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回到出生之前
石頭城。
古月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的第一縷陽光正從外面朦朦朧朧地照進來。他很輕易地就捕捉到了這縷陽光,雖然窗戶太過斑駁,上面塵土較重,但是住在這個不需要花費太多金錢的地方,他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怨言了。其實他帶的錢足夠他過得很好了,而且林葬天還給他支持了一些,作為他來石頭城的報酬,雖然驕傲如古月,實在是不想要林葬天給他的那些多餘的錢,但是不得不說的是,古月確實是一個喜歡錢的人,也沒有人會不喜歡錢,但是他不是那種貪婪的人,而是一個很有自己原則的人,是他的他一定會拿,不是他的,他也不會奢求什麼。
所以在林葬天給他錢的時候,他也只是拿了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部分,至於為何住得這麼簡陋,自然是他不太捨得的緣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喜歡上了儲蓄這一件事,將自己賺到的那些金錢全部存起來,看着它們一點一點地累積起來,真是天大的一件樂事。自從離開了龍湖城之後,他在路上的漫長時光就是用數錢來消磨過去的,所以對他來說,那些模樣各異的錢幣,對他的吸引力實在是很大。若是他遇到莫雲符的話,想必兩人應該會在這一方面很聊得來。
雖然現在表面上的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古月身體內部受到的創傷卻是超乎意料的嚴重。那個既是武夫,又是修士的人實在是用力過猛,在他身上打的那幾下,幾乎都有一股暗勁傳至古月的體內,像是身體裏面多出了好幾股四處流竄的靈氣似的,將他的五臟六腑給擊了個穿,變得千瘡百孔的。
也不知道明禮他們受到了我傳過去的信沒有?如果看到了的話,應該已經有所準備了吧?
古月躺在床上想道。
他走的時候,林葬天特意給他安排了一隻傳信的飛鷹,聽他說,那隻飛鷹似乎還是林家特意調教出來的,用來為林家諜報人員服務的存在。古月早就聽說林家的情報網在帝國內稱得上是數一數二,所以便想要趁着這次機會來好好地見識一下,看看那隻傳信的飛鷹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可以繞過魔教的偵察而不被發現,還能夠自由來去現在如此嚴防死守的石頭城。
第一眼見到那隻飛鷹的時候,古月就被它銳利的眼神給吸引了,那樣的眼神是他一直很喜歡的動物的眼神,有一種很值得相信的感覺,雖然看起來只不過是一隻普通的飛鷹,但是看到它尖銳的爪子之後,以及它身上還有博斗過的痕迹,古月就不覺得它只是一隻普通的飛鷹了,而是一隻深藏不露的飛鷹。
事實證明,它確實和古月想像中的一樣,這隻飛鷹之所以可以不被魔教的人發現,除了它本身就很聰明,不容易被人發現以外,還因為它飛的高度實在是太高了,鮮少能被人發現,這樣一個飛得又快又好的飛鷹,到底上哪才能找到呢?想到這,古月都不禁有些羨慕起林葬天來。
林葬天也實在是高明,萬萬沒想到自己以這麼一隻小小的飛鷹,就能夠收買了這麼不肯低頭的古月。
想必將來的合作一定會很順利的吧?古月想道。
這個房間比他想像得要昏暗許多,雖然也不是不能睡,但是他總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自己總是會想要睡覺,所以古月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睡著了,還特意拉開了一點窗戶,讓外面的風和陽光都透進來。為的,就是在晚上的時候,去一趟之前的那個大坑那邊,看看那個人的屍體究竟有沒有被發現,然後再根據自己觀察到的來制定戰略計劃。
窗外的風冷冷的,但是陽光卻很暖和,照在身上還是暖的,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讓古月一時之間也是感到有些錯亂,來到雪原厄斯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一個四季分明的地方,只是沒想到來到了這裏以後,居然一年四季都是雪天,看得久了,也能發現這裏的魅力,只不過如果讓他真的在這裏待個幾年的話,或許真的會覺得眼前的風景實在是太過於枯燥了吧?
