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要不就不開花了?
利器城。
林葬天抱着花盆走了一段路之後,便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了。客棧是利器城中有點名氣的,裏面的客人很多,也很熱鬧,交過住店的錢之後,才終於是到了屋子裏面休息。客棧的裝潢屬於是利器城的特色了,連床頭都放着一個劍和盾的造型,代表着利器城的標誌。仔細想想,好像這一路上到處都能看到類似的標誌,就像是這座城市的徽章似的,隨處可見,深刻地刻入了每一個人的心裏。就連孩子的童謠都與利器城相關,方才經過他們的時候林葬天還聽了一會他們唱歌,覺得確實有點東西,每一句雖然不提利器城,但是每一句都是利器城。
回到屋子裏面,把花盆放在桌上,這時,林葬天才算是有時間去仔細地看一看自己花重金買回來的這朵花,花朵看上去和尋常的花朵沒什麼區別,但是其上卻可以看得到禁制,林葬天眸子變成一團漆黑,在他的眼中,花瓣上面的紋路顯得格外明顯,而且上面的紋路似乎還是由文字所組成的,一圈一圈地交叉在一起,彼此又有重合。如果把那些會唱歌吟詩的花比作活着的花的話,那麼這一株花,則完全像是死了一般,無論是受到什麼刺激都不會有反應,就好像是被人強行捂住了耳朵之後,又將其身體給囚禁了起來,變得像是一種刻意地阻攔。那位老人因為不像林葬天這樣,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來看到花朵之上的禁制,但是老人所學的東西,也是比較特殊的一個種類,相當於是御物,但是又與尋常的修士所掌握的駕馭之法有所不同。
老人的御物,就相當於是用一種秘法來催使這些花朵早日“開智”,也就是強行用自己的力量為其打開一條通道,然後再用自己的方式來為其教授東西,而它們所開智的空間,也就只能夠讓它們接受這樣一部分的東西,然後再通過老人的一些特殊手段,來讓其展示出來。這些法子一般來說都是比較耗費精力的,尤其是像老人這樣僅僅修鍊過很短的時間的人,他所使用的秘法,很有可能是會需要他自己的精血來作為引子去催動那些花開智,這是一種很耗費身體,但是卻見效很快的法子,所以老人賣這麼貴,也不僅僅是單純的為了坑錢,其實主要原因也確實是因為這些花得來不易,好不容易才能培養出來這麼多盆花,結果一下子就被林葬天給買了大半,那個老人現在估計已經開心死了吧?林葬天心想。
林葬天靜靜地看着擺在桌上的鮮花,後者還是那副沉默的姿態,所以林葬天就乾脆地坐下了,也不着急,只是靜靜地看着它身上的那些禁制,禁制看樣子是很多年以前留下的,之所以現在還有效果,原因估計是因為當時的禁制的有效時間應該是一百年左右,而現在時效還未過去,所以才會如此,即使是被老人以自己的精血滋養,它依舊是無法打開禁制,也就無法開口做那些唱歌吟詩的事情了。
對於這些事情,林葬天其實覺得都無所謂,他買來這花,無非也就是想要看看這花被施以禁制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它裏面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對於這些久遠的事情,林葬天的好奇心比誰都要多。畢竟在輪迴的過程之中,雖然也算是見到了不少的人事物,但也不能說是全部都了如指掌了,林葬天在這麼多年的過程中,感觸最深的往往不是時間的流逝與漫長,而是當自己知道的東西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會發現其實自己不知道的東西也在逐漸變得越來越多了。未知永遠是可怕的,也永遠是無窮無盡的,就彷彿是修道一般,即使真的有一天到了神域,難道那就是盡頭了嗎?林葬天並不這麼覺得,他總是以為,人外有人,天外,還有天。所謂的無限,或許正式以這樣無敵的姿態出現在每一個人的心中的吧?
