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碎紅
偌大的街上,此時竟沒有一個人但說話,寂靜如同死亡一般籠罩在這裏的每一個人的頭上。
賢康鎮的幾大家族全部聚集在此,幾架馬車,上面的圖案紋飾各不相同,代表着幾大家族的標誌。幾位家主分別代表了整個賢康鎮各行業中最頂尖的存在,過去大家曾經互幫互助過一段時間,但是自從正光宗來了之後,幾位家主也就開始不再局限於一個小小的賢康鎮了,他們嚮往着更廣大的世界,因為太過渴望金錢,慾望橫生如野草,所以當機會來臨的時候,他們是想不到這很有可能是圈套的。於是也就無可避免地與魔教的傀儡,也就是正光宗開始合作了。
在那之後的一個最關鍵的契機,莫過於本來位於幾大家族前三的洛家,其家族中的洛雅被正光宗的大弟子李義看上了,費盡心機地想要娶她,就好像是買一件物品似的,帶着那種目的不純的邪惡慾念。最終,也是因為洛雅的不願,結果李義卻直接選擇了將她擄走,在洛家極為反對的情況下,洛雅被其強行帶走,只留下洛家無力地哀嚎,在修行者的面前,他們這些資質平平的普通人,是得不到與其對話的權力和平等的機會的。在他們的面前,整個洛家,又或者說是整個賢康鎮,渺小如螻蟻。
在那個時候,幾大家族的人選擇了沉默,不光是他們,幾乎是賢康鎮的每一位知曉此事的人都選擇了沉默。因為他們知道,一個能夠將所有勢力聯合在自己的身後的宗門,是有能力讓他們完全說不了話的,現在之所以還能夠讓他們活着,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因為他們有着利用的價值。而在這之後,洛家求助無門,即使是他們,所能夠找到的所謂的幫手,也不過是帝國的人罷了,但是他們在這件事情上的敷衍程度實在令人咂舌,而洛老家主也就很快明白了過來,原來這些上面的人,也是正光宗的幫手啊。自那之後,老人幾乎是要死心。而從那以後,洛家開始被漸漸排擠出賢康鎮的市場,也就自然而然的沒落了。所有人都在揣着明白裝糊塗,愣是不把洛家放在眼裏。因為在正光宗的授意下,所以每一個人的行為有了強權的庇佑之後,彷彿看上去都顯得如此正大光明了起來。
而這件事情,本以為就會這樣過去,直到洛老家主死去,洛雅的事情被人們所淡忘,賢康鎮表面的繁華和安樂,也就自然地成為了它真正的模樣。幾大家族和正光宗聯繫緊密之下,正光宗也就成為了整個賢康鎮的真正的管理者,而其下的幾大家族,則是淪為了正光宗的“惡犬”,幫助其行事,任意驅使。
可沒想到的是,洛雅居然被人所救,而且還活着回來了。那麼這樣一來,他們這幾大家族就產生了危機,不光是正光宗給予他們的危機,還因為自己心虛,知道了正光宗與魔教的事情之後,依舊可以心安理得地與其做所謂的生意。他們其實也在賭,賭洛雅並不知道正光宗與魔教的關係,這樣他們就可以藉著這次拜訪來試探一下洛雅,好讓他們知道未來在賢康鎮,幾位家族究竟該如何對待洛家。可是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再響,也抵不過事情的發展超乎他們的想像,在看到林葬天將正光宗宗主的腦袋仍在地上的時候,幾大家族的族長心中的震驚不亞於這裏的任何一個人,看到了正光宗宗主的腦袋滾落在地之後,他們心中唯一的那一點希冀也就沒了。他們知道,自己賭輸了。而面對着那位一襲黑衣的、救了洛雅的年輕男子,他們即使再想要說些什麼,也無法為自己開脫了。
許久的靜默之後,一個馬車的車簾被緩緩拉開,一個銀髮老人神色滄桑,問了一句:“我們還有活着的機會嗎?”
他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剩餘的幾位家主便也跟着開口了,生怕林葬天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似的。
“有的,關鍵是看你們怎麼做了。”林葬天笑了笑,看着前面那個幾大家族之首的那個老人,緩緩開口道。
老人手掌微微合攏,猶豫了一會後問道:“你想要我們怎麼做?”
“首先,先把這附近的人全部撤走,其次,交出原本屬於洛家的生意,不得以任何方式聯合起來欺辱洛家,最後,交出魔教的人,你們所知道的人的名單,列出可以讓自己活命的事情或物件,最後如何評判你們的生死,由我來決定。”林葬天說到這之後,頓了頓,問道:“可有異議?”