若是古月能夠發現的話,就會了解到,他現在所在的房間,其實就是當初白小樹所睡覺的房間的旁邊那個房間,而之前白小樹的那個房間,現在睡着的人,則是那位店小二,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是當時他換房間的時候和老闆說的是自己需要換個地方睡覺,不然睡不踏實。老闆自然是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也不好說他什麼,只是讓他把自己的房子打掃乾淨再搬出去,不然的話會影響下一位住店的客人,他們的餐館不算很大,所以能夠留給客人睡的房價也實在是不多,除了空出來的一間房,就只剩下一個小的儲物間了,而那裏因為荒廢了太久了,所以如果要打掃起來的話,估計得花費不少的時間,耽誤接客,所以現在也就空出了一個房間。
本來還以為不會馬上有人來住的,但是沒想到,這才沒過幾天,便進來了一位顫顫巍巍的老人,看上去隨時都會駕鶴西去,店小二對這樣的老人,一向是很尊重的,然後他熱情地將偽裝成老人的古月給扶了進去,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個老人在他的身上聞了聞,然後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眼神。只是一閃而過,並未被店小二看到罷了。
當時古月其實在內心裏還說了一句話,那就是“變態”,只不過這兩個字暫時還不曾有機會來到店小二的耳邊。
古月只是聞到了他身上有女人的香味,但是卻不知道那個香味的主人,居然就是白小樹。也怪他見到白小樹的時候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並未多說幾句,離得也很遠,不然的話,他一定能發現這個店小二身上的味道和白小樹身上常有的香味居然如此相像。
此時店小二正戀戀不捨地從那個沾染着白小樹身上香味的床上起來,然後準備出門去前面進行他日復一日,幾乎是重複着的生活。他走出門后,往古月的那個房間裏面看了看,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了這個地方,去往前面開始工作了。
老闆今天來得比較晚,所以在這段時間裏麵店小二剛好可以好好地放鬆一下。
他轉過頭去,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位看着古怪的老人,雖然他舉手投足間都能看出是一位極有教養的老人,但是不知道為何,他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那麼奇怪,就好像自己和他有仇一樣。而且他怎麼覺那麼多?在店小二的眼裏,那個老人每天好像只有在快到晚上的時候才會出現,然後點幾道菜,帶回屋裏吃,為了不讓店小二幫忙送回去,還特意坐在店門口,也不佔位置,就只是坐在那裏等着,等到店小二喊他,他才會慢悠悠地走過去,待店小二問他要不要幫忙的時候,老人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說不用了。
店小二明顯地感覺到了老人對他的討厭,但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他,所以就只能吃啞巴虧,覺得自己滿心委屈。他之後見到老人,凡是能露出來的笑容他都露出來了,就是想要以最好的態度來面對那個油鹽不進的老人。渴望通過這樣的方式的店小二馬上就迎來了他的失敗,所以之後的幾次,他就有些提不起幹勁了。人生還是頭一回被人這麼毫無緣由地討厭,他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心裏面不禁有些難過,只是會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夠好了,便不再強求自己去討好老人了。有些事情,還是放在原處不動比較好。
他正這麼胡思亂想着,突然門打開了,是出門買菜去的老闆,店小二跟看到了救命恩人似的,全力跑過去,和老闆來了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被老闆“狠心”地推開,嘴裏罵罵咧咧道:“去去去!臭小子今天吃錯藥了?怎麼一見到我就撲上來?我告訴你啊,再別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了,趕緊找個姑娘去吧,我看你就是一個人太久了,才導致你現在腦子裏面都是屎……”老闆的話毫不留情,聽得店小二的心裏像是下了一場大雪似的,拔涼拔涼的。他揉了揉眼睛,隨手將擦桌布子往肩上一搭,然後沒心沒肺地去擦桌子板凳去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老闆,只是把買回來的菜放在一旁,然後滿臉憂心地看着這個整天犯毛病的臭小子,搖搖頭道:“看來得抓緊給他找點事情做了,不然這麼下去的話,這個臭小子是真的要出問題了……”
不大不小的餐館裏面來了第一個客人,隨着店小二的第一聲招呼聲,餐館裏的普通的日常也就開始了。
門外面的行人漸漸地開始多了起來,自從美杜莎死亡的消息出來之後,大家好像是終於解除了心裏面的那層不安,全部都愛上了出門似的,連花錢都比以前大方了。好像是通過這一次事情徹底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了。比起那些只想着享樂的老人而言,年輕人想得更多的還是積攢更多的金錢,畢竟這個世道實在是太過風雨飄搖了,而且直到那個時候,若是自己的手裏面沒有點積蓄的話,說不定連逃走的底氣都沒有。從那天起,趁着石頭城還沒有完全禁止出城的時候,便已經有不少人逃了出去了,雖然美杜莎死了之後,大家的生活好像真的要變好了,但是誰又能夠保證呢?於是,想明白了的這部分人,便開始向著城外開始移動出去了,一點也沒有停留的想法,只想着去到更遠更安全的地方。但即使是那些安穩的小地方,也會有一些難以預料的意外存在,但是起碼會比石頭城這樣的地方要好一些,畢竟少了一些關於城主之類的紛爭,所以更平靜一些。
與之相隔不遠的地方。
在那個裂縫的邊緣,站着一位眼神冷寂的男子,他看着裂縫當中的那個男人的屍體,竭力不讓自己的憤怒外露,然後開口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大概……是在兩天前。”旁邊的那位老人也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提到。
在他們的身後,還站着一隊人,都嚴陣以待着,若是真的讓他們出戰的話,或許他們也能夠立馬出戰。
“兩天前……”廖笛將老人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
然後他很快轉過身去,擺擺手道:“把屍體處理乾淨,另外,調查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做的!現在是關鍵時候,萬萬不可再出什麼岔子了。”
“是!”
一行人低頭恭敬道。
隨着廖笛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樹林之中,為首的那個老人便也轉過了身來。
他揉了揉下巴,看着慘死在裂縫中的那個男人,此時他已經看不出是什麼模樣了,渾身都被刀子不知道戳了有多少下,該是有多恨他啊?都已經面目全非了,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老實說,其實老人對於他那張普普通通的臉也沒有什麼印象,就只能是憑着自己的大概的印象,然後露出一個悲天憫人的表情出來,差不多算是矇混過關了。
只是沒想到那位最該是了解這個人的廖笛,也只不過是在這待了這麼短暫的一小會,然後便因為自己的身份問題而離開了,走得是那麼乾脆,一點也沒有拖泥帶水的嫌疑,“真是一點也不露痕迹呢……”老人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抬起手來,揮了揮,示意周圍的人把那個男人的屍體給拉上來,至於其餘的那些人,還是在這個坑裏面待着吧,不對,還是把他們也給埋了吧,看着晦氣,這麼想着,老人又對旁邊的人說道:“拉上來之後,剩下的人就地埋了,痕迹都消除乾淨,做了這麼多次了,你們應該都懂的,我就不再提醒你們了,速度!”
