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蛇死谷
某處幽靜的山谷。
山間樹林蔥蘢而茂盛,像是一頂濃煙似的蓋子,其鬱郁蒼蒼之景最是令人心曠神怡。清晨的陽光灑下斑駁的金色光輝時,林間鳥鳴聲漸起,遠處有幾隻小鹿從林子深處穿過,它們輕靈的腳步在地上輕輕地踩過去,像是一出靜謐的曲調。
林外一座高聳的岩石上站着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男人,其腰間懸着一把銀白長劍,刀鞘上有一顆顯眼的藍色寶石,此刻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裏,就是蛇死谷?”林葬天看向濃密的山林,皺眉道。
從他離開家裏之後,現在還在西北的境內,並未完全走出去,準備一路御劍到達帝都,途中經過這個蛇死谷,想起了曾經的聽聞,於是便停下來準備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像人們說的那樣,如它的名字一樣,是蛇族的墓穴。
傳聞中的蛇死谷,總是披着一層神秘的色彩,人們都說這裏適合那些厭惡蛇族的人來此,因為在這個地方,你是無法找到任何有關蛇的影子的,似乎這裏是有着某種瘴氣,導致蛇族在這樣的環境下無法生存,所以久而久之,這裏找尋不到蛇的蹤跡,於是得名為“蛇死谷”。這件事情還是林葬天小時候聽人說起過才想起來的,還記得當時為了知道蛇死谷到底是什麼地方,自己還特意去查了一番,在林家的藏書閣裏面待了一個晚上才將有關蛇死谷的事情看的差不多了。在看了一晚的書之後,走出藏書閣,才發現藏書閣裏面的空氣與外面存在的很大差別,因為當時境界太低,所以沒法體會的那麼深刻,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可能是藏書閣內的特有的書香氣吧。一種因為眾多珍品書籍所聚集在一起凝聚的一團氣,雖然看上去有些虛無縹緲,但是對於那些真正能感受到它的人來說,就意味着一種極大的快樂。若是南宮七溪那個傢伙在,估計他早就賴在裏面不出來了。
林葬天笑了下,從岩石上躍下,如一隻飛鳥躍入山林。
走進山林之後,一股奇異的氣味湧入鼻腔,四面開始升騰起白色的霧氣,逐漸遮掩了視線,僅能看到眼前的這一圈地方,在這之外,便是茫茫的白色了,樹木掩映在白色的霧氣之中,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的,像是踮起腳步的貓在逐漸向人靠近,走近時連聲音都聽不到,轉眼之間,四周便已經全部都佈滿了瘴氣。
林葬天朝着四面張望,明明下來之前,看這片山谷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可誰知道下來了之後,這裏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番場景。“看來……我在上面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了啊……”林葬天嘆道。怪不得蛇死谷會被記錄下來,看來不光是因為這裏的蛇類無法生存這一個原因,應該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吧?
霧氣中,那之前看到的幾隻小鹿,像是被霧氣包裹着的影子似的,一個個在林間飛舞,輕靈地越過樹林,穿越樹木,像是個幽靈似的,隨處穿過那些樹木。
林葬天皺了皺眉,走向一棵大樹,手掌按了上去,樹木比較濕潤,但是摸上去是真實的,所以看來這裏並不是一座天然的幻境,而是被那些瘴氣所籠罩的一處幽靜之地罷了。林葬天將手拿開,心裏稍微放下了心來,看來不是魔教所為,這附近沒有魔教留下來的痕迹。林葬天眼睛注視着林間的那幾隻白鹿,沒想到它們在經過幾次跳躍之後,身軀莫名的變得高大了起來,幾乎要和樹一樣高了。四周的濕氣漸漸重了起來,腳下的草地看上去很乾凈,依稀能聞到泥土的味道,混合著青草一起傳到林葬天體內。
“這是……”
林葬天蹲下身子,在一根草上面聞了聞,然後站起身來,根據那道不同尋常的味道傳來的方向朝着蛇死谷的深處走去。
這裏有蛇族來過的痕迹!