“沒有。”老人的語氣有些沉重,其餘的人也聲音整齊地回了句沒有,現如今,他們還有的選嗎?只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現在他們也算是體會到了洛家當年的那種無力和孤立無援的絕望了,自己的性命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下,他們只能是聽林葬天說什麼,他們便就怎麼做。
“既然如此,你們就先回吧。”林葬天擺擺手,像是趕蒼蠅似的,然後轉身前往洛家,在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又回過頭來,對着開始準備離開的眾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以後,洛家就由我來保了,所以你們也就別想着等我走了之後,你們便可以像以前一樣,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我會盯着你們的。”林葬天的聲音不大,但卻落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停滯的人群在林葬天走進洛家大門,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之後,才又開始緩緩地離開了此處。
街上的人們早已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相信不久之後,今日發生的事情,便會以極其快速的方式傳至賢康鎮的每一個角落。人們在感到興奮之餘,心中也有着一絲喜悅,因為過去的時間裏面他們當了太久的縮頭烏龜了,如今再無人來每日裏在小鎮裏盯着,他們便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再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話被人聽到,然後轉天便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小鎮裏的任何一處地方,亦或是死在了家裏。得到的消息都說是意外,但其實誰都清楚,這件事情除了幾大家族的人會這麼做,就只剩下那個距離賢康鎮不遠的正光宗了。所以當知道正光宗的宗主死了的消息的時候,許多人都不由得由衷地發出了叫好聲。
洛家。
林葬天走進來之後,大門剛剛關上,便看到在前門聚集起來的一眾人紛紛熱烈地歡呼了起來,今日之事,實在是解氣,尤其是林葬天將那個正光宗宗主的腦袋扔到地上之後,全場都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沒有人膽敢說話,即使是他們這些背對着林葬天的人,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要窒息一般,實在是非同尋常。
“林公子這麼多次相助,老夫我真的是無以為報,日後若是你有什麼事情能用得上洛家的,可隨意差遣,洛家一定會盡心儘力地做到的!”洛老家主鄭重地說道。他拱手抱拳,微微彎腰,一頭銀髮映入眼帘,本就蒼老的老人顯得更加古朽了。
林葬天扶住他的身子,微笑道:“好的!那麼今後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就到賢康鎮這邊來看看,到時候住的地方就得靠您來安排了。”
“呵呵……”老人笑了笑,說道:“沒問題,都是小事。”
“真是不知道如何謝你才好了……”洛雅站在一旁,略帶歉意地看着林葬天,因為她知道,林葬天因為他們洛家的事情,估計一晚上都沒有睡。雖然知道他們這些修道之人,可能好幾天不睡覺都沒有關係,但是一想到林葬天是因為他們洛家而如此的,洛雅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愧疚。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過無能了。她心裏默默想道,神色暗淡。
林葬天感覺她的心情有點不太對勁,於是笑道:“我這其實也不光是為了你們洛家,主要還是為了剷除魔教在帝國的一些勢力,消除一些他們手下的棋子,免得將來禍害帝國的百姓。所以,其實你們也不用多麼感謝我,我只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洛老家主搖搖頭,嘆道:“林公子此言差矣,若是沒有公子,我們洛家說不定就這麼沒了,而我的女兒洛雅,估計也無法再見到我了,這對我們洛家來說,是天大的恩惠和福分,所以公子的所作所為,對於洛家而言,就是天大的恩人,是要用盡所有去感謝的人!”
林葬天看着洛老家主和洛雅他們如此真摯的神情和語言,知道自己再怎麼謙虛也沒用了,於是趕緊換了個話題:“早上吃什麼?”
“公子想吃什麼?”洛雅笑問道。
“都行!”林葬天說道。
於是一行人開始向著飯桌走去。
與此同時,賢康鎮的各個家族內部。
之前見過的那位銀髮老人沉默地坐在主位之上,自從那個年輕人說了那些話之後,他們幾位家主也就再也不敢聚在一起了,萬一被那人發現,說不定下一個身首異處的人就是自己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每個人都能好好地說話。那個正光宗宗主的腦袋被這位老人給帶回了家裏,雖然一路上都有人不解,而且心裏還覺得將這樣的一件東西給放在馬車裏面,實在是有點晦氣,但是老人卻一點都沒有覺得有什麼,從始至終神色不改。
此刻,老人看着擺在面前的那顆頭顱,靜靜地沉思着。
在房間內,還有族內的幾位老人,他們偶爾瞥一眼那顆放在桌上的腦袋,不知道家主為何要將如此瘮人的東西給帶回家裏,但是現在也每人敢說這件事情。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慮,關於林葬天說的那件事情。
坐在主位的老人好像終於決定了什麼似的,抬起頭來,看向家族裏的眾位,緩緩開口道:“就按他說的那樣做,然後……”他環視眾人,說道:“將自己知道的魔教之人的名單列舉出來,之後送去洛家,千萬不可包庇和藏匿,若是日後被發現,咱們家族可就不復存在了,這是關乎家族未來生死存亡的重大事件,你們千萬要上心。而且,我們還得找出我們家族和魔教牽扯不深,沒有做過害人之事的證明,不然的話,以那人對魔教的憎惡,估計咱們沒法活過今晚。”
眾人聞言,都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們是見識過林葬天的厲害的,所以也不敢有所隱瞞。
然後老人扶額低眉,有些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擺在面前的這顆腦袋,之所以把它帶回來,主要是老人希望用這個腦袋來提醒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變成他這樣,死亡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如今就在這座小鎮裏的那個洛家裏面,就坐着一位可以輕易決斷他們生死的年輕人,一想到那人,眾人心中都不由得產生一種千萬別遇見他的強烈感覺,總感覺死亡和自己近在咫尺,背後都是一陣冷汗。
“還有什麼問題嗎?”老人看大家都還沒走,問道。
聞言,其中一個人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家主,真的要如此嗎?”
“不然?咱們還有得選嗎?”老人皺眉道,他指了指那個人,嚴肅道:“我知道你私下裏和魔教的人有來往,下不為例,不過要把名單都列出來,獻上我們的誠意,不然的話,若是被你牽連,使得家族覆滅,我做鬼也不會饒過你的!”