過了一會,面前的裂縫已經被土填滿了,看上去就跟之前一模一樣,幸虧在這附近還沒有什麼草地之類的東西,不然的話,為了避免之後廖笛覺得不滿意,他們還得把草地也給復原了,那樣的話,工作量就實在是太大了。
看着放在面前的那個男人的屍體,老人蹲下身子來,眉頭緊皺,用衣袖把口鼻給捂住了,免得吸進去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這人下手還真是狠啊,即使對方都已經斷氣了也沒有停下來……”看着那個男人的屍體,老人緩緩地開口道。從這個男人的屍體身上,可以看到有好幾處傷口,而其中大部分都是集中在頭部,看樣子當時那個人是坐在他的肩膀上,然後用兩把刀一起插進他的腦袋的。老人擺動了一下男人已經變成一堆肉泥的身體,大致地看了看,差不多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了。只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意外,還是早有預謀的一場暗殺。想到這,然後老人便站起身來,跟身邊的人說道:“好了,先帶回去吧。”
之後老人根據這地上的一些痕迹,然後沿路找到了古月他們戰鬥最開始的地方。
老人看了看地下的那些痕迹,又去古月待過的那個大坑那裏,輕輕一躍,飄然落到了,大坑的底部,踩了踩大坑裏面的泥土,然後蹲下身子,用手捏起一撮泥土,手指捻了捻,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然後記住了這股血腥味。這股血腥味和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不同,所以老人極好分辨出來,他於是暗暗地記下這個味道,等到之後若是能夠遇到那位殺害那個人的殺手之後,再去抓他。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然後下一刻便出現在了一個樹枝上面,他看了看樹枝上面,側過身子,彎腰低頭,看了看樹枝上面的痕迹,有一道淺淺的腳印,雖然很淺,但是以老人的眼力,還是看到了腳印的大小,然後根據這一點腳印,大致判斷出了那個不知名的殺手的身高,隨即又出現在了之前古月和那個男人所經過的各個地方,最終在一棵斷掉的大樹前面站下,手掌撫摸着大樹斷裂的粗糙地方,嘴角勾起,笑道:“原來如此,居然是這樣子。”
模樣長得像禿鷹的老人於是消失在了遠處,身形高高地躍到了天空上,像一隻真的禿鷲一樣飛過,頭低着看向整個石頭林,似乎在尋找着什麼蹤跡,彷彿是在狩獵一般。
陽光從石頭城的城牆外照過來,也照在了老人的眼睛上。
老人眯了眯眼,看向城外。
想來自己該安排的士兵們也該在石頭城大門前集合了,老人如此想道。然後下一刻他便開始轉換方向,準備前往城外,開始集合士兵。為了營造出廖笛想要的那份假象,他必須得每天都往城外跑,時間久了之後,居然被老人覺出了點不同尋常的滋味,開始愛上了出城,或許是待在廖笛身邊總是喘不過氣的緣故吧,總之,老人現在去往城外的次數,幾乎是要比有些士兵還要頻繁了。
與此同時,在石頭城的外面,正聚集起了一眾人馬,皆披甲帶劍,看上去很有氣勢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出城迎戰似的,但其實他們只不過是在這裝裝樣子罷了,每日搞得熱熱鬧鬧的
,看上去好像是真的要出城了一樣,但其實只是在每天白天的時候在城外弄出點聲響出來,然後到了晚上之後再回來,去到他們的那個地下世界裏面去待着,等到了一大早再出來,如此反覆,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只是等待着廖笛的吩咐,看是何時出兵,畢竟魔殿那邊已經來消息了,他們不可能違背魔殿那邊的命令,但也不能違背廖笛的命令,必須等在鳴鳳城和未央城出兵之後的兩天再出兵,不然的話,容易節外生枝。而且觀察廖笛本人,他似乎對於那兩座城池還有着不小的野心,只是不知道他具體將要如何做。
在雪原厄斯,一般情況下,其實是允許城主之間暗地裏面的相互競爭的,比如吞併城池之類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的。通過這樣的事情,也能夠顯示出那位城主的能力,讓魔殿的人看到他的潛力。在雪原厄斯,“弱肉強食”這四個大字真的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和貫徹,以至於城主之間往往很難存在深刻的友誼,有的,也都是算計。像是安引年和美杜莎他們兩人,也不過是在某些地方臭味相投罷了,但其實要是論及友誼的話,似乎又沒有到達那樣的程度,僅僅只是有着共同愛好的夥伴而已。
廖笛回到了那個地下世界之後,就還是來到了那個高台之上,他坐在黑暗之中,看向底下,俯視一切。
今日沒有擂台戰,眾多士兵都聚集在底下進行着日常的訓練,他們的動作在廖笛的眼中都很清楚,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好像也曾經有過一段這樣的時光,只不過相比起他提升得快速,那段時光倒是顯得太過於短暫了,在訓練的日子裏面,廖笛還是看清了很多事情的,比如訓練的時候如果去的早了的話,或許會被人看到,而因此記住自己,但是去晚了的話,也是會被記住,只是之後就會針對你了,認為你是個不聽話的人,在那段時光裏面,他每天在想的事情或許就是怎麼樣爬上去那個位置,等到了石頭城二把手之後,他便開始看向更高的地方,比如說,先是當上石頭城的城主,然後將鳴鳳城和未央城都囊括進來,讓石頭城的範圍變得更大一些,從而讓魔殿的人看到他,讓他能夠有機會去魔殿。