林葬天順着那股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走去,按照他的想法,這裏應該是有蛇族來過,而且是受了傷的,在追着什麼的時候經過了這裏,然後負傷了,雖然不知道前方有什麼,但是當林葬天進入那伸手不見五指的瘴氣當中的時候,便已經沒有了後悔的機會。
白色的巨鹿消失了,沒一會便見不到它們的蹤影了。對於它們的存在和身份,林葬天心中大致有了些猜測,但還不能太過肯定。於是林葬天選擇先不驅散面前的瘴氣,等候着它們的到來,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林葬天來到了蛇死谷的深處,從樹林裏走出來之後,是一片平坦的地帶,再往前,是一片霧氣氤氳的湖,湖面如鏡,其上有一座小島,島上面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人影,但是站在這裏,隔得還是太遠了,看不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隱約看到個輪廓。
林葬天眼眸變成一片漆黑,望着那個湖中央的小島。
往前走了幾步之後,林葬天忽然停下。眼前的地下,長滿了顏色各異的花朵,在這些花朵上,林葬天看見了一連串的血液滴下的痕迹,在這些鮮艷的血痕上面,此刻正盛開着花朵,觸目驚心。林葬天緩緩走在這片柔軟的草地上,頭頂的沒有烏雲,只是這裏的霧氣便已經足夠濃郁,將太陽的光線擋得死死的,僅僅透出點白來。
林葬天看着那些血跡的方向,看向那座島。
估計只有一人,受了重傷,但是血還是溫熱的,估計才過不久的樣子,林葬天隨手沾了點血,手指捻了捻,感受了下溫度,然後手指上瞬間佈滿水珠,隨處滾走,將手指上的血液帶走了之後,一個個落入地面。
就在那裏了。
林葬天踏出一步,身子下一刻便懸浮在湖面上,他看着那個小島上的身影,整個人從湖面上輕鬆飄過,落在了她的身邊。
“嗯?”
林葬天皺了皺眉。
在那個女子的背後,有着好幾隻白色的小鹿在她的身體裏面跑來跑去,樂此不疲。林葬天手指輕輕一彈,一道白光打在那個女子背後,然後她的背後突然又冒出來了好幾隻白色的小鹿,各個跌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還想着要重整旗鼓,繼續進去,但是又被林葬天隨手一揮,給全部拍散了,“果然如此……”林葬天看着那些四散而逃的白色小精靈們說道,這些精靈,一般是以夢境為食物,若是被它們逮到了,然後不及時救助的話,估計被蠶食夢境的那個人估計早就已經醒不過來了,在自己的夢境被佔據,精神已經全部被那些白鹿模樣的精靈給奪走了。只是蛇死谷的精靈們貌似有點奇怪,為什麼只對蛇族出手呢?林葬天搖搖頭,他也想不明白。
驅散了這些精靈之後,它們還站在不遠處觀望着這邊,林葬天只得抬了抬手,它們以為林葬天還要來,於是便趕緊嚇着逃走了。
居然還想着要繼續?
林葬天看了眼那些精靈,有些不悅。一般情況下,如果是精神力足夠強的人的話,遇到了這些精靈進入夢境的情況,是可以將它們從自己的夢境之中轟出來的,只是這種人比較稀少,很難碰到,所以也就給了這些小精靈們發展壯大的機會,當然了,如果你是在清醒的狀態下的話,是不需要害怕這些的,因為你一個人就能驅散一大片,不足為懼。只有當你睡着的時候,或是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是最容易被它們進入夢境當中。所以蛇死谷的由來,有極大的可能是因為這些專門挑蛇族蠶食的小精靈,以及那容易致人昏睡的迷障的雙重作用之下發揮的結果。
林葬天收回思緒,走到了那個受傷的蛇族身邊,她的背後彷彿被什麼怪物的手給抓了,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看樣子還沒有癒合,還在往下留着血。看來她受傷的時候,早已失去了意識,不然的話,身為一名修士,也是一名蛇族,她不會不知道要控制體內的靈力來癒合傷口的。
她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林葬天不禁想道。
這樣一位蛇族女子,是因為什麼而來到了這個蛇族的必死之地——蛇死谷的呢?