林葬天看着面前的這朵紅色的花朵,它在房間裏面呈現出一股深紅色,但是在外面的時候,它卻是另一種格外明艷的紅色,與方才一點也不一樣了,就彷彿是人的臉色一樣,隨着環境的變化,也會產生相應的改變,去戴上各種各樣的面具,有的時候,人類比較諷刺的事情是什麼呢?那就是自己用來掩飾本性的偽裝有一天反倒真的成了自己的本性。這個道理套在這些花的身上,其實也同樣適用,雖然同是老人種出來的花,花費了心思教授它們唱歌和吟詩,那麼面前的這朵花,它雖然是被施以禁制了,但是並不能說它不會這些東西,相反的,它是因為自己的那個禁制所困住了,所以才無法做到這些,那麼,若是告訴它,你身上的禁制已經完全消失了,它又會如何呢?想想都覺得有趣。
林葬天伸出手來,手指輕輕地碰觸在花瓣上面,花瓣呈現出一種深深的紫紅色,就在林葬天觸碰到它的那一處地方,出現了一條紫紅色的痕迹,像是它的一種應激反應。“呵……看來你還是醒着的嘛。”林葬天說道,本以為它是因為禁制的原因,所以導致其無法蘇醒,但是現在看來,它一直都沒有陷入到沉睡中去,那麼這樣一來,就着實是好辦多了。
於是林葬天輕輕拿開手指,跟它輕聲說了一句:“你可以說話了,禁制已經解除了。”說著,林葬天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地一點,就像是為其解開了禁制似的,但其實林葬天只是裝作為它解開了禁制而已,並沒有真的為其解開禁制。
只見那朵花聽到這句話之後,忽然震顫,花盆裏的泥土都在微微顫抖,像是要裂開了似的,但是過了一會,它還是沒有掙脫自己身上的禁制,林葬天的眼睛上溢出一團黑色的霧氣,在他眼中,經過它這樣一動,其身上的流轉的禁制上面的靈力方向,這下才算是真的被林葬天給看了個清楚,只見它的身上圍着好幾層的禁制,彷彿荊棘一樣,被它穿在身上,即使想要動彈,也會很快被制止,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只有它一朵花大小的罩子裏面,牽一髮而動全身,這讓林葬天不由得想到了之前被困在那個琉璃珠子裏面的洛雅,後者的處境和這朵花現在所面臨的情況其實差不太多,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一個會死,而另一個不會死罷了。
花朵上面開始慢慢地顯現出細密的小點,就像是一種疾病似的,在它的身上開始蔓延開來。
林葬天將桌上的那盆花拉近了一些,看着那些禁制的文字,林葬天心中微動,然後試着將其一個個上下拆開,然後再重疊在一起,忽然林葬天笑了一下,算是知道怎麼解除這朵花身上的禁制了,然後只見林葬天將那些層層疊疊的禁制用手輕輕一勾,手指搭在還在顫抖的花的花瓣上面,輕輕地左右做擦拭的動作,像是抹除了什麼似的,然後只見他眼眸中的漆黑全部褪色,露出原本的眼珠,面前的花也停止了震顫,開始像是要綻放似的,展開其花瓣,竭力地想要展示自己的美麗,用自己的全部去呼吸,感受這個世界。
在它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便已經“復活”了。
“看來是沒錯了……”林葬天收起手,雙手環抱,后靠在椅子上面,靜靜地看着面前的這朵久違地重獲自由的花朵。
過了一會,在花朵終於不再顫動的時候,它彷彿充分地感受到了這個世間的全部新鮮空氣似的,花瓣也逐漸恢復到了之前在外面見到它的時候的樣子。
“怎麼樣?”林葬天問道。“解除了禁止之後,感覺還好嗎?”
面前的花沉默了一會,然後突然從花裏面飄出了一團白色的雲霧,最後凝聚為一個輪廓模糊的人影,對林葬天說了一句:“謝謝恩人!您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
林葬天笑了笑,然後問起它的來由,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在這個白色的人影裏面感受到了一股來自於人類的靈魂,至於是因為什麼,還得等它細細說來。
然後它就開始講述自己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的原因,原來啊,它原本只是一個研究花草的修士,平日裏的愛好就是種種花,拔拔野草之類的,但是有一天,她忽然在某個地方找到了一本古籍,其中提到了將自己融入到花草中的辦法,這讓本就對花草感興趣的她更加好奇了,因為她格外想知道作為一朵花生活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感受,於是便開始嘗試着去按照古籍上面的方法來修鍊,卻沒想到一次失誤,讓她的靈魂融入到了這麼一朵花裏面,而且因為修鍊失敗,在她的靈魂上面,還加有一道連她自己也都無法解開的禁制也跟着附着到了自己的身上,也就是林葬天看到的那些像是詩歌一樣的文字,這讓她既無法脫困,又無法出聲,簡直就是被囚禁了一樣。
然後她就變成了在花園裏的一朵花,一直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春夏秋冬,寒來暑往,就當她以為自己可能就這樣消耗完自己的生命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住的那個破爛地方,來了一位老人,後者直接霸佔了她那個不住人的小屋,居然也不修繕一下,就直接住在了裏面,而且巧合的是,那個老人也會種點花來看,但是沒想到他並不是像她一樣,是因為自己喜歡研究花草而進行的,而是因為想要以他那樣的御物的法子,來讓這些花學會唱歌吟詩,為他賺錢,不得不說,老人用來滋養它們的那幾滴精血,卻是幫助了她不少,那滴精血被她全部吸收了之後,整個靈魂也就變得更加得凝實了,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擔心自己一個颳風下雨,一不小心就死了,自從靈魂凝實了之後,她每時每刻地都想要出去,但是沒想到的是,那道禁制實在是太難打開了,經過了好幾次的掙扎之後,她也就放棄了,然後後來沒過多久,老人就直接把它們全部拿走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拿上她,純粹是老人覺得得湊個整的緣故,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拿一個不太值錢的花出去賣的,不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還是得到了出去的機會,被林葬天拿走,而且還要為她解開禁制,現在也真的解開了,她實在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的一輩子可能也就這麼悲慘地結束了,沒有人願意買它,再加上那個老人可能打算賣完這些花朵就回老家了,根本不可能再隨身帶着這麼多東西了,所以最終她的結果,還是難逃一死,不是自然地死去,而是作為一個根部被斬斷的花死去,一點聲響也都沒有,就好像是從未出現在世界上似的,一點價值也沒有。而且最令她難過的一件事情,莫過於她是死在了自己最愛的植物手上。這種天大的痛苦,或許也唯有它能夠了解了吧?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其實她對這麼一位賣家也是很排斥的,但是她又做不了什麼,直到她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才稍微有點安心,那是一種陽光的氣味,沒有什麼味道,但卻有一種淡淡的溫暖,讓她舒服得想要安心地睡一覺。但是來到這間房屋裏面的時候,他第一句話便是自己的禁制已經解開了,這讓她如何能夠不震驚,但是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出來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僅僅只能讓這個花盆動一下,再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十分無力。正當她以為林葬天在騙她的時候,卻看到那個人的手指放在了自己身上的禁制的地方,她看着林葬天伸出來的那根好看的手指頭,覺得自己可能今天真的要出來了,事實也正如她所想,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只見林葬天的手指貼在她身上的禁制上面,然後她便感受到體內的禁制忽然一松,然後被猛然地抽離自己的體內,就彷彿是灌滿了鉛石的身子忽然全部空了一樣,瞬間輕鬆了很多。這不,她就趕緊跑了出來,見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嘛!