對於廖笛這樣的人來說,不去魔殿的話,或許真的是對這樣的人才的一種浪費。
過了一會,廖笛身後的大門被人緩緩敲響,這股沉重的敲門聲,讓廖笛迅速地收回了那些思緒,然後咳嗽一聲,淡淡地說道:“進來吧。”
“城主!我來了!”此人一進來,就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將“城主”二字掛在了嘴邊,他知道現在的石頭城誰說話最管用,所以他最應該巴結誰,他也是一清二楚,對於他這樣只會打架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來說,或許學會聽聰明人的話也不失為一個正確的選擇,起碼可以讓他收穫一些以往憑自己收穫不到的東西。
這個人恭敬地站在廖笛的身旁,他也就是之前擂台戰最終獲勝的那個人,現在他的傷勢雖然好了大半,但是看上去已經可以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廖笛的面前了,在廖笛的面前,他倒是顯得有些笨拙而局促,雙手不自覺地抓着自己身上的簡陋的衣服,偷偷地看向背對着自己的傳聞中的那個人物,咽了咽口水。
關於廖笛的傳聞實在是很多,他也聽說過不少,每一件事情都是他難以想像的,所以在看到面前的這個男人的時候,他立馬就想起了之前所了解到的那些事情了,彷彿是看到了一個高不可攀的人物似的,覺得自己光是站在這裏就已經非常的榮幸了。
“你就是昨天在擂台上獲勝的那個人是吧?”廖笛微微回頭,臉龐還是隱藏在黑暗之中,問道。
“是的,城主大人!”男人有些緊張地說道,他看不清楚廖笛的模樣,只能隱約看到他露出的一點輪廓,聽到了他這句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他只感到心裏面一陣莫名的不安,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廖笛回過頭去,手指在座椅上敲着,然後說道:“以後就由你來幫我做一些事情吧。”
“好的!凡是我能做得到的事情,我都願意為您去辦!”男人的語氣像是發誓一樣強烈地說道。
“只要是我安排你去做的事情,你就都得去做。”廖笛淡淡地說道。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否定的意味,似乎是在否定着男人剛才不太確定的說法,不是你能不能做到,而是我給你安排的任務,你都沒有拒絕的機會,必須得去為我辦!
男人自然也是聽出了廖笛的話外之音,如果這麼明顯的話他還聽不出來的話,那麼他就不是笨,而是蠢了。於是他趕緊接上廖笛的話,說道:“是!遵命!”
“好了,明白了就退下吧,”廖笛擺擺手道,“只要你聽話,你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東西,都少不了你的。”
男人用力地點着頭,說自己知道的,然後便準備退去了。
“等等,”廖笛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手指在寶座的扶手上輕輕點着。
男人正準備退下的時候突然被廖笛叫住了,心裏面頓時有點不安起來,額頭都在不停地冒汗,生怕自己又說錯什麼話了,緊張得無以復加。
廖笛問道:“你還記不記得和你昨日打的那個男孩?”他想到了那個大坑裏面,說是缺少了一個男孩的屍體,這讓廖笛覺得有些奇怪,這才準備問一下這個男人,看他知不知道內情。
“哦,”男人放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廖笛說道:“那個男孩啊,我認識他的,之前聽說過他的事情,他的妹妹好像是因為什麼原因死掉了,所以他就變成了那個鬼樣子,聽我提到了他的妹妹之後,就開始瘋了似地過來要殺了我,最後被我丟下了擂台去……”
“為何要突然在擂台上面提到他的妹妹呢?”突然,廖笛問了這麼一句。
男人撓了撓頭,然後實話實說道:“擂台上面說這樣的話,主要還是為了擾亂對方的心神,讓他們的出手變亂,然後讓我有可乘之機,雖然是在擂台上,但都是混戰,兵不厭詐,活下來的才是贏家,所以我覺得我這樣做並沒有什麼不對……或許吧?”他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心想:難道城主不喜歡以這種方式取勝的人?
廖笛點點頭,“原來如此,你沒有什麼不對,擂台上發生的一切事情,生死自負,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你也無需跟我解釋什麼,我就是想要了解一下那個男孩的事情,聽說那天他摔在擂台下面的時候,還有個人將他拖了出來,就是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男人笑了下,撓了撓頭,“我那天忙着和他們打擂台呢,沒注意到擂台下面發生的事情。”
廖笛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好的,有事您吩咐,我隨時都能到!”男人聞言,臉上一喜,然後立馬錶忠心道。
“回去吧。”
“是!”男人於是退下,將門輕輕地關上之後,才終於像是跑完了一長段路程之後,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鬆弛了下去,然後趕緊奔跑起來,似乎是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似的,逃也似地走了。
廖笛靠在寶座上,想起今日那些見過那一幕的人說起過,似乎是沒有人見過那個男人,只是看着有點面熟就讓他進來了。
他皺了皺眉,喃喃道:“假面……難道是變裝?”