在林葬天輕輕地將她的身子翻過來之前,林葬天先說了聲冒犯了,然後蹲下身來,手指抵在她的傷口處,一道溫熱的靈氣注入,女子背後的傷口開始逐漸地癒合了起來,血液也止住了,結成了血痂。然後林葬天收回手,將她扶了起來,她的頭髮垂下來,將她的臉和鼻子都給擋住了,為了讓她呼吸順暢一些,林葬天用手輕輕地撥開了她臉上的頭髮。
“白素?”林葬天有些意外。
面前的這位女子,臉色微白,嘴角還有血跡,正是之前林葬天在羅水國遇到的白素,當時還有許清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記得許清當時還喜歡白素,也不知道他現在放下來了沒有。若是沒有記錯的話,許清現在應該是那個潛陽宮的宮主了吧?林葬天揉揉下巴,想道。不過……她怎麼會跑到這裏來的?林葬天看着還昏迷着的白素,有些疑惑。
看了看周圍,那邊有個暖和點的地方,是個自然形成的山洞,林葬天看了眼那邊,然後將白素抱起來。她在林葬天懷裏一動不動的,就像個沒有重量似的,抱起來之後,才發現她的右手裏一直緊緊地握着一把細長的銀白長劍,死死地抓着。看樣子,這把劍是她真的很在乎的東西了,即使被傷成這樣也不鬆手。林葬天笑了笑,然後幫她把拿劍的那隻垂下去的手給拿了上來,放在她的胸前。
也不知道她是感應到了劍的存在還是什麼,她突然哼了一聲,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是還在做噩夢,手裏握着劍的那隻手又握了握劍柄,一刻也不敢鬆開。
或許這才是她睡覺時候要用的枕頭吧。林葬天心想。
有些劍客,睡覺的時候就是從來不用枕頭,都是頭直接靠在劍上睡的,一碰就着。林葬天過去很羨慕擁有那麼快入睡本事的人,因為他自己就是很難入睡的人,所以看到別人這樣,心裏真是說不出的羨慕。可惜後來因為種種事情,林葬天反而沒了想要睡覺的想法,日夜修鍊,一點也不在意那些自然的睡覺的方法,反正修鍊也不會瞌睡,而且還會使得神智更加清明,於是便選擇了一條不睡覺的道路,久而久之,便也就不那麼羨慕那些入睡很快的人了。不過看到他們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能進入睡眠的狀態,林葬天還是覺得挺難得的。畢竟這樣的天賦,其實也是一種很強的控制能力,控制自己不去思考太多的東西,自然能夠放下心裏的重擔,輕鬆地就能進入睡眠狀態當中,這樣的人實際上,若是修鍊的話,其實會有很大的幾率進入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修鍊得更快,而且更有效果。所以有的時候,林葬天對他們是又羨慕,又不羨慕,是一種十分矛盾的心理。
看着在自己懷中睡得如此踏實的白素的時候,林葬天也不禁這樣想道。雖然她的睡眠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就現在來看,她睡得確實很好,感覺怎麼都不會醒來的樣子。
因為還有些事情想要問問她,所以在將她放下的之後,林葬天並沒有立刻就離開這裏,反而是在她的身下釋放了一個治癒法陣,一個圓盤在底下浮現,一個綠色的治癒法陣開始滋養起她的身體和靈魂,以一種十分平靜,不會驚擾她的方式進行。
來到這個山洞裏面之後,林葬天才發現,這座山洞並不是天然形成的,剛才屬於是自己的誤判。這山洞裏面佈滿了各種野獸的抓痕,看樣子並不是一朝一夕的時間內完成的,而是長期的結果。林葬天看了看,又往山洞深處走去,手指一搓,頓時從指尖冒出來許多個燃燒着的小球,隨即看着十分不起眼的小球瞬間四散,飛往山洞裏的各個地方,還有一顆火球飄在了白素身旁,以防外面那些窺探着此處的小白鹿們再想着要進入她的體內,蠶食她的夢境。若是別人昏迷了的話,林葬天說不定不會這樣細緻,但也不會不管,只是這位白素姑娘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不能就這麼放着不管了,而且一想到許清,林葬天便覺得得為他做點什麼,就比如救治他喜歡的姑娘這件事情。
山洞裏面被林葬天弄出來的火球給鋪得明亮,火光照亮了一切。地上散落着不少野獸的白骨,只不過在林葬天現在腳邊的野獸的白骨還比較瘦小,而再往裏面,白骨瑩瑩,全部都堆滿了野獸的骸骨,各個維持着死狀,身軀縮成了一團,一般野獸擺出這個姿勢的時候,都是在害怕着什麼。林葬天一路看着這些白骨,然後一直走到了這個山洞的盡頭,在那邊,白骨空出來了一塊地方,在那裏,僅有一個白骨。
林葬天稍稍抬起頭來。
這個白骨超乎想像的巨大,幾乎鋪滿了整個山洞,一直頂在山洞頂上,眼前這一面,全都是這位野獸的白骨。若是沒猜錯的話,它就是吃掉這些小獸的罪魁禍首。這座山洞的真正主人,一個巨大的鹿的骸骨。