老人說的毫不留情,所以即使有點想法,眾人也都爛在了肚子裏,畢竟沒人願意去死。
像這樣的事情,此刻也正在不同的家族裏面發生着,按照林葬天說的那樣做,沒人敢反對,而且還有的,已經開始率先寫下自己所知道的魔教的人的名單了,希望早日送到洛家去,免得讓那位心生不滿,一個不小心來到自己家族這邊轉悠一圈,帶走一個人怎麼辦?所以便差人馬不停蹄地開始謄寫了出來,一個也沒敢落下,生怕出什麼差錯。
而在與賢康鎮距離遙遠的正光宗,目前還不知道他們的宗主和長老們早已經身首異處,死在了外面,此刻還都在修鍊當中。
洛家。
眾人正坐在一起吃飯。
當被問及自己之後的打算的時候,林葬天也沒隱瞞,只是說先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然後便要御劍前往帝都那邊了。
聞言之後,洛雅他們才意識到林葬天馬上就要離開了的這件事,頓時有些不舍。老人握着林葬天的手,由衷地說了好多話,大部分都讓林葬天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離開西北的時候,家裏人對自己說過的話,沒想到此刻居然還能在異鄉聽見這樣的話,頓時心中有些暖意。洛雅則是坐在一旁,有些不安,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只好低聲對林葬天說了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再無更多了。
老人的目光在洛雅和林葬天他們身上掃過,最了解自己女兒的老人分明是看到了洛雅流露出的那一絲情愫,不同於以往的她,現在的洛雅,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似的,或許是一年未見的緣故吧,總感覺她不僅瘦了,而且也堅強成熟了很多,所展露出來的那份氣度,和一年以前相比,完全是有了質的變化。
一想到這樣的變化的緣由之後,老人的心就頓時跟揪着似的疼,十分心疼地看着洛雅。
“之後等那幾家將名單送來,我再看看他們能不能免逃一死。”林葬天說道,之後他就指着他們提供名單,然後自己去正光宗一個個將其點出來,將這附近的魔教全部給處決了。
洛老家主點點頭,然後說道:“我這邊還搜集到了一些名單,等會我讓人整理完了給您送過去。”
“好的。”
林葬天點點頭,這麼多名單,剛好可以試一下之前從母親那裏得來的書中學到的一些東西,看能不能在今天之前處理完這件事情。因為魔教牽涉實在廣大,所以今日光是一個賢康鎮就已經很是讓人頭大了,再之後的事情,就交給帝國的人公事公辦了,至於上面那些有問題的人,只能寄信一封,讓負責中部大洲的人來處理這件事情了。
“那我就先走了,等整理完了再交給你。”飯吃的也差不多了,老人便起身說道。洛雅本想扶着老人過去,卻不曾想老人將她的手給拿開了,然後眼神示意洛雅坐回去,眼珠子在她和林葬天身上轉了轉,洛雅見此,頓時便明白了老人的“良苦用心”,無奈地笑了一下,只好點點頭,把手放開,讓老人一個人過去,然後自己坐了回去,給林葬天的杯子裏面又添了點茶水。
林葬天看着老人走去,笑了笑,起身送了一段,然後又回來坐了下來。見洛雅也在,於是林葬天便問道:“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呢?”
洛雅聞言,沒有怎麼猶豫,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準備開始跟父親學着做生意了,以前不聽話,總是不喜歡學習這些東西,現在才發現,這些東西居然是如此的重要,不過還好,現在學習還不算太晚,要是想要有保護家人,保護家族的人的能力的話,必須得先讓自己強大起來,
所以日後林公子若是來到賢康鎮的時候,可以看看洛家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看看我說的這些話到底做到了沒有。”洛雅這件事情已經想了好久了,所以林葬天問她的時候,她一點也不猶豫地就回答出來了這些問題。對她來說,這個賢康鎮的洛家便是她的全部了,她的未來的人生中的很大一部分的時間都會消耗在這塊土地上,但是她毫不後悔,對於已經預想到的事情,她總是有着一種強烈的感覺。
所以即使是不完美的結局,她依舊可以接受。洛雅看着林葬天的側臉,知道他們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她,也願意將自己心裏的這份不知為何而起的洶湧的情愫給隱藏起來,對於這件事情,她總是有着一種獨特的天賦,好像天生就學會了忍耐似的。
林葬天聞言后,輕輕點了點頭:“挺好的,到時候就看看你能把洛家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我很期待會有那麼一天。”
“你也是,雪原厄斯那邊……一定會勝利的!”洛雅點到為止,她來到賢康鎮之後,也聽說了林葬天的許多事迹,沒想到林葬天居然有這麼多人知道,而且就連鎮子裏的三歲小孩都知道,嘴裏都能念出林葬天的名字來。當洛雅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一時沒忍住,居然笑出了聲來。不過還好當時周圍沒多少人,不然的話,她這樣被人發現定是要被指責的,以為她是在取笑小孩子。
林葬天笑了笑,“你已經知道了啊,那我就先借你吉言了,到時候雪原厄斯也就是帝國的地方了,你們以後想要去遊玩的話,可以去那邊看看,等魔教的事情都解決了,那邊還是值得一去的。”