仔細想想,確實是有着這樣的可能。
於是廖笛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前面的光亮下面,他的身體一半是陰影,一半在光下顯出,像是被黑暗包裹着的長着翅膀的惡魔一樣,看上去就好像是他這個人一樣,好似天生就有着兩副面孔。
“有意思。”他嘴角勾起,笑意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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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城。
明禮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這封信,上面詳細地說出了廖笛究竟是什麼模樣,還包括石頭城那些士兵們所在的地下世界究竟在哪裏,位置都在地圖上面給標示出來了,甚至連那位廖笛的臉,都被古月給畫了個八九不離十。
沒想到古月畫畫還挺好的嘛。
明禮看到這封由石頭城傳來的信的第一個想法和那些東西都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是想到了古月畫畫居然這麼好看,然後才意識到這封信的重要程度,雖然兩個想法也不過是相差了一會的功夫,但是從這一點也不得不得以說明古月的畫畫功力確實不尋常,連明禮都不由得發出感慨。
然後他將這個情報馬上交給旁邊的士兵,讓他將這些情報傳遞給每一位即將接觸到石頭城的人,讓他們好好地認識一下那位石頭城的二把手,廖笛,究竟是長得什麼模樣。
做完這些之後,明禮才有時間去休息一會,他為自己倒了點茶,然後緩緩地喝着。
沒想到林葬天居然還派古月去辦了這件事情,看來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啊,本來這件事情他是想要自己派人去查的,結果還沒開始呢,便已經被人給調查好了,而且還很清楚。就是不知道林葬天是不是知道古月畫畫不錯,才派他去的石頭城?明禮笑了下,不禁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個畫像,覺得實在是畫得很好,不禁又發出了一聲感慨。
仔細想想,落雪城這邊還真的是人才濟濟,除了古月,還有紅栗、北辰、白小樹、暮、雪狼、白三都他們,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人都有着自己的看家本領,而且實力超群,大部分還都是因為林葬天的原因才留在落雪城的,若是林葬天走的時候帶上他們一起走了的話,或許這座落雪城也就不會有那麼牢固了吧?那個離長歌和墨音,此刻也還在落雪城裏面沒有離開,聽林葬天說,他早已經放她們自由了,只不過她們還是選擇留在這裏罷了。所以明禮也就接受了落雪城當中有着她們的存在,試問連一個落雪城都接受了,還能有什麼無法接受的東西嗎?
明禮笑了下,如今的落雪城已經固若金湯了,現在就看魔教的反應了,無論如何,他們都能夠戰勝,這不是自負,而是整個林家黑騎的自信和底氣!
快點來吧,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明禮心道。
鳴鳳城。
城頭上出現了一位頭戴皮帽的黑衣男子,他看着面前的眾多士兵們,眼睛籠罩在陰影裏面,臉上的神色不變,只是讓身邊的人從他旁邊離開,然後跟一個人耳語了幾句,後者聽了他的話之後,於是趕緊跑走,準備安排士兵們前去落雪城。
城頭下面,聲勢浩蕩。
男人作為城主,並未做出那帶兵打仗的事情,只是吩咐他們盡量保全自己的性命,同時也是保護鳴鳳城的實力底蘊,免得石頭城的那個廖笛又搞什麼小動作,上次美杜莎死的時候他沒有出現就已經很可疑了,而且最近才看到他們把士兵拉出城外來練習,但是看上去卻並不多,恐怕他們有其他的想法,於是他便也將計就計,雖然將自己城裏的士兵給派出去了,但是也不能輕易地去送死,好歹給他們裝上了一些好一點的裝備,不至於顯得那麼寒酸。
對於魔殿那邊的命令,男人感到憤怒,明明就是石頭城惹出來的事情,為何還要我們鳴鳳城來給他們擦屁股?!