聽完她滔滔不絕的講述之後,林葬天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所以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呢?”
“唉……”聽到林葬天這麼一問,它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只見她猶豫了一會,然後委屈地說道:“我現在的身體估計早已經變成了白骨了,說不定連白骨都不是了,現在只剩個靈魂活着,其他的一概不在,所以現在只能夠先附在這個花上面,到時候再找機會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身子,然後讓我可以住進去。”
林葬天點點頭,然後說道:“這個好辦,我之後為你找幾具屍體就好了,只是看你是需要男的屍體,還是女的屍體了。”林葬天的語氣聽上去有點可怕,雖然他好像只是在講述一件十分平凡的事情,但是從他的嘴裏面說出來這樣的話來,聽在她的耳朵裏面,還是不由得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只見她畏縮着點了點頭,像是要把頭埋到自己的胸膛裏面,一具模糊的白影縮成一團,什麼話也不敢說了,最後她像是終於思考結束了,說道:“最好還是女的吧,畢竟……我本來也是個女子,用男人的身體,再怎麼說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好,那就這麼定了,在這之前,你就先在這個花盆裏面待着就好。等到之後遇到了什麼可以讓你進去的屍體,咱們再說。”林葬天說道。他之所以這麼說,完全就是因為想要刺殺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防不勝防,所以在這個過程中,遇到女刺客的概率也比較高,只要她不在意自己附身的人的身份是刺客就好了,不過以她目前的狀態來看,她又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呢?
“謝謝你了。”她由衷地感謝道。除了謝謝,她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優美的詞語來表達她此時此刻內心的感謝之情了。今天她真是經歷了她人生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大起大落了,差點就真的絕望了。
林葬天笑了笑,說了句沒事,然後忽然問道:“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
“陳白。”她緩緩地說道。白色的影子雙手抱拳說道,嬌小可愛。
林葬天點點頭,然後說道:“林葬天。”
“林葬天?!”她驚訝道。
林葬天皺皺眉,問道:“你知道我?”按理來說,她不應該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啊?難道自己的名字已經傳播得這麼廣了嗎?連這些待在花園裏的花朵都知道了?
“對啊……”她見林葬天有點疑惑,然後便熱心地解釋道:“這是我在集市裏面聽到的,大家現在都在說著你的事情呢,尤其是你在雪原厄斯那邊的所作所為,連小孩都能倒背如流了,你自己這麼有名,難道你是不知道的嗎?”說著,她也不禁有點疑惑地問道。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是有些太遲鈍了
點?陳白心想。
“原來如此,”林葬天笑了笑,然後說道:“我以為你是在花園裏面就知道了呢,是我想岔了,不過我還真的沒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會被那麼多人知道,我以為自己頂多是小的時候讓帝國的人都知道了一下子,然後過了這麼多年了,估計也該忘記了一些吧?不過我才從雪原厄斯那邊回來,還以為這些事情頂多只在一部分人的口中流傳,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多人都已經知道了……”林葬天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這時候他又不由得鬆了口氣,那就是自己的畫像還沒有流傳出去,不然的話,他在帝國境內,估計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喻戶曉了。
“何止是知道啊,那個老頭都差點讓我們把你的事迹給變成一首歌了,要不是他寫到後面發現詞還是稍微差了點的話,說不定你方才聽到的歌里就會有你的名字出現呢……”陳白說道。其實她所說的,還真沒有誇張的成分,因為那個老人,還真的編了首有關林葬天事迹的歌,來利器城之前讓它們練了好幾遍,但是後來追求完美的老人發現其中有幾句還是稍微差了點,無法展示出林葬天的真正魅力,所以才就此作罷,讓他們唱了一首稍微簡單的歌。
林葬天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要不我給您唱兩句吧?”她有些熱情地說道,“我之前雖然沒有跟着它們一起練習,但是我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還算是挺熟悉的,您……”
正當她準備唱出來的時候,卻看到林葬天已經坐不住了,只見他擺擺手,十分無奈且痛哭地說道:“還是算了吧,我受不了。”
聞言,她也就只好作罷。反正那首歌唱起來還是有點難的,她畢竟只是聽過,沒有怎麼練習過,萬一唱破音了或是唱跑調了怎麼辦?
“對了……”林葬天看向她,問道:“那個禁制上面的詩句你有所了解嗎?寫的都是些什麼?”