“好。”洛雅鄭重地答應道。她知道分別已經在即了,但是她也說不出什麼挽留的話,所以就只能不斷地感謝他,希望能通過這些感謝來讓自己不那麼緊張。可能不是所有的告白都能得到回應,但這份默默無言的情感,也因其不說出來的猶豫,而沒有打破這份由她自己建立的感情的“琉璃塔”。也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夠一直如此。
洛雅看着林葬天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後,最後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生意興隆!”林葬天笑道。
過了不知多久,先是一位家主差人送信到洛家府上,然後下人拿着,送到了林葬天的面前,此時林葬天正坐在洛老家主的處理事務的房間裏面,此刻老人坐在一旁,林葬天坐在桌前,看着老人讓人整理出來的有關正光宗的內容,然後接過洛雅遞過來的外面剛送來的信封,將其放在桌上,自己一個人,開始梳理了起來。
林葬天看着源源不斷送來的信,不禁笑了下,沒想到那些家主們一個比一個怕死,送來的東西都一個緊接着下一個,聽說還有兩家的送信的人居然在洛家門前相遇了,也是一樁趣事。根據他們所說,曾有人被派到街上,專門去擄走那些說話間提及正光宗有關的事情的人,然後將其殺害,而且有的時候,這些被擄走的人都不是知道那件事情的人,但是就是因為自己有正光宗護身,所以也就有了底氣,便隨心所欲地殺害他人了。這些收上來的信當中,除了幾大家族的信以外,還有賢康鎮的人的匿名信,估計也是看到了正光宗宗主的下場,所以終於敢發聲了的緣故,像這樣的人,整個賢康鎮裏面還是有挺多的,之前林葬天讓洛家的人放出消息,意思就是說普通人若是有準確的消息的話,也可以提供一些信息,到時候把信放在洛家門口就好了。
收到了這麼多信自然是意外之喜,同時也能看出,平時人們不是沒有正義感,而是因為顧忌太多,所以即使自己再想要做什麼,也是無能為力的,畢竟自己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又怎麼能斗得過那些修道有成的修士呢?不過拿到了這麼多的信之後,林葬天還是比較欣慰的,才過去不久,林葬天的面前就已經擺了滿滿的一大桌子信封,林葬天一邊看,一邊有信封被洛雅帶進來。
“怎麼樣?”她問道。
林葬天一邊看着信上所寫的內容,一邊回答道:“內容還算是真實,就是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為自己開脫之言,所以還需要仔細甄別一番,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魔教的人的名單,無論是那些本來就屬於魔教的人,還是那些被魔教的人蠱惑,自己陷入深淵的那些人,都是需要處理的對象,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得承受自己的選擇所帶來的後果,不是嗎?再怎麼委屈求情都是無用的。”其中一封信上結尾處就有一段委婉的求情之言,所以林葬天看了之後才會如此說道。
既然都已經選擇了魔教,那就得承受叛國的後果,都說了,生或者死,都是由你們自己來選擇,但是有些選擇既然早就做出了,那麼來判斷你生死的人,就只能是我了。林葬天嘴角翹起,心道。
又過了不知多久,洛家不再有人送來信,幾大家族的人的信也都送的差不多了,該知道的名單林葬天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林葬天將這些內容又羅列了一番,然後就起身,準備走了。
“這就要出發了?”洛老家主也跟着起身說道,他知道這一別,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此刻心情十分複雜,看着林葬天的眼中也充斥着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既希望他能夠再留一會,晚點再走,又覺得他不屬於這個小小的賢康鎮,屬於他的,是更高更廣闊的天空。
林葬天點點頭,笑道:“走了,以後大家有機會的話再見了。”他之後得先去幾大家族轉一趟,看看信上的內容是不是都屬實,然後再去正光宗,把他們宗主死亡的好消息告訴他們,然後將其中與魔教有關的人都一個個按照名單上面的那樣叫出來,該殺的就殺,盡量快些完成。畢竟他還是要趕時間的,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怎麼也一天過去了。
又是披星戴月的一天啊……林葬天心中感慨道。
洛雅沒有說什麼,只是和洛老家主一起,把林葬天送到了洛家門口。這一路上,來送他的人變得越來越多,到了門口的時候,林葬天望向洛家門內,已經站着一圈密密麻麻的人了。
林葬天笑道:“各位有緣再見了。”說著,向眾人揮了揮手,便驟然消失在了原地,來無影去無蹤似的,一眨眼便不見了。
洛雅和洛老家主的身後傳來一陣驚呼,然後是一陣熱烈的討論,在他們這些人看來,林葬天就彷彿是神仙般的存在,而對於那些只聽說過卻沒見過的人,他們一直有一種朦朧的感覺,但就是不知道他們真人到底是怎麼個厲害法。但是直到今日,他們看到林葬天離開時候的姿態,那無聲無息的,又展現出強大力量的模樣,使得他們心中震動不已,都不由得瘋狂了起來,發出一陣熱烈的聲音。
洛老家主看了眼身旁有些落寞的洛雅,悄悄問道:“丫頭,都跟他說了嗎?”