林葬天轉過頭去,看向山洞外面。
看來那些小鹿模樣的偷夢精靈,最終是會成長為這樣真實的巨鹿的啊……
林葬天心道。
他轉過身去,開始向著白素那邊走去。
既然蛇死谷的秘密已經清楚了,那麼現在也就該是時候叫醒白素了。
林葬天走到白素跟前,手指在月壺劍柄上敲了敲,思考了一番,然後抬起右手,輕輕往下一按,山洞四周的瘴氣頓時往下沉了一沉,然後手掌往外翻了翻,四周的瘴氣一下子就變得乾乾淨淨的,一點也沒有了。
隨着瘴氣的消失,白素終於開始有了點醒過來的跡象。她的眉間先是微微蹙起,像是湖面上折起的一艘小帆船,被突如其來的風兒輕輕搖撼,於是整個船隻便失去控制地翻了過去,湖面驚起一片波瀾。她的喉嚨動了動,脖子連帶着她那剛恢復不久的身軀向上抬了一下,手指微動,眼珠在眼皮底下慢慢挪動着,喉嚨里有了點力氣,哼出了輕微的一聲。
眼見她就快要醒了,林葬天順勢叫了一下她的名字,“白素?”
她聞言,眼睛頓時睜開了,下意識地就要抬起手中的劍,在一道銀光閃過之後,她手中的那把劍被林葬天的兩根手指夾住了,林葬天笑問道:“白素,看看我是誰?”
白素在出劍之後,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即使如此,她還是下意識地使出了那一劍,算是她在這樣的極限狀態下,所能夠使出的最好的一劍了吧。她聞言之後,愣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看着林葬天近在眼前的面孔,漸漸想起來了他到底是誰,那些回憶開始像蟻群一般向著她襲來,一瞬間腦子裏面便浮現出了有關林葬天的消息。
“你怎麼會在這?”她緩緩收回長劍,因為扯到了傷口而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看了眼自己身下的那一圈綠色的陣法,渾身暖洋洋的,舒服得她
又有些犯困。想必應該是林葬天放的了。
林葬天抖了抖夾住她出劍的那兩根手指,劍氣震得他手都麻了,沒想到白素這樣的情況下,出劍竟然還能如此凌厲。林葬天聞言,笑了下,說道:“這難道不是應該我來問你嗎?”
白素疑惑地看着他,皺了皺眉,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於是林葬天只好先把她的問題給回答了,“我是準備去帝都,順便經過了這裏而已,但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你,也是巧。”林葬天呵呵地笑了笑。
白素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聲道:“原來如此啊……”
“那麼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林葬天笑了笑,問道。
白素搖了搖頭。
“蛇死谷。”林葬天說道。
“蛇死谷?!”白素有些驚訝地說道。她以前聽說過這個地方,一直以為只是個傳說而已,哪有那麼一個地方是專門針對他們蛇族的?卻沒想到那個不可能的,傳說中的地方,居然讓自己給遇上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所見,在自己的身上發生着。她搖搖頭,聲音還是那樣熟悉的清冷,只是如今聽起來沒有那麼得有攻擊性了,身上的傷勢讓她的語氣也變得虛弱了下來,她緩緩道:“原來這裏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蛇死谷啊,我記得以前在族裏記載的典籍上面看到過,只是不知道,原來那個傳聞中蛇族的必死之地,居然就在這裏……”她沉默了一會,眉頭緊皺,似乎是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勢,然後她咬了咬牙,又開始說道:“這次算我欠你一條命,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地報答你。”
林葬天聞言,不禁笑了笑,看來不需要自己主動開口,白素她就已經主動提了這件事情,於是林葬天便笑道:“那我就先記着你這件事了啊,記得以後有時間的話,可以去林家坐坐,若是對於斬魔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去雪原厄斯那邊去一趟,反正這個地方距離那兩個地方來說,都不算太遠,相比較別的地方來說的話。”林葬天笑了笑,跟白素說了些雪原厄斯的事情,白素越聽心裏越覺得奇怪,怎麼突然開始給我介紹起了這些事情啊?