陳白團成一個小糰子,坐在桌子上,聽到林葬天的問題之後,她想了想,回答道:“那個禁制是我無意間觸發的,當我的靈魂附着到花上面的時候,這個禁制就不知不覺地出現了,就彷彿是一個圈套一樣,一旦當我變成了這樣之後,它便會馬上出現,將我困在裏面,一點也不講理……不過……我現在也記不太清古籍上面的內容具體都是哪些才將我困在了這裏,在成為花之後想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也沒有想明白,現在所能肯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那個古籍確實能讓我變成花,但卻是靈魂附在上面的狀態,而且靈魂的年齡會一直保護着花不會枯萎,且一直不會凋謝和受到摧殘,如果僅僅是這樣就好了,可惜在我進去之後,卻發現沒來由出現了一道禁制,在書上面也沒有看到過這一段啊,然後我就怎麼也出不來了……”陳白講到這,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她看了眼林葬天,然後抬起頭,輕聲對林葬天說道:“公子可以伸出來一根手指,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有關於那本古籍的事情告訴您,把那些記憶全部傳給您,我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就交給您來判斷了。”
林葬天點點頭,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到她的面前去,陳白雙手抱着林葬天的食指,額頭貼在林葬天的指尖處,將自己靈魂中的記憶傳給林葬天,只見一條細細的白色光束,從她的額頭出現,然後沿着林葬天的食指內部一直到達林葬天的大腦,像是一條漫長的橋樑似的,直達兩端。
過了一會,陳白鬆開林葬天的指頭,那條白色的光束也隨之消失,林葬天收回手,仔細地翻閱着那本在陳白記憶中的古籍,古籍是一本黑色的厚重大本子,上面有着燙金的文字和花紋,但是因為陳白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所以林葬天看到的封面已經是一團什麼也看不出來的燙金花紋了,再一翻開,泛黃的紙張映入眼帘,無數文字跳躍着,形成了一片屬於文字的海洋,這讓林葬天看着都有些乏累,只是在耐着性子看完了之後,林葬天發現這裏面實際上是存在着大量需要口頭轉述的話,而且其中的大量的話,其實並不能夠用正常的思維來去理解的,相反,那些文字需要經過某種“翻譯”,才能夠看出其中真實的寫的東西到底是些什麼。
“怎麼樣了?”陳白見林葬天從自己給他傳輸完自己的記憶以後就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葬天聞言,看向站在桌上,抬頭望着自己的陳白,然後笑了笑,說道:“怎麼說呢……那本古籍,裏面的有些話或許是以另一個種族的語言寫的,但卻是以我們的語言複述出來的,想必是當年寫那本古籍的人自己按照自己的理解而寫的,但是他寫的東西卻帶有很強的誤導性,並不是真正的修鍊之法,所以才會導致你被困在了那朵花裏面,沒法出來。”
“原來如此啊……”陳白這才瞭然,她就說自己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錯了,原來確實是那本古籍坑了自己啊,而且還是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那麼您認為當初以這樣的語言寫下來這些文字的人,他到底是人類,還是居心叵測的別族?”
林葬天笑了笑,說道:“其實都有可能,只不過人類筆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罷了。這就好比是你自己學會了一門技藝,但是卻需要你把這門技藝的學習方法寫下來,教授給別人,當然都是以自己的語言來寫的,但是也不排除這樣的情況,那就是以自己的方式寫下來的文字,唯有自己才最適合,別人也只能是竭力地貼合而已。當然也會存在那種情況,就是自己寫下來的內容,完全和自己所修鍊的過程不一樣,這種情況一般來說也是有的,主要還是因為其個人的問題,導致他只會修鍊,卻不知道如何講出其修鍊得具體過程究竟是怎麼樣的,所以才會造成這樣那樣的誤解,也導致你修鍊錯誤,被困在了花裏面。”
“唉……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可真是太慘了,因為別人的失誤,導致自己被困在裏面不見天日,結果等到自己終於解開了禁制之後,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都不見了,只剩個靈魂留在世上,這可真是天底下最難過的事情了……”陳白唉聲嘆氣道。她在為自己那永遠消逝,再也回不來的時光而感到可惜,那麼多年,自己要失去多少賞花的機會啊!