洛雅抿着嘴,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洒然一笑,嘆道:“這樣就很好了。”
“唉,傻姑娘啊……”洛老家主輕輕地拍了拍洛雅的手背,知道她到底放棄了些什麼,又在後悔些什麼。
洛雅挽着老人的手臂,勉強地笑了下,她望着遠方,街道上行人寥寥,天上飄過一團烏雲,把太陽的光線都給遮擋了,像是在整個賢康鎮上面撒下了一堆的灰色粉末。她眨了眨眼睛,心裏的話都隨着太陽被遮掩的光線一起收斂了起來,只等到烏雲經過太陽,才能有機會露出自己的光線來,但其實光線只不過是被擋住了而已,它一直都沒有消失。
賢康鎮的某位家主府內。
林葬天突然憑空出現在了某位家主的面前,嚇了眾人一跳。
對於林葬天的突然出現,饒是大家都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他們看到林葬天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的時候,還是沒來由心神一顫,差點嚇暈過去,見到是他以後,不知道他為何出現在這裏的眾人,又不禁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別擔心,我不是來殺人的。”林葬天見滿屋子的人都在緊張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笑道。說著,他將自己從這位家主這裏拿到的信拿出來,這家送去的是最多的,有三封信,裏面的名單和內容也比其餘幾個家族的人多出了幾乎一半。
“那是?”為首的那位銀髮老人艱難地開口道,他的聲音都有些沙啞,透着股疲憊與無力。
林葬天走到一邊,隨便找了個位置,拉開椅子便坐下了。
眾人的視線一直跟隨着林葬天,當他坐下來的時候,眾人的呼吸皆是一窒,眼皮狂跳個不停,擔憂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你們應該是賢康鎮中第一個和正光宗合作的家族吧?”林葬天意味不明地問道。
那個銀髮老人點點頭,聲音都微微顫抖,說道:“是。”他本來還想要解釋幾句,但是在看到林葬天的眼神之後,他便發覺,自己這些解釋都只能讓他心情不悅,並不能解釋什麼。所以猶豫了一番,也就沒有開口為家族解釋。畢竟也確實沒什麼好解釋的,當初利欲熏心了,被利益沖昏了頭腦,做了許多壞事,如今想來,原來那都是一張張催命符罷了。
林葬天看了眼老人,環視四周,說道:“別緊張,我就是來問問,對了,那個張海,是你們家的人嗎?”
老人眼珠顫動,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提起一口氣,又無力地卸下去,頹然說道:“是的。”
“哦,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就按照我的方式來辦了?”林葬天淡淡地說道,就好像是茶餘飯後的閑聊一般,在他話音落下之際,整個議事的屋子裏面,頓時閃過幾道白色劍光,然後幾個家族的老人便直接倒在了桌上,斷了氣,血從他們的嘴角流出,淌在議事的桌子上。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旁邊的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們悚然站起身來,一個個的都在打哆嗦,站都站不穩,唯有那個身為家主的銀髮老人,還依舊坐在原地不動,他沒有看別的地方,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桌子怔怔出神,待得他聞到了血腥味,他才稍微抬起頭來,對林葬天說道:“謝過不殺之恩。”
林葬天笑了下,走到他身後,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看向現在還活着的眾人,眾人見他望過來,紛紛低下頭去,渾身顫抖,不敢與他對視,林葬天見此,低頭看向老人,笑道:“難怪你能當上家主,確實能穩得住,呵呵……就先這樣吧,之後的事情,不用我說,你們應該也都知道該怎麼做吧?”林葬天眼神冷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眾人。
“知……知道!”眾人馬上開口說道。旁邊的人的死亡已經徹底擊垮了他們的心底防線,現在他們只想活命,而不是像他們這些人一樣,成為一個不會說話的死人。
“那就好。”林葬天輕聲笑了笑,然後輕輕地拍了下老人的肩膀,隨後身影變淡,無聲無息地就消失在了房間裏面。
隨着林葬天離開屋子,所有人都驀然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甚至有人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方才所感受到的那股窒息的壓迫感,還是很難想像是在這麼年輕的一個人身上傳出來的。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之中,有着這麼強大的壓迫感的,唯有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身為家主的老人也是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眼睛佈滿血絲,看了看屋內死去的族人,輕輕皺了下眉,然後擺擺手說道:“把他們都拉下去吧……”頓了頓,又說道:“對了,把那個沒有提到的人也給殺了,快!”