“嗯……好的。”白素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林葬天,勉強笑道。
“那麼……你又是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的呢?”林葬天問道。
白素聞言,皺眉道:“我這回出門遊歷,一直都在各個地方轉,這次不小心進入這個蛇死谷,也只是因為我在追一隻狡猾的妖靈罷了,它一路逃竄到了這裏,可是當我進來之後,才發現了這裏有些不對勁,一進來之後,我渾身就開始軟了,腦子裏面也是一片混沌,莫名奇妙地就開始犯困,直到我即將追到它的時候,到了那裏,才發現它居然是故意在那裏等着我的,但是之後我被它抓了一下後背,然後眼前閃過一連串的白色的影子,全部朝着我跑了過來,然後之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那個時候我估計就已經昏了過去,但是我沒明白的事情就是……那個妖靈為什麼就這樣走了?它居然不殺我?”
白素覺得疑惑,因為它可是被自己追了好久了,而且兩者之間還進行了很多次的交鋒,按理來說,它沒理由就這樣輕易地放過她啊?
林葬天想了想,然後說道:“你看到的那些白影,估計就是這個蛇死谷裏面的精靈了,它們以夢為食,在你精神渙散的時候,乘機進入你的體內,蠶食你的夢境,先是迷障讓你犯困,然後再是和妖靈纏鬥,這樣反而還加速了你昏迷的速度,讓那些白鹿模樣的精靈有了可乘之機。至於它之所以要離開,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它不想別人的獵物吧,既然自己的獵物被搶了,那麼就不會再追究了,而且你也知道,它是在被你追殺,所以也想着快點逃走,就不管你了,將你留給了那些“夢境小偷”。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確實是厲害,居然能在這個專門針對你們蛇族的山谷裏面待了那麼久,而且還能夠活着。”
“不,”白素搖搖頭,說道:“我能活着,都是多虧了你,你要是晚點來,我估計早就沒命了。”
林葬天笑了笑,說道:“你這樣說也沒錯。可是在我來的時候,你還活着,手裏也還緊緊地握着你現在手上的那把劍,我試過掰開你的手指,但是你的手指實在是倔強,一點也不肯鬆開,所以我就乾脆把你手上的劍和你全部放在了一起。所以啊,別感謝我,你要感謝的,是那個不曾放棄過生命的自己。”
畢竟那麼長的時間之後,也唯有她這樣對生無比渴望的蛇族,才能夠在那樣的絕境之下活下來。
“嗯。”白素輕輕地點了點頭,有些意外林葬天這樣的人類居然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看了看周圍,發現這附近的迷障皆已消失。白素深深地看了眼林葬天,大恩不言謝,她都記在了心裏。
“對了,”林葬天問道:“你遇見的那隻妖靈,有沒有什麼特徵,比如說……戴着個白色的面具?”
白素搖了搖頭,疑惑道:“沒有,我遇見的是一隻爪子很長的碩鼠,為什麼這麼問?”
“哦,”林葬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這幾天忘記颳了,有時候就總是想拿手在下巴上蹭一蹭,他想了想說道:“因為我之前遇見過的妖靈,好像除了個別幾個是以其他的形態出現的,大多數都還是帶着白骨面具的黑影模樣,所以我覺得它們出現的地方或許是有什麼規律,比如白色面具的待在哪些地方,其他的分佈在哪……”
白素聽了林葬天的話之後,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是說……它們是有規律有計劃地出現的?而且還分佈在帝國的各個地方?”
“嗯。”林葬天點點頭,“不過這些都是魔教的詭計,說不定那些戴着白色面具的妖靈,只不過是障眼法,他們所要的,還在他處!”
“這麼看來,我必須得快點去追那隻妖靈了,不然的話,它很有可能危害到普通的百姓。”說著,白素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可是剛起來了一點,就被林葬天用雙手按了下去,“白素姑娘,知道你俠義心腸,但是在做好事之前,還是請你先把自己的身體給養好再說吧,我看你這一身的傷,估計還得再休息個一周,在這一周的時間裏面,不能再隨意出劍了,等到什麼時候扯不到傷口了的時候,再說。”
“一周?!”白素皺眉道:“那這一周的時間我該怎麼辦?如果不能出劍的話。”她接下來還有別的計劃,萬萬不可就這樣被打破,於是她跟林葬天說道:“我清楚我的身體,不需要一周的!”