林葬天見她一臉的失落和可惜的模樣,安慰她說道:“你現在不是出來了嗎,還有時間的,而且你現在也可以試着修鍊一下,雖然是以靈魂的狀態,但是如果是要修鍊的話,其實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因為你本身獲得的那本古籍上面的修鍊之法就與常人所見到的不同,所以你即使以這樣的狀態,也可以好好修鍊的,而且說不定在這樣的狀態下你還能修鍊得更快一些呢。”
“真的嗎?”陳白高興地問道。
林葬天彷彿看到她那團白色的身影裏面,眼睛突然發亮了一瞬。然後便笑着回答道:“你剛出來沒多久,現在差不多了,你可以適應適應再修鍊一下試試。”
“行!”陳白乾脆道。她直接盤膝坐下來,開始修鍊了。隨着她開始修鍊,那朵與她有所牽連的花忽然開始微微地散發出一陣淡雅的花香,縈繞在這間小屋裏,她的身邊也逐漸凝聚了一層白霧,鋪墊在她的身下,把一方褐色的桌子變成了一個白色的桌子,看上去格外潔白乾凈。
陳白忽然驚訝道:“居然真的有效果誒!”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問題,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所以導致她現在修鍊起來,就像是被飛劍帶着跑似的,進步神速。
“好了,既然有效果的話,你就先在這裏好好地修鍊吧,我還有點事情,得出去轉一轉,等會回來。”林葬天看了眼坐在桌子上的陳白,輕聲說道。他準備接下來去城主府那邊去打探打探,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然後如果沒問題的話,之後再去找城主李笑三去,跟他把賢康鎮那邊的事情都好好地講一下,免得再讓那些家族抱有僥倖心理,雖然之前林葬天把幾大家族已經轉了個遍,將他們家族中做過壞事的人全部處理掉了,但是他們難保還是心有不服,想着自己離開之後,可以等到日後伺機再報復洛家,所以林葬天得快點為洛家找到一個所謂的靠山,也就是利器城的城主,畢竟是直接管轄的區域,利器城對於賢康鎮而言,就彷彿是一個天大的“老天爺”了,誰背後的靠山估計都抵不過。
然後就是正光宗的事情了,雖然他們和魔教有染,但是那些人都被林葬天全部殺了個乾淨,至於剩下來的那些人,霍命還算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可以作為未來的正光宗宗主,在那之前,還是得由利器城來管,將魔教的那些聯繫都給調查清楚,這些事情,李笑三應該還是挺清楚的,畢竟他以前也曾是軍中的人,憑着自己的本事當上的城主,沒有半點虛的。至於那些瑣碎的事情,就全權交給李笑三來處理了,林葬天還要去帝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再耽誤下去了。
“好的,不過還請您快去快回,我一個人待在這裏有點害怕。”聽了林葬天的話之後,陳白慘兮兮地說道。聽這語氣,彷彿她沒有了林葬天她就活不了了似的。而隨着她的修鍊開始之後,她出現的時候所凝聚成的模樣,也由那個“白糰子”,變成了一個模樣清晰的白衣女子,眉目清秀,臉上帶着活潑的靈動神情,又因為當下有些難以言喻的境遇而透露出一股悲傷。
林葬天聞言,不禁笑了一下,聽她說得好像自己可憐兮兮的,不過看她這麼活潑的樣子,估計也還好,所以林葬天便起身出門了,十分乾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走出屋子以後,將門給輕輕地拉上了,免得讓別人看見了自己屋子裏面除了個花盆,還有個小小的白衣女子。之前自己抱着個大花盆進來的時候,不知道客棧里有多少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這邊,好像是都被他給吸引了似的。當掌柜的問起的時候,林葬天只得說是自己的一點小愛好,平時喜歡聞着花香睡覺,不然的話在哪都睡不好。雖然這個理由聽上去並不是那麼得有說服力,但是乍一聽好像也能夠說得通,所以掌柜的也就是笑笑,沒說什麼。
林葬天下樓之後,掌柜的一眼就認出了林葬天,對他印象比較深刻,問林葬天這是去哪玩,怎麼不把那個花盆也給帶上,林葬天只得尷尬地笑笑,說自己晚上回來的時候才需要它,平時倒是不需要時時刻刻都與其待在一起的。
掌柜的這才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不過看他笑眯起來的眼睛,估計他心裏對林葬天還是有些自己的獨特看法的,只不過這些內容,都不能輕易地對外人訴說的。所以當店小二偷偷跟掌柜的聊起來的時候,掌柜的只得露出一副小孩子別插嘴大人的話題的表情,將他給趕走了,然後看着林葬天離去的時候的背影,無限感慨地輕輕搖頭,雙手撐在桌子上,下巴放在手上,遠遠地看着那個懷有秘密的年輕人離去,嘆道:“是啊……誰又沒有秘密呢?”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年紀大了,總是因為一些小事而感到一陣感動得想要落淚,他在自己豐富的想像力中為林葬天安排了一場異常難過的感情戲碼,當他又是和自己一樣,是個送花給姑娘但卻被人拒絕的痴情好男兒,不過……他想到了林葬天抱着的那盆花,還是有些忍俊不禁,嘆了口氣,搖搖頭,心道:“哪有這樣的傻孩子,居然送人家姑娘一盆花?唉……也對,年輕的時候第一次喜歡上別人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哪有那麼多的技巧和花言巧語呢?不都只剩下一顆真誠的內心,和那副害羞到難以直視對方的眼睛嗎?”
聽着掌柜的在那侃侃而談,自言自語,一旁年紀不大的店小二不禁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和為掌柜的感到丟人,“您就別整天在這裏傷春悲秋的了,不就是喜歡人家,人家不同意嘛,一件事情讓你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回了,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真實的……”店小二拄着個掃把,站在不遠處,手指着自己的臉蛋,對掌柜的吐了吐舌頭說道。
掌柜的聞言,頓時悲從中來,“你這孩子,知道什麼是愛嗎?這……這可是我第一次喜歡上個姑娘啊,你懂個屁!這可是老子的初戀!”說著,掌柜的臉開始皺了起來,嘴向上撇着,兩隻嘴唇咬在一起,竭力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
店小二見掌柜的有點傷心,於是語氣稍微緩和了點,不再那麼不耐煩了,只好走到他身邊,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聲音沉重地說道:“那你就跟我講講唄,你的……初戀。”
“你不是聽過一次嗎?”掌柜的眼睛一亮,但還是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店小二抿着嘴,閉上眼睛,昧着自己的良心,點了點頭。他知道,現在讓掌柜的忘記剛才的事情的唯一方法,就是讓他把他那印象深刻的初戀的故事再跟自己講一遍,或許只有這樣,掌柜的才不會繼續傷心下去,因為他每次講起這個悲傷的故事的時候,臉上總是洋溢起幸福的微笑,臉頰都是紅潤的。
這讓年紀輕輕,沒有經歷過這些感情之事的店小二十分不理解,聽到後面,他好像漸漸地明白了過來,也許掌柜喜歡的並不是那段悲傷的、被人拒絕的故事,而是那個曾經為了愛情而瘋狂過的自己。但是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正如掌柜的所說的一樣,沒有親身經歷過,就沒有發言權,或許有一天自己也會遇見個什麼人,讓自己一看到她,便已經心生見不到她的遺憾了。
所謂的愛情,還真是難懂呢……店小二被掌柜的故事牽引着,又不由得神遊天外去了,到了後面,他已經完全沒有在聽掌柜的講話了,而掌柜的也並沒有發現他其實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兩個人你說你的,我想我的,一點也不礙事。反正這個故事,不止是店小二,就連這裏的客人們,想必也是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吧?