“可是……”一人跪下來,膝蓋在地上挪動,儘可能地想要祈求,但是越往前,他看向老人的眼神里就愈發得絕望。
銀髮老人的身影沒入房間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是怎樣的,但是這份沉默,或許已經告訴了那個人他的答案。老人身子向前,雙手搭在桌上,聲音裏帶着隱隱的憤怒與剋制,用近乎壓出來的聲音沉聲對他說道:“殺了他,我不再重複第二次!”他的身影既變得十分高大莫測,又變得陰鬱悲傷,矛盾至極。
那個人膝蓋跪在地上,身後的人將他往後拉了拉,希望他不要再爭什麼了,而他也確實不再往前了,他只是半哭半笑着,表情猙獰,腿邊沾着的紅色鮮血,是來自於身後的,亦或是來自於身前的,又或者是他們兩個人的血都有,頭髮灰白的老人只是低下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感受到了一種沉甸甸的無力感,像是兩道鉤鎖在拖着自己往下不斷下墜,吊命鎖似的。
“是……”最終,陷入絕望的老人只能接受這個殺掉自己親身孩子的命令,不再做抵抗。
銀髮老人知道那位年輕人是為何來自,為什麼即使自己給出了正確的名單之後還要來此,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家族徹底的分崩離析,如此一來,親人死傷大半,唯有他一人安穩地活着,這樣一來,勢必會在族內引起不滿。林葬天此舉,直接是將他們整個家族給毫不留情地拆解了,但是最關鍵的是,他卻是最有理由這麼做的,而且落不了別人的話柄,很高明的手段,借刀殺人。老人雙手覆住嘴巴,眼神冰冷,然後久久地望向窗外,那一道陽光十分不起眼地落在屋裏,空中漂浮着塵埃,慢悠悠地浮在空中,也沒有下墜的趨勢。
或許現在,他正在別的家族,做着和自己這裏相同的事情吧……老人想道。他的雙手捏成一團,拳頭髮出骨頭的脆響,骨節泛白,一頭引發的老人終於無法掩飾地展現出了自己的怒氣,額頭上青筋暴起,然後一拳重重地朝着桌子砸下。
眾人被突然的響聲驚作一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比一個凄慘,不明白家主突然這是怎麼了。
銀髮老人看着眾人此時的模樣,無奈又心痛地閉上眼睛,眉頭緊鎖,林葬天留給他的,都是些廢物。這個家,徹底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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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康鎮外。
林葬天正緩緩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這些名單,一個不落地記住了他們的名字。賢康鎮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現在剩下的,就是正光宗了,一個千餘人的宗門,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如今最頂尖的幾個人都已經喪命,再無人是對手了。
林葬天將手上的東西收了起來,然後回頭望向賢康鎮,此時烏雲散去了一些,陽光從雲層中透出來,顯得很金黃,又似乎帶着一點橘紅。
已經告別過了,下次希望還能有機會再過來看看吧。
林葬天轉過頭去,月壺劍驟然飛出劍鞘,落在林葬天面前,“這回倒是聽話了。”林葬天輕聲笑了下,然後順勢站在了月壺劍上面,隨即一陣風吹過,林葬天便已經御劍來到了天空之上,一路疾馳,飛向正光宗的山門。
沒過一會,便已經看
到了正光宗的山門,遠處陽光漸淡,整個正光宗的宗門被一座大山承接着,山體的輪廓泛着一層淡淡的金色,其上籠罩着一團白色的雲霧,整個正光宗就如同一隻巨大的烏龜似的在那趴着,靜默而安詳。周圍是茂密蒼翠的山林,而正光宗就在這幾座山之內,若不是知道它與魔教有染,但看外表,確實很容易被騙過去,整個宗門都給人一種名門正派所應該有的樣子。但若是有心之人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山上的那團白霧和金光,都是一層障眼法,目的就是為了遮掩住整個山體日漸漆黑,被魔氣所暈染的模樣,而其所在的位置,更是在幾座山之間,目的估計是團聚夜晚時分的陰氣,至於是做什麼用,就不得而知了。只不過光是看這座山的話,倒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反而很像是被人從某處搬過來的。
那麼是誰,有着這樣的能力呢?
林葬天皺了下眉,疑惑不解。
正光宗內。
那個昨晚以為自己差點將李義的命火給弄滅了的年輕人還是在那個灰色的殿宇裏面打掃衛生,裏麵灰塵不多,但是年輕人幹得很仔細,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這些擺放着的命火給弄滅,他還特意將衣袖給卷了起來,免得不小心再鬧出那樣的誤會出來,昨晚真是把他給嚇慘了,糾結半天,愣是一晚上都沒怎麼睡着,而且昨晚又看到了天空中的那一道不尋常的白光,天空驟然明亮,又轉瞬即逝,瞬間又暗了下來,以往這樣的事情,他別說見了,聽都沒聽說過。但是他一聯想到昨晚李義師兄的死,以及宗主和長老們的陰沉的臉色,他就大概知道了,宗門可能要出大事了。
但是因為他沒法告訴任何人那裏的事情,所以他現在多麼希望宗主和長老們回來,然後可以快點讓李義師兄的死這件事情傳到每一個正光宗的門人耳朵裏面,這樣他也就快活了,可以將自己的沒法傾吐的秘密講出口了。
突然,他感到整個宗門的地面忽然開始震動起來,他心知不妙,於是趕快拿着幹活的傢伙什跑了出去,結果才沒走幾步,他身後的灰色殿宇就轟然一聲倒塌了,年輕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不敢相信這件事情,然後他很快感到自己的腳下開始劇烈地顫抖着,才沒過一會,便看到了數十道光柱從宗門的各個地方升起,直接到達天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
“這……這是護山大陣?!”年輕人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他雙手撐着地面,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麼連護山大陣都開啟了?!他四處望着,看到有很多不知目的,但是朝着自己認為的安全的地方跑去的師兄師弟們,他想要叫住他們問一問到底是什麼情況,可是當他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如此之小,完全被淹沒在了周圍的轟然聲中。
突然,年輕人抬起頭,他驚訝地發現,在正光宗的正上方的天空中,有一位御劍而停的黑衣男子,後者視線低垂,眼神冷漠地注視着整個正光宗,一襲黑衣被風吹起,頭髮飛揚,他的眼眸深邃無比,光是在那站着,便已經帶來了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巨大壓迫感,無邊的殺氣和威勢肆無忌憚地衝撞着正光宗的護山大陣,甚至都沒用上靈力。光是這樣,便已經讓一座宗門變得搖搖欲墜了。
