後,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出了一劍。
劍光如潮水一般將那尊金色的“神靈”淹沒,黑暗之中好似降下了一道白色的幕布,隨着一聲如同鳥的啼叫的聲音響起,劍鳴混合著劍氣洶湧而下,如同天河水傾落時候的情景,只不過這道奔流而下的“河水”之中,蘊含著無數金色的文字,它們從初始的小小的一個,到後來迅速擴大,大得幾乎和林葬天腳下的那尊“神靈”的拳頭一樣大了,像這樣大的金色文字隨即很快充斥在那尊“神靈”周圍,將他淹沒在其中。
“凈!”
林葬天忽然開口道。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所有金色文字迅速將下面那尊“神靈”禁錮住,本已開始癒合的“神靈”忽然開始分崩離析,那些聯繫的“線”突然全部斷了,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扯開了一樣,帶着暴力破壞的面貌。
林葬天手腕擰轉,輕聲道:“滅!”雖是“滅”字,但這個字與方才的“凈”字一樣,都在傳遞的過程中演化為了一種聽不懂的語言,如同一道道撞鐘般的聲響籠罩在了下面的那尊“神靈”身上,但是隨着林葬天話音落下,那尊金色的“神靈”在無數金色文字和劍光之中的身影就開始迅速抖動了起來,就像是在阻擋着什麼東西從自己身體裏面出來似的,最後只看到他痛苦地半蹲下身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那聲音裏面處處透着股詭異,林葬天皺了皺眉,豎起左掌在胸前,屏蔽了那道聲音所產生的影響。
齊祥其忽然出現在不遠處,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那尊崩壞的“神靈”碎片和四散而去的神性已經告訴了他所有,他突然手捂胸口,神情痛苦,然後他先是乾嘔了一聲,隨即雙手捂嘴,但血液已經止不住地從他的指縫間流了下來,他的身體也止不住地在顫抖。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齊祥其的臉色就已經慘白得如同他那些還未作畫染墨的白紙,他的身體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好像隨時都會墜落似的,全然失去了之前的神氣。
林葬天默默地看了眼齊祥其,說道:“既然你選擇召喚他,那麼也應該承擔所有的後果,現在的你,即使我不殺你,你也絕對活不久了。這就是在還未擠身神靈的境界卻要染指神域,使用禁術的後果。神靈是根本不會在乎你的死活的,所有人類,凡是神靈之下的,在他們的眼中,都與螻蟻無異。”
“呵……”齊祥其沒有反駁什麼,他已經知道了這場勝負的結果,只不過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敗得如此徹底。他眼睛盯着那些四散的碎片在墜落的時候消散,神性也跟着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他們從未在人間存在過一樣。神需要抹去在人間的一切存在過的痕迹,所以與其牽連最深的齊祥其,也就因此而受傷最嚴重。
齊祥其滿口血污,他將自己嘴裏的血咽了咽,清了清嗓子,但還是嗓音沙啞道:“你贏了。”他咳嗽了幾聲,臉龐漲得通紅,衣袖裏面的筆滑了出來他也沒有去接,任由它墜落在黑暗中。齊祥其眼眸里失去了光彩,他漠視一切,拿出了一捲袖珍畫卷,後者在拿出來之後瞬間伸展開來,變成了一副巨大的黑白畫,上面的情景和煉獄無異。齊祥其伸手抹了下嘴,然後用沾滿了血污的手撫摸在畫上,用自己的血作畫,以自己的手為筆,黑白相間的畫卷上,迅速被鮮艷和暗紅的血液給填滿,最後斑斑點點的畫卷上,早已是齊祥其咳出來的血污了。他身體顫抖不已,像是一個瑟瑟發抖的老人。
林葬天輕輕搖了下頭,旋即閃身突然出現在齊祥其身前,後者的眼眸里露出了一點震驚,但很快冷漠下來,有釋然,也有不甘,不過最多的,應該還是仇恨。只不過這股仇恨不是對林葬天,而是對老天。他的身後,一截神兵穿過,冥劍的劍尖往下滴着鮮血,劍身映出一抹寒光。“哪有贏家輸家,你我都還是螻蟻,被當成棋子用罷了。”林葬天淡淡地說道。他右手撤回,冥劍從齊祥其的身體裏收了回來,右手輕輕一甩,將齊祥其的血液甩了出去,劍身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光澤。
“為何……”齊祥其的雙眸失去焦點,眼睛雖然看着林葬天,但是卻像是在望向極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些茫然。
林葬天知道他要問什麼,但也沒工夫和他廢話了,只是輕聲說了句:“凡是沾染了邪惡的神靈,必有肉眼可見的弱點。”然後便提起冥劍,朝着正在慢慢打開的黑色空間斬去,天地隨即開明,終於露出了外面的聲音。
當陽光一絲一縷地打到林葬天身上,照耀在冥劍上的時候,天地間突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啼叫,似是劍鳴。
林葬天看着無力墜落下去的齊祥其,後者的身體落向了他所製作的空間內的最後一點黑暗的地方,然後在墜落的過程中,那副展開的巨大的煉獄一般的畫卷將他的身體順勢包裹了起來,充當了裹屍布的作用,和齊祥其的身體一起沉入大海深處。
林葬天一點一點地收回視線,發現天公作美,東海之上竟然已是萬里晴空的模樣,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
“喂!人類。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突然,一道有些稚嫩的聲音出現在林葬天背後。
林葬天有點疑惑地轉過頭去,見其沒有惡意,便打量起這位面如冠玉,一襲白衣的瓷娃娃一樣的小男孩,他兩根淡淡的眉毛扭在一起,雙手背在身後,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看上去十分滑稽。此刻他正一本正經地盯着林葬天看,似乎是迫切地希望能夠得到他那個問題的答案。
聞言,林葬天先是一愣,隨即輕輕一笑,故作意味深長地淡淡說道:“一心向道之人罷了,不足為提。”
“啊?”瓷娃娃模樣的小男孩大聲疑惑道,他伸手撓着後腦勺,一點也沒掩飾自己的不解,兩隻胖胖的小手在他的腦袋上爬來爬去,活潑至極。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我咋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表情痛苦地在心中大聲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