偌大的客棧裏面,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一個在滿懷幸福的笑意地講着自己的初戀故事,一個在思考着愛情到底是什麼,畫面極為和諧。
而客棧一樓的老客人們,則只是各自吃飯喝酒,偶爾抬起頭看一眼那兩人,便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來的次數多了,他們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是因為這裏的飯菜有多好吃才來這裏的,而是因為這家有故事才來的。
他們各自
聊着那些令人怦然心動的事情,渾身都鬆弛下來,煩惱也甩到了一邊,在這裏,時間總是過去得飛快,而且並不會有人去在意這些,彷彿這些東西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客棧樓上。
林葬天的屋子裏面。
陳白盤膝坐着修鍊,她聽到了樓下人們的談話聲音,臉上莫名地露出一抹微笑,忽然沒了心思修鍊了。過了一會,她站起身來,走到花盆那邊,翻身走到了花跟前,然後將花瓣掰開,舒服地躺在了裏面。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陳白就這麼一臉愜意地躺着,腿悠然地翹着,像是躺在一個搖籃裏面,只是沒人去唱那搖籃曲罷了。想到這,她不禁想起了曾經一起奮戰過不知多少個日夜的小夥伴們。它們那麼會唱歌吟詩,現在應該已經全部被買走了吧?陳白不禁想道。
但願大家都有了好的歸宿吧……陳白嘆了口氣,有些孤單地望着屋子的頂部,那昏黃的顏色,莫名讓她想到了自己不知待過多少個日夜的土地。
現在自己總算是破土而出啦!她笑了笑,笑容燦爛,就是眼眶有點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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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器城外的某處。
塵土飛揚的道路上,一位背着行李的黑袍老人踽踽獨行。
風猛烈地吹來,把衣服吹得看上去很緊的樣子,烈日下,老人的身材顯得很瘦小,他現在走的是一個上坡路,每當風吹來的時候,老人的腳下都不禁微微搖晃着,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扯着老人的褲腿似的。
時而一陣劇烈的風吹過來,老人便會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地往後倒退幾步,所以這麼一段上山的道路,讓老人走得比登天還要難。
這個老人,就是之前在利器城中賣花的老人,自從林葬天買完那幾盆花之後,老人的攤子上面便少了一大半的花,這讓本以為要在利器城多住個幾天的老人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然後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議了,突然有很多人過來,要買他攤子上的花,老人見此,簡直高興得合不攏嘴,今天就像是在過節一樣,大把大把的錢全部進入了自己的手裏面,於是一看到自己的那些東西都賣完了,老人便馬上離開了利器城,決定早日回家。
老人的家離着利器城不算遠,主要就是比較荒涼,是一處荒草叢生的大山裏面,而且還在比較往上的距離,極費腳力。
走了一段路之後,老人原地站定了,決定休息一會。他喘着粗氣,提了提背上的行李,除了毯子以外,就是今天賺到的錢了。他也是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那麼快地就完成了自己的目標,這樣的幸運不是每天都有的,不過今天賺到的這些錢,確實可以讓他在不亂花錢的前提下,吃喝不愁地過上一年了。這對於無依無靠的老人而言,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為誰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多少年呢?為了防止自己賺到的錢死了還沒花完的遺憾,所以老人決定要及時行樂,賺到一筆花一筆,能不多花絕不多花,能少花,絕不多花,反正就是以自己的消費觀念,來應對自己的時日不多的境遇,就這麼想着,確實是沒了以前的很多煩惱,這樣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對於這個身材枯瘦的老人而言,即是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在這條路上,他倒是跑得比誰都快了。老人自嘲地笑了下。
休息了一會之後,老人又開始繼續他的登山路了,每往上走一步,都能聽到他那搖晃不止的膝蓋在“咔嚓咔嚓”地響着,像是壞了的馬車似的,發出令人發愁的聲音。老人一邊走,一邊感慨自己的年老,如果自己再年輕個十年,身體或許會好一點,但是煩惱絕對會比現在要多很多。他撓了撓頭,想着自己十年前好像還有點黑頭髮的樣子,如今竟是全然變得蒼白了,彷彿迎來了屬於它們的冬季似的。就這樣,在老人的胡思亂想中,來到了一片由碎石子鋪成的道路,這裏的沙塵比剛才少了很多,老人停下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噗噗噗”地吐出了點混合著沙塵的口水,棕色的一灘被風刮到身後,老人順着它離去的方向轉過頭去,只見自己身後的黃土路上,一陣黃沙滾滾,像是無數翻湧的“黃色海浪”似的,從“海面”上翻湧出一點“浪花”,馬上便被風給吹往高處了,所謂的風的形狀,在此刻也變得不那麼難以捉摸了起來,根據黃沙的模樣,大致就可以看出來,那自由的、不羈的、狂放的風,攜帶着一腔仇怨,頭也不回地去到老人來時的路,直接去往山下去了,和老人走了一條相反的道路。