林葬天扯了扯嘴角,看到他們那麼快就開啟了護山大陣,不禁輕聲笑道:“看來我的身份,已經被他們給知曉了啊……”沒想到,還是低估了正光宗的消息靈通啊,只是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不過現在也無需糾結這些了,直接把這座山給打破就行了,讓那個透風報信的人也能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有多麼的愚蠢。
月壺劍被林葬天拿在手上,他御風在空中,看着下面那龜殼似的護山屏障,然後左手併攏雙指,在劍身橫抹過去,一道璀璨的白色劍光逐漸顯露出來,月壺劍表面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耀眼光芒,像是彙集了無數的月光。他看着底下這個屏障,拿起月壺劍,劍尖指向天空,然後手臂一揮,一劍落下。
天空中彷彿突然出現了一條白色的“細線”,然後其落在了正光宗的護山大陣上面的時候,只是聽見了一道劃破了某物的聲音,然後就看到正光宗的護山大陣激起了一片漣漪,隨後,這道漣漪開始向著山門的兩邊散開,露出了一條巨大的空隙。
林葬天於是進入其中,輕飄飄地落在正光宗的某處訓練場上。
此刻這裏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他們不知道為何會有人想不通,來一人破陣正光宗,但是那都是剛才的想法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不明身份的男人,就這麼輕易地破開了正光宗的護山大陣,然後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來了,根本無人敢攔。
“你是何人?”人群中站出來一位白衣青年,後者長相俊秀,拿了一把雪白的長劍,和他一身的白衣形成一整套白色,看上去極其顯眼。他被眾人簇擁着走了過來,在林葬天的不遠處站定,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林葬天抬頭看了眼,然後想了想,還是把名單給拿出來,於是林葬天從衣袖中拿出了名單,手腕輕輕一抖,看向眾人,問道:“人都齊了嗎?”
為首那人是正光宗的第二弟子,也就是李義的師弟,霍命。他聽了林葬天的話之後,莫名其妙地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是什麼意思?!”他實在是聽不懂了,怎麼這個人一直在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
林葬天看了看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大致算了一下,應該是齊了,然後林葬天便笑了下,說道:“你們的護山大陣被我破了,宗主和長老們也都被我殺了,你說我是什麼意思?”他有些戲謔地看着那個白衣男子,霍命,後者聞言,開始的時候還不信,但是看向四周,發現師兄和師傅都不在,頓時有點慌張了,他提起手中長劍,眼睛通紅,渾身頓時充滿殺意,他對林葬天說道:“你個妖邪之輩,為何如此?!”
“嗯?”林葬天也一時有點被說懵了,疑惑地看了他幾眼,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霍命皺了皺眉,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鏗鏘有力地說道:“在下霍命!”
“霍命……有意思。”林葬天笑了下,拿起名單看了一圈,發現居然沒有霍命這個人,頓時覺得有些奇怪,那些魔教之人,居然就讓一個不明真相的人當了第二弟子嗎?這樣確實是符合你名門正派的樣子啊。林葬天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說道:“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看來你也是被他們給矇騙了啊……”
“什麼名單?什麼矇騙?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霍命皺眉道,他劍指林葬天,怒道:“你殺我同門,師尊,罪無可赦!今日,就讓我來為名除害,殺了你這妖邪!”說著,便向著林葬天襲來,身形飄逸,在空中不斷改變身形,然後一劍從林葬天身後的虛空中刺出,但是他很快便驚訝地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了,不是不想動,而是不能動,只看到自己刺出去的劍被那人以雙指夾着,任憑他如何用力,也無法掙脫開來。霍命的臉漲得通紅,他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如此……”他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已經被林葬天隨手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圈后才停了下來。霍命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他抬起手來,擋住了鋪天蓋地的塵土,咳嗽着站起身來,踉蹌着倒退了幾步才穩下身子,頓時又咳嗽了起來。
林葬天笑道:“那就先聽我說,你們正光宗,與魔教有染,宗主和大師兄都是魔教之人,包括我殺的那些長老,也就是你們的師父,也都是魔教的人,而你們之中,也有不少人已經成為了魔教之人,接下來我念到名字的站出來,免得誤傷了。”
“我不信!”霍命捂着嘴,在遠處大喊道。他實在是難以接受林葬天所說的事實,那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幾道身影一閃而逝,妄圖逃走。
林葬天微微抬眼,月壺劍瞬間從手中離去,轉瞬即逝,將那幾道身影盡數穿過,然後全部被它順便帶到了林葬天面前,幾個人堆在了一塊,死狀慘烈,一擊斃命,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這都是魔教之人。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林葬天轉頭看向霍命,冷聲道:“現在你相信了嗎?”
霍命聲音顫抖,難以置信地說道:“這不可能……不可能……你們……怎麼會?”他的眼神漸漸失去了焦距,心中的信念好似突然倒塌了似的,那些一直以來他堅信的東西,此刻卻顯得如此不值一提。霍命蹲了下去,渾身都沒了力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日子,如果宗主和大師兄都是魔教之人,那為何自己卻不知道?為何我……如此愚蠢?霍命低着頭,滿心傷痛。
林葬天見眾人都不再喧嘩,也沒人敢輕易逃跑,便緩緩說道:“現在念到名字的,站出來,到我旁邊來,不出來的話,下場就是我腳邊的這幾個人,可要想清楚了。”
眾人視線偏移,看向林葬天腳邊的那一摞堆在一起的屍體,咽了咽口水,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無論說什麼都是無用功,面前的那個人若是想的話,能夠輕易地將自己這些人全部都給殺光了,只是……在我們之間,還真的有魔教的人?!