而且估計也是考慮到了鳴鳳城的心情,魔殿還給不遠處的未央城也傳了信,似乎是以為這樣就可以平息掉兩個城池之間心裏的不平衡。但是事實上,光是他本人,就已經覺得十分不爽了,但是魔殿的命令又不能不去遵守,不然的話,他們萬一派人過來處罰他們該怎麼辦?就魔殿而言,他們還是有這樣的本事的,所以他就只能夠盡量地以一種既遵守了命令,又不吃虧的方式來出兵。
目前城頭之下的這些聚集起來的士兵,都是鳴鳳城的一些年紀大了的士兵,許多本來都已經該退出軍隊了,但是卻又被召回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只不過是還有着一戰之力罷了,並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士兵,和那些精銳相比起來,他們雖然弱了一些,但是他還是很貼心地為他們準備了一些好一點的裝備,免得他們去落雪城的時候死得太快了。
而留在鳴鳳城的士兵們,就全都是精銳了,當然,為了派去落雪城的士兵的整體質量,也是加入了幾位精銳進去,還有一些普通士兵。這,就是鳴鳳城派去的士兵的大致組成,雖然看上去有點不中看,但其實還是有着一戰之力的,就是和黑騎相比起來的話,還是太弱了一些。
戴着皮帽的男人嘆了口氣。
他也不是不知道黑騎的厲害,事實上,即使是他們幾個城池精銳盡出,也不一定能將落雪城拿下來,而且萬一拿不下來的話,那麼到時候損失的士兵又該怎麼算?魔殿的人肯定是不會管這些的,他們只是在把他們當作工具一樣利用罷了,是不會管他們的死活的。而到了那個時候,萬一其中有一個城池的城主有了其他的想法,比如說吞併掉其他的兩座城池,那麼魔殿也不會管的。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盡量地保存實力,免得到時候被人給一鍋端了。
像他們這樣說不上大也算不了小的城池,是很容易有着被吞併的風險的,所以一般情況下,他們彼此之間,都會存在着一條很明確的界限,萬一有人越過了那個界限,那麼就證明他是想要開戰了。一旦開戰,很容易就會變成幾個城池之間的亂斗,最終的勝者,將會管理所有的城池,變成和那些大的城主一樣的大人物。
男人時常在想,他們這幾座城池就是離得太近了,所以才會發生那麼多的問題,若是隔得再遠一些,就可以有機會來擴大自己的地盤了,到時候城池變大,他們的勢力範圍也會跟着變大,難道不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但是可惜,魔殿似乎是早已知曉了他們這樣的想法,所以留給他們的地方,並不是那麼得充足,一旦擴張地盤的話,定然會引起其他兩座城池的不滿,因為擴張后的城池,顯然已經威脅到了那個城池的人的安全,所以大家便也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很多年,一直沒有人做出主動挑釁的事情。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現在石頭城的城主美杜莎死了,三大勢力之間的平衡已經被打破了,而那位石頭城的二把手廖笛他也是有所聽聞,似乎不是個善茬,而且野心不小,確實需要提防,只是相比起來他們兩座城池的話,石頭城被他們吞併的風險顯然要更高一些,所以他並不覺得那位廖笛造成的威脅有多大,只是需要提防一下的程度,並沒有到威脅到他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的地步。
男人走上前,輕輕舉起右手,俯視眾人。
底下的士兵們紛紛抬起頭來,看向那個一直戴着皮帽的男人,後者的眼睛上籠罩着一層陰影,就像
是被黑暗所吞噬掉了一樣。
“出發!”男人的嘴裏輕輕地說出這兩個分量極重的字眼。
城牆下的士兵聽聞命令之後,頓時如海潮一樣朝着前方涌動過去了,浩浩蕩蕩,地動山搖。
男人看着他們不斷地向著前方奔襲而去,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這笑容,像是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來勢洶洶的攻擊都可以避開似的,但又很快被他的皮帽籠罩下的黑暗所製造出來的深淵所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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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城。
一襲綠袍的女子赤腳走在她自己的城堡裏面,這座城主府早已經成為了她的樂園,可以讓她在這裏面享樂卻什麼也不用去做。她戴着那副塞滿了毒蛇的面具,臉上不時地冒出一條毒蛇,吐着信子,“嘶嘶”地叫着。
面具下,女子的那雙艷麗的眸子閃爍着異樣的光彩,對於即將出兵這件事情,她顯得一點也不在乎似的,只是獨自坐在自己的城主府裏面,躺在她的那個寬大的寶座上。
身為城主,她自認為自己是一點也不合格的,只不過是實力強大了一些罷了,就當上了城主,但是城中事務,她全部都是丟給別人去做的,當然了,也並沒有強求,若是不想做的話就走,也沒什麼好說的。這樣簡單幹脆的方法讓她輕鬆了不少,在很多事情上面都能夠享有自己身為城主隨心所欲的特權,把自己的事務全部交給手下的人去做就行了,只要她還是這個未央城裏最厲害的人,她就不需要擔心他們會產生造反的念頭。除非是……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像是嘲諷一樣的笑容,除非是其他的城主安插了自己的人在未央城,在她的身邊。
一襲綠袍且赤足的女子緩緩地走在冰涼的地面上,來到窗前,微微閉眼聆聽外面的風聲和馬蹄聲。
忽然,她笑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啟程了!
未央城外,早已聚集起來的將士們在沒有城主出現的情況下依舊維持着往日的紀律,聽到出發的命令之後,便很快離開了未央城前。
每一個士兵都知道,這次的任務並不簡單!
那又如何呢?
還不是一個戰字?!
萬萬沒想到的是,幾座城池裏面對於士兵們最不上心的城主,反而擁有着三座城池裏面最有凝聚力的軍團。
有些事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說不通的。
一襲綠袍的女子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她低着頭,雙手抓在自己冰涼的腳上。
腳上被凍得紅紅的。
她歪着腦袋看了看,手指在腳上不斷地活動着,然後抬起自己的手,緩緩地摘下戴在自己臉上的面具,淡淡的陽光下,露出來的是一張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龐,她素麵朝天,比起她的美麗的眸子,倒是她這張臉龐更美麗動人一些。
她低下頭,髮絲垂下。
窗口處蜷縮着身子的女子,像是一個即將破殼而出的某種生命體。
而她的身邊,放着一個塞滿了毒蛇的面具,“嘶嘶嘶……”
————
中部大洲。
離開了那片大海之後,林葬天和陳白就再也沒有見到那樣深藍如寶石一樣的大海了,起碼是在陸地上沒有過了。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一座城池裏面,市集裏面很是熱鬧,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了,陳白顯得有些興奮。在月壺劍上待得久了之後,便更加的懷念起走在陸地上的日子了,而在陸地上走得久了,就又開始渴望起藍天翱翔的自由生活了。所以說啊,人的慾望總是在跟自己作對,即使是滿足了其中一項之後,也總是會多出另外的某樣東西出來,讓人產生多餘的幻想。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才具有其魅力所在,而為了自己一直都無法滿足的慾望而去一直做些什麼事情,卻一直不肯停下來感受生活的人,則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看啊!”陳白湊到了一個賣花的地方去了,那邊擠了好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葬天的錯覺,好像這個地方的花草市場要比自己想像得還要更大一些,但是這個平懸城的集市前面也沒有寫什麼花草市場之類的文字,還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集市。若不是陳白非要過來的話,說不定林葬天就只會帶着她一起去買點吃的,然後繼續趕路了。不過看在陳白和自己不分晝夜地在月壺劍上待了那麼久的份上,林葬天還是跟着她過來了,畢竟她若是再不下來的話,估計就要在上面待瘋了。
對於陳白而言,或許只有讓她安安靜靜地去研究那些花草,才能夠保持專註不語很多天吧?