“呼……”老人把臉上沾着的沙子拍了拍,一張臉此刻感覺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就像是被泡在了泥土裏,又放到空氣中晒乾了似的,臉上好像就生長出了龜裂的大地。
最後老人終於登上了屬於自己的小天地,一片有些荒涼的園子,本來還種着不少鮮花,現在已經全部被老人給賣完了。老人皺了皺眉頭,望着自己那個破敗的屋子,發現它的頂部已經破了個大洞,房樑上的木頭都戳到了外面去了,就像是個廢墟一樣。老人把行李放在腳邊,有些愁眉苦臉地看着這片無比荒涼的場景,只覺得自己方才在利器城的境遇彷彿跟做夢一樣,如今終於回到了家裏,才算是直面了現實。老人走到門邊,想着自己不過才離開了幾天而已,這個屋子不至於破成這副模樣吧?結果當他走到門邊的時候,還沒等他推開門呢,門就已經倒下去了,嚇得老人趕緊往後退了幾步,暗自慶幸還好門是往裏面倒下的,不然的話,自己這老胳膊老腿的,能讓它直接給砸暈過去,到時候好不容易賺到錢了,結果錢沒花上,倒成了門下冤魂,真是說出去給別的鬼聽,鬼都會笑話的程度。
門倒下之後揚起了一陣灰塵,嗆得老人咳嗽不已,臉色通紅,幾乎要把肺給咳出來,可是有點難過的事情就是,即使是這樣,嘴裏也還是有着沙子的味道,再吐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是沙子了,反而成了泥土。
老人走到屋子裏面看了看,床上,吃飯的桌子上面,全部都落上了厚厚的一層塵土,均勻地覆蓋在每一樣東西上面。他抬起頭來,看到那屋頂破開的窟窿裏面落下來一束金燦燦的光,灰塵在金色的光束中緩緩落下來,居然有一絲優美的感覺。老人挪了個凳子踩上去,踮起腳,用手勾了勾屋頂上的木頭,結果木頭一松,有往下沉了一沉,幾乎要掉下去,於是老人嚇得趕緊收手,悻悻然從板凳上下來。這麼一個上下,老人已經有點疲憊了,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翻開自己隨身的行李包裹,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浮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皺紋全部深深地擠在了一起,臉上的塵土開始往下落,像是屋檐下的密雨似的,洋洋洒洒。
枯瘦的老人拿出賣花所賺來的錢,又瘦又細的手腕上青筋露出,像是乾涸的河渠似的,扒在走江過河的泥土上。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認真地數起了賺到的錢,越數越開心,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人,居然出手這麼闊綽?他數了數,有些咂舌,看得出來,那個年輕人是真的人傻錢多,而且好像還挺懂花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非要將那些會唱歌吟詩的花全部送給了那些小孩,自己卻拿走了一個什麼也不會的花,不會是真想要自己培養出一朵能唱會吟詩的花吧?老人不禁想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隻能說明那個年輕人確實不差錢,不然的話他也實在是找不到什麼理由了,難道有錢人的樂趣就是這樣的嗎?他有些疑惑地想道。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從自己的行李裏面翻出了一個自己寫的御物之術的法子,雖然世間的御物之術千奇百怪,什麼都有,品質也各有高低,老人的這本書上寫的,雖然不是什麼多麼高明的法子,但是有總好比沒有,他拿着這本書翻了翻,猶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把這本御物之法的書送給那個年輕人,後來又想了想,萬一那個年輕人的家裏有着更高明的御物之法呢?然後老人不由得心生怯意,將這本書放了回去。決定要將它和自己埋在一起,隨自己一起帶走。
仔細想想,這本書還是當年他小的時候,他的父親送給他的,當時他父親給他表演的,也就是如今他給別人表演的東西,讓那些鮮艷美麗的花朵聚在一起唱歌吟詩,好不快樂。小的時候,他每每都會被這樣平淡的快樂所治癒,如果說別的小孩的童年是包在糖紙裏面的甜甜的糖果的話,那麼對於老人而言,他的童年生活里,好像總是歌聲和笑聲,嘗不到眼淚的鹹味。那就是屬於他的糖果。
後來歷經歲月的浮沉,經歷了巨變,時間的浪潮在將他推往前方,他卻總是心猿意馬,唯有想起兒時的歡笑聲,才能讓他的心中暫時安寧下來。再後來,他放棄了很多東西,也總是一個人待着,憑着這個御物的本領,倒是也沒怎麼餓着,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了。老人已經漸漸地感到無聊了,他想要早點離去,早點解脫,但是老天爺總是不遂他的心愿,就是要讓他留在世上。每次他絕望的時候,又總是會在某處看到讓人心裏溫熱的美好,心生希望。有時候他真的想要質問一下上蒼,是不是非要把他折磨成這樣你才會高興?!可是後來,他發現生活不如意,不開心的人,又何止是自己一人?有些自己也沒有歷經的苦難,光是看一眼,想一下,心裏就已經是難受至極了。
老人數完錢之後,唉聲嘆氣地收起行李,看着真正家徒四壁的屋子,翻了翻廚房,也沒找到什麼能吃的東西。
後來老人來到屋外,看向那一片荒涼的土地。
在這裏,曾經生長着許多五顏六色的花朵,它們會唱歌,也會吟詩。
老人雙手撐着木頭般的雙腿,哎喲一聲坐下,兩眼昏黃,裏面好像瀰漫著黃沙一般,滿臉滄桑地望着遠處的那片荒地。
他不禁在想一件事情:
那些唱歌吟詩的花朵們,它們無助地看着漫天黃沙和被風吹得生疼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年要不就偷個懶,不開花了?