林葬天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對她說道:“那我們到時候就拭目以待吧。”
林葬天轉頭看向山洞外面,還是一片濃重的瘴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驅散霧氣的原因,總感覺外面的那些霧氣好像比剛進來的時候還要濃重一些。白素看向那邊,在樹林間,她看到了幾隻巨大的白鹿,它們偶爾向山洞這邊望過來,似乎是還在打着白素的主意,死心不改,然後剛露了個頭,便很快被林葬天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這世上為什麼會有一個蛇死谷,來專門針對蛇族呢?”白素看着遠方,不由得感慨道。
林葬天看着那灰濛濛的天空,淡淡地跟她說道:“不論是哪個種族,都是有天敵和相剋之物的嘛,對於你們蛇族來說,這個蛇死谷可能就是你們的一個相剋之物。”
“那對於你們人類來說呢?”白素問道。
“我們啊……”林葬天嘆了口氣,然後笑道:“對於我們人類來說,天敵實在是有很多,若是想的話,任何一個種族都能夠成為我們的天敵,但是其實我們人類最大的天敵不是來自於別的種族,而正是每一個人類,相剋之物亦是如此,權由人類自己製造。”
白素聞言,點點頭,然後又補上了一句:“都是一樣的。”
“確實如此。”林葬天笑道。
————
夜幕降臨,黑夜涌動。
湖外的樹林間還有黑色的影子蠢蠢欲動。
山洞內,林葬天和白素坐在火堆旁邊,將蛇死谷裏面的寒氣都給逼退了。
這島上的瘴氣在林葬天把月壺劍插入地面之後,就再也沒有霧氣敢於繼續靠近這邊了,因為它們遇到的阻礙除了林葬天佈置的那道無人能發現的陣法以外,還有濃重的劍意所營造出來的領域空間,全部都給擋在了外面。
看着火堆,白素突然說道:“其實你不用留下來陪我的,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知道。”林葬天笑道,他抬了抬手,把弱下去的火焰又重新往上抬了一下,火焰隨即燃燒得更加旺了,林葬天看向白素,說道:“我明天就走,今天確實也是想偷懶了,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好好趕路,反正我御劍的,很快。”
白素點點頭,她身上的傷勢已經結了一層痂,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好了,但是內部卻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若是一個人待在這裏的話,不僅要盯着外面的那些迷障,還有那些虎視眈眈的“夢境小偷”,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林葬天決定先待一晚,明天等她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再將她送出去。
“魔教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帝國如果覆滅了,他們又能做什麼呢?而且現在東邊又有域外異族,我真是想不明白。”白素嘆氣道。
林葬天看了眼白素,她還沒有經歷過多少這樣的事情,所以不理解也很正常,對於她而言,離開親族,出去遊歷,或許是她的一種成長和修鍊的方式。於是林葬天回答道:“魔教是在賭,賭一個最佳的時機,那個時候,東邊的域外異族把帝國的底蘊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後他們就可以憑着那些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實力全部展露出來,和域外異族合作之後,先將整個聖杜蒂斯拿下,然後就是和域外異族過河拆橋,將所有成果全部歸功於自己,那時候就可以統治整個世間了。魔教也不乏有才幹的人,只不過一直都隱姓埋名,名聲不顯罷了。其實魔教之所以能夠在帝國的邊上待了那麼多年,但是卻一點也沒有被帝國完全拿下,其中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魔教真的很強,這是我們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但是他們走錯了方向,所以最終的勝利者,一定也還是我們。”
白素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林葬天的話,然後她緩緩說道:“所以,他們只是為了一個或許不可能實現的一個目的,就開始了這樣的計劃嗎?”