林葬天不禁想道:是不是應該把那個花拿給她,雖然是在天上,抱着個花盆顯得有些滑稽,不過她不是喜歡研究植物嘛,讓她研究一下鮮花在高空中生存和在地下生存究竟有什麼區別也是不錯的。
不過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便被林葬天給否定了。不是害怕她不願意這麼去做,而是害怕她真的這麼做了的話該怎麼辦?
林葬天站在不遠處看着陳白在那裏彎着腰,看着地上擺出來的那些花草。她的眼中充滿了欣喜,簡直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似的,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完全不像是在天上的時候的那樣半死不活的模樣了。
“過來啊。”陳白在觀賞花的時候也不忘叫一下林葬天,林葬天見此,只能無奈地走到她的身邊去,擠過人群之後,林葬天才算是來到了陳白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人類的通病,可能也不止是人類的通病,好像所有生物都改不了愛看熱鬧的這個習慣,明明都不想買,甚至不感興趣,但是看到陳白走過去,便馬上又多出了一大圈人,其中還有不少其他種族的存在,各個都長着副人類的嘴臉,看得林葬天都覺得現在的世道確實是變了不少,現在的城池裏面,凡是和人類有交集的,且生活了很久的其他種族,都自然而然地以一種人類的姿態生活着。
這種情況也不能說是不好,只能說是一種大融合的趨勢罷了,大勢所趨,或許一切看似是自然而然的東西,其背後都有着某雙無形之手在默默地推動吧?
林葬天看了看周圍的群眾,然後收回了思緒。
陳白此時已經蹲在了地上,若不是她的衣服有點礙事的話,估計她就直接坐在地上了。其實之前林葬天也問過她為什麼不買個好看點的衣服穿着,陳白給出了一個看似正確且合理的答案,但是後來林葬天不經意間問起她的時候,她給出的答案則是非常乾脆,不為什麼,就是因為黑色的衣服比較耐臟,所以她才選了這麼一身衣服,而且她以前其實經常穿的也是這樣的黑衣服,只不過偶爾才會換成那樣好看的衣服穿着,為的,只不過是隨着心情改變而變化的,若是天氣陰沉沉的,自己還穿着一身黑,那不是顯得更陰沉了嗎?就連自己的心情也會跟着受到影響,萬一再影響了那些自己所研究的植物的心情就更不好了,所以她在天氣不好的時候,往往會換上一身鮮艷一點的衣服,用來改善她自己的心情,而不是為了別的什麼,更別提是為了自己好看了。對於她來說,那些事情對於自己的研究而言,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要買嗎?”林葬天問道。他站在了陳白的身後,擋住了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
陳白蹲在那裏,手指支着下巴,搖了搖頭,十分苦惱地看着這些花草,然後跟坐在對面,此刻已經開心得搓手的老闆說道:“老闆,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地照顧這些花花草草啊?我都能聽見它們的哭泣聲了。”
萬萬沒想到陳白在這糾結了半天,開口說出來的居然是這樣的話,站在周圍的人們都有些驚訝,一時之間,人群竟是都安靜下來了一瞬,然後馬上便又笑了起來。似乎是在為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子的“口出狂言”而感到好笑。
聽了陳白的話之後,老闆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他賣了這麼久的話,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對他說出來這樣的話,而且還是一個長得如此年輕的女子,然後他咳嗽了幾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盡量露出一抹笑容出來,然後對着陳白說道:“這位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啊,我看得出來你是比較喜歡這些花草,但是你也不能隨便污衊我的專業性啊,我在這都賣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花了,怎麼今天還被你給批評了?”
陳白似乎是沒有聽到老闆的話,然後手指了指花朵旁的葉子,說道:“葉子也得噴點水的啊,而且,一看你就沒有好好地澆水,給花澆水要根據花的品種和習性,根據季節來調整水量的,你這……簡直就是全部都當成了同一種花來澆水了,它們能長成這樣也是多虧了它們自己的生命力比較頑強,不然的話,早晚得被你給害死。而且你施肥也沒好好施,你看看……”陳白指着某朵花說道,“它都營養不良了,你……”
“行了行了!”老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陳白一語說破了,氣得滿臉漲紅,揮手要趕人似的,說道:“買不買?!要買的話就趕緊買!不買的話就走人!別在這胡言亂語了!”