————
利器城。
林葬天走在街上,路上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他,頂多有女子偶然的一瞥,便駐足原地,怔怔出神了。
利器城的城主府是一個巨大的建築物,模樣就和利器城的輪廓一樣,是個劍與盾牌的形狀,走到跟前一看,發現府前面的石路上,兩旁還擺着兩個巨大的黑色石頭,湊近一看,才發現是利器城的標誌,劍與盾牌,這樣看上去的話,好像這位利器城的城主真是愛慘了這個標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所以才這麼喜歡,哪裏都是,就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就是利器城的模樣似的。
林葬天在城主府前面站了一會,想着要不要進去,門口的守衛似乎察覺到了林葬天的視線,向他這邊看了過來,林葬天見此,就趕緊離開了。現在在不清楚城主和魔教有沒有關係的時候,還是先去和這裏當地的居民聊一聊比較好,畢竟一個人掩飾得再好,也總不能裝個十幾二十年的吧?當然也不乏那樣的存在,但是終歸是少數。現在暫且就先把這位利器城的城主當作多數人來看待,於是林葬天隨便找了家餐館進去了,問點東西,順便吃個飯。
當林葬天點完餐,順便問起這位利器城的城主的時候,年紀很大的老人眉眼頓時打開,笑呵呵地跟林葬天講着這位城主所做的一些“荒唐事”,比如說,他會跟馬睡在一塊,結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馬蹄差點踩中,幾乎是驚醒過來。還有一次,他去修鍊,結果途中路過了一個即將關門的燒餅鋪子,問了一下,結果得知那人就要關門回老家了,那位二話不說,將他沒有賣出去的燒餅全部買了下來,還告訴他,讓他不要氣餒,再堅持堅持,這不,你看那邊,他現在還在這邊干呢,一直就沒走。
林葬天聞言,不禁問道:“那些燒餅怎麼辦了?”
“自然是都被他吃了,”老人捂着嘴,笑呵呵地說道,然後又馬上補了一句:“不過,也有人聽說,他是分給了城中的將士們,讓大家多吃點,反正,關於咱們這位城主的‘荒唐事’還有很多,說也說不完,不過無論他怎麼做,終歸都是為了百姓好,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老人後來又講了很多關於城主的好話,林葬天則是在一邊附和,一直等到飯菜都要上了的時候,老人才停下。
吃完飯後,老人還多給林葬天送了一包自己家做的炒栗子,讓林葬天路上無聊的時候嘗嘗。
後來,林葬天又去了幾個地方,然後得來的消息都和那個老人說的差不多,眼看着夕陽西下了,林葬天想着還是去一趟城主府再說,於是便無聲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利器城的城主府內。
一位身材健碩的高大男子正在認真地看着屬下送來的文件,眉頭皺着,似乎是在愁些什麼。
忽然,他的鼻子聞了聞,然後抬頭看向屋頂某處,神情嚴肅道:“何人在此?居然膽敢擅闖城主府,真是不想活了!”說著,他便已經從身旁抽出了一把寬刃長劍,看得出來,他經常應對這樣的緊急情況,所以早有準備。
“聽說過賢康鎮和正光宗那邊的事情嗎?”
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
李笑三眉頭緊鎖,發現在自己的桌案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站了一位黑衣男子,而且模樣俊俏,極為年輕。
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他還沒見過。
“你是何人?”李笑三皺眉道。
賢康鎮?正光宗?這個人是什麼意思?他心裏疑惑道。
林葬天隨手一拋,把那個裝着炒栗子的紙袋扔到了李笑三的面前,後者下意識地想要出劍,但是聞到那股香味的時候,又突然停下了拿劍的那隻手,疑惑地看了一眼林葬天,問道:“這是何物?”
“炒栗子,等會邊吃邊聊。”
李笑三聽了那人說的話之後,表情顯得更加疑惑了,他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是什麼人?”
“忘了介紹,在下林葬天。”
林葬天?
李笑三想了一想,一拍桌子,驚喜道:“是那個林葬天?!”
此刻他已經完全把林葬天擅闖城主府的事情給拋在腦後了,光顧着震驚了。
林葬天看了眼李笑三,嘴角不禁翹起。
看來他是真的不知情。
“應該是。”林葬天輕輕地笑了下。
“開始聊正事吧。”
李笑三正了正身子,咳嗽一聲,從紙袋裏拿出一個炒栗子,說道:“好的,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