然後林葬天開始念名單上的人的名字,一個接着一個地念出來,隨着他念到一個名字,人群中便會有一個人自動離開人群,去到林葬天的身邊,然後他的離開,又會引起人群中的一陣震驚的聲音,意料之外,無比驚訝。就這樣,一個個人被念到名字之後,低着頭走出人群,去到另一個人群當中去,當林葬天念完的時候,兩邊的人數居然相差不太多,而且魔教那邊的人數,居然還要少一點。這倒是有些意外。
霍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被叫到名字的人去到林葬天身邊,眼神落寞而傷心,幾乎失去了思考。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彷彿他們的笑容還依稀浮現在眼前,可是此刻的他們,一個個低着頭,臉上滿是冷漠,甚至還暴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樣子,露出了狠厲。霍命最終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無力地坐在地上,腦袋耷拉着。
“好了,念完了。”林葬天將手裏的信封給撕掉,隨手扔到風中,紙屑隨風飄散,在眾人抬起頭的時候,突然被濺上了幾滴鮮血,然後重重墜地。
當眾人看向林葬天身邊的時候,卻已經看到他從人群中經過,像是割草一般的,用劍劃過了每一個人的喉嚨,當林葬天走到另一邊的時候,所有魔教之人頓時都倒在了地上。
“不!”霍命從地上爬起來,沖向林葬天那邊。
林葬天看了眼其餘的人,眾人見林葬天望過來,都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低着頭,什麼話都不敢說,只希望這個男人不要濫殺無辜,把自己也給殺了。
霍命衝到林葬天那邊,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些人。他們全都死了,就像是睡著了似的。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到底對他們都做了些什麼?!”霍命雙手攥着林葬天的衣襟,眼睛通紅,顫聲道。他的眼淚流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從他的眼眶滑落,滴在了地上。
相比較其他人,霍命如此激動生氣,倒像是個異類。
林葬天微微皺眉,隨手拍開他的手,指了指地上的某個人,冷聲道:“活生生的?你把他們當人,但是誰又把別人當人看呢?這個,欺壓百姓,強搶民女,荒淫不堪,強姦完搶來的民女之後,還將其賣為娼妓,讓其永世抬不起頭來,你覺得這樣的人,配叫做人?”
“還有這個,為了一己私慾,將人家老人辛辛苦苦賺了一天的錢全部搶了去,連同老人的身家性命,也一併帶走了,第二天,老人凍死在自己的家裏,這樣的,配叫做人?!”
“還有他、他、他……”林葬天一個個地點出名字,並且說出他們的罪行,都是有理有據的,該死之人,霍命聽得腦袋一陣恍惚,只覺得自己認識的他們,和林葬天口中的他們,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天差地別。
“怎……怎麼會?”霍命怔怔無言,往後無力地踉蹌了幾步,嘴裏喃喃自語。
林葬天嘆了口氣,看向那些墮入魔教的人,淡淡地說道:“當他們決定了用血祭之法開始修鍊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在品嘗到邪惡所帶來的力量之後,能夠忍得住嗜血的慾望的人,是極少數,而這裏,很不幸的是,並不存在那極少數的人。你們宗主就是魔教的人,被魔教控制,且聽命於魔教,他們需要你們這些正派的弟子來為其魔教的身份作掩護,來讓宗門顯得更合理一些,所以你們只不過是……”
霍命搖搖頭,感到一陣莫大的諷刺,然後他接上林葬天的話,自嘲道:“只不過是他們的工具罷了……”
“這麼說也沒錯,”林葬天說道:“不過之後的正光宗,就只剩下你們這些心地純正的人了,記得要好好地帶領他們,不要選擇了錯誤的方向。”
霍命抬頭看向林葬天,說道:“你的意思是?”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也不至於這麼笨吧?”林葬天笑了下,輕輕地拍了拍霍命的肩膀,說道:“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護山大陣的開啟之法估計還在魔教的弟子手裏,你到時候好好找一找,行了,我也該走了,在這耽誤了太長的時間了……”
林葬天手中的月壺劍順勢落在眼前,然後林葬天落在月壺劍上,轉頭對霍命說道:“那就這樣吧,走了……”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霍命驀然反應過來,望着林葬天離去的背影喊道。
“林葬天。”林葬天擺了擺手,輕飄飄地說道,隨後整個人的身影便瞬間消失不見了。
雲海之上。
林葬天御劍而行,他雙手負后,臉上莫名有些笑意。
正光宗,還是有點救的。
地上。
霍命看着地上死去的那些人,重重地嘆了口氣,卻發現面前的人群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有些蠢蠢欲動,於是他便問道:“你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師兄,原來那個人就是林葬天啊!”一個弟子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說道。
霍命皺了皺眉頭,突然目露震驚,這才後知後覺,他猛然看向林葬天離去的方向,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
居然是那個林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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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
野草豐茂,綠樹濃蔭,河流清澈見底,流淌而過時偶爾會濺起清涼的水花。
此時一位青衣女子正蹲在那,將臉埋進河裏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而在她的身邊,放着一把修修補補了好幾次的青竹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