老闆站起身來,雙手叉腰,大聲喊道,看得出來是真的生氣了。
林葬天笑了下,然後走到陳白的身邊,正準備說些什麼呢,陳白直接站了起來,冷哼一聲,瞪了氣得喘着粗氣的老闆一眼,然後拉着林葬天就準備走,“哼!不買就不買!沒見過這麼養花的,真是氣死我了!”
說著,她便已經拉着林葬天離開了那個地方。
身後傳來了一陣老闆罵罵咧咧的聲音,她也全部都當作沒聽見。
“哼!真是的!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居然連基本的一些養花的知識都不會!”陳白有些憤憤不平地走在前面,看上去十分生氣的樣子。
林葬天站在她身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賣花的地方,因為陳白的話,走掉了幾個人,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圍在那邊看着,老闆又重新換上了一副笑臉,看上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即使謊言被人戳破了,但只要大多數人都不覺得那是謊言的話,那麼那個謊言就依然可以作為真實而合理存在着。
“剛才為什麼要攔着我?”林葬天突然問道。
陳白的腳步停了下來,等到林葬天走到她旁邊的時候,她才開口道:“你的身份不能輕易暴露,我又不是不了解,怎麼會讓你因為這樣的小事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真的是小事嗎?”林葬天笑問道。
陳白抿着嘴,皺着眉頭,沉吟片刻之後,只是感慨了一句道:“唉……現在專心養花的人是不是越來越少了啊?”
“或許吧……”林葬天看着前方形形色色的人經過,然後轉頭對陳白說道:“其實……也並不是每次處理問題都會暴露我的身份的,我那麼神通廣大,自然還是有很多不需要暴露身份的法子的。”
陳白聞言,只是哦了一聲,並沒有受到什麼安慰,她只是覺得那件事情是自己的事,所以需要據理力爭的人只需要是她自己就行了。
林葬天看了眼陳白,見她一臉認真的神色說著沒關係,然後輕聲道:“沒想到啊……”
“沒想到什麼?”陳白這回反應過來了,及時地抓住了林葬天說出來的這半句話,沒有像上次一樣給忽略掉。有的時候林葬天會說一些聽不懂的話,但是事後回想起來,她又總覺得林葬天話裏有話,還有着什麼她不曾去了解的真意。等到她意識到了這件事的時候才發現,或許自己已經錯過了很多次的機會了。
林葬天沒有回答,只是笑而不語。
陳白皺了皺眉,她最討厭他總是話說一半,裝作高深莫測的模樣了。
然後正當她準備追問他一些問題的時候,突然被旁邊經過的一個人給撞了一下。
“哎喲!”
結果她還沒怎麼樣呢,那個人便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滿臉痛苦,咬着牙,似乎是摔得不輕,手捂着屁股,一直在自己的屁股上面搓着。
林葬天停下腳步,看着地上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後者穿着一身厚厚的藍色袍子,手上拿着一個纏着綠藤的手杖,在手杖的最頂端,還有着一顆蔚藍的小珠子。林葬天的視線在那顆藍色的珠子上面停留了一會,然後和善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將摔在地上的那個男人扶了起來,後者一臉驚喜,連連道謝,似乎是平日裏不受別人待見,突然見到有人向他伸來援手,一時之間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似的。
陳白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有注意,不小心把你碰倒了。”
那人急忙擺手,否認道:“不不不……這是我地錯,我剛才想事情想得太過入迷了,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前面,不好意思啊……”他撓了撓頭,滿臉歉意地看着陳白他們。
他被林葬天扶起來之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拱手,微笑着介紹自己道:“在下魯游,是個喜歡看星星的人,感謝二位扶我起來,我的身子骨比較脆弱,可能是太陽曬得少了,額……這個是聽別人說的,我從小就不愛出門,所以也就……啊,扯遠了,”魯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很少與人接觸,所以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然後他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若不是你們扶我起來的話,我剛才可能就睡在街上了,說不定今天都回不了家了,所以真的萬分感激!”說著他低下頭去,看得出來他十分感謝林葬天他們。
林葬天和陳白趕緊擺手,說自己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而且應該也沒有那麼嚴重的吧?
然後便聽到魯游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這樣的事情之前也發生過好幾次了,而且我一直在想着那個問題,已經十多天沒有合眼了,所以即使是發生那樣的事情估計也不會奇怪。”
林葬天他們都有點驚訝,也都知道他說的那件事情就是死亡,但是對於他這十多天沒有合眼的事實還是比較震驚的,畢竟很少見到有人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於是林葬天和陳白分別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之後,便問道:“所以你到底是在思考什麼問題,居然能十多天都不睡覺?”
魯游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聽到林葬天他們問起來,頓時來了精神,然後微微仰起頭,臉上洋溢着無比燦爛的笑容,眼中神采飛揚道:
“我在想,若是我有一天能夠回到自己出生之前的話就好了!”
陳白和林葬天聞言后都愣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被那句話給擊中了似的,彷彿直接從耳朵傳到了心裏面,並且在心中那條紛繁複雜的走廊裏面百轉千回地繞了無數圈。
林葬天默默地看着他臉上的神情變化。
在看到他那副如同孩童一般的天真的笑容的時候,他不禁露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雖然是有些大膽的想法。
但或許就是這樣吧?當一個執着的人同時擁有智慧與勇氣的時候,我們才能有機會感受到那種默默前進着的進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