“是的。”林葬天說道,“魔教不甘於他們現在這樣的處境,他們想要做主宰,但是只要帝國還存在一天,他們就做不了主宰,雖然有了抗衡帝國的力量,但是還是不敢做冒險之事,域外異族的事情就是一個契機,雖然這些年,魔教也一直沒有停止過蠶食帝國內的領土,但是他們還從未放手去做,而是選擇在暗地裏偷偷地進行,以防被人發現。所以當域外異族開始從海裏面攻上來的時候,魔教馬上就開始了行動,而且因為他們域外異族極有可能通過帝國周圍的各個海域進行包圍,現在帝國內其實已經面臨著巨大的危機了,只不過民眾們還被保護得很好,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唉……太難懂了。”白素說道。
林葬天笑道:“等你的境界再高一些,再多走一走,自然就會明白的。這世界上啊,只要有慾望的地方,就會存在戰爭。這是不可避免的。不論是人性,還是獸性,都是一樣的。”
白素看着林葬天的頭低着,臉龐隱在陰影裏面,不知道他臉上那平靜的表情下面,究竟意味着什麼。她坐在他對面,卻感覺面前的這堆火就將他們隔開了好遠,像是隔着一道銀河。
今夜的兩人,偶爾說說自己的所見所聞,偶爾沉默。接下來,兩人走的都是完全相反的道路,一個去帝都,一個決定順着接下來遇到的第一座山的山脈的走向開始自己的新的旅程,而且在這之前,她還需要將那隻從自己手裏逃掉的妖靈給消滅了。這次她是認栽了,沒想到那個妖靈居然還知道蛇死谷的位置,一直引着她過來這裏,果然到了這裏便中了它的埋伏,而且還讓它給溜掉了。白素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它給捉住,然後消滅掉。那隻碩鼠在她抓的那幾道抓痕,未來一定會留下痕迹的,而且那個痕迹估計要一直伴着自己走過很多年。她不是不能消除這道痕迹,主要是她得需要把自己的目的給達到,在達到目的之前,她需要這幾道恥辱的抓痕來激勵她去找到那個碩鼠,不然的話,她永遠不會親自將自己背上的傷痕給消除掉的。白素就是這樣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即使自己難受,也無論如何都要做到。
夜空下,湖面還微微飄蕩着一縷縷白煙,不大也不小的島嶼上面,安靜得什麼都沒有,唯有火焰燃燒的聲音噼噼啪啪,好似一首搖籃曲。
白素靠在一邊,眼睛微微閉上。
林葬天見她睡着,緩緩走出山洞,來到湖邊。
他的眸子變成了漆黑的火種,在夜色下悄然發著光。
樹林中的身影還時不時地上下起伏着,但是林葬天的目的不是它們,他看着樹林中的某個地方,眼神逐漸變得銳利。
在那邊,一處乾淨的草地上,一隻灰白相間的老鼠,從泥土裏面探出一隻腦袋來,它四處看了看,然後它舔了舔手,又努力地向前爬行了一段。它的眼睛裏滿含狡猾,似乎隨時都會做出什麼壞事似的。
在它前面的不遠處,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它似乎是在等着那朵花開放。
“啪”的一聲,一根枯樹枝從旁邊的樹上落到它腳邊,嚇得它渾身一抖,然後就像被什麼東西追趕一樣,一眨眼便竄了出去,很快就溜掉了。
林葬天出現在林中,他看着那個老鼠離開時的模樣,突然笑了笑:“膽子這麼小,也敢覬覦自己拿不了的東西啊?”他看了眼那朵花,並未立刻就去追那隻碩鼠,而是看了一眼那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將視線投向了遠處的深山之中,那個碩鼠奔跑的模樣看着醜陋,但是跑的卻極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讓它跑出了好幾棵大樹了。
是那隻妖靈。
林葬天確認無誤。
在妖靈的手下,除非是像今天這樣的意外情況,使得它無法輕易離開原地的話,那麼它是一定會殺了白素的,不可能讓她等到林葬天到來的。方才林葬天就覺得奇怪,所以跟白素講,也故意省去了一些內容。他知道,那隻妖靈其實可能根本就沒有離開蛇死谷,只因為它將自己的獵物交了出去,所以它是一定要拿白素的命換些什麼的,至於是換什麼,剛才林葬天已經看到了
,是那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只是為什麼它非要留在此地等着那朵花開放,林葬天暫時還不知道理由。但是林葬天只知道它現在跑不遠,因為那朵花還在那裏呢,它肯定還是要回來的,所以林葬天也就不那麼著急,等會自己藏在暗處,等着它過來就是了,也不費勁,就是有點磨人罷了。
白素的一條命,被它換來和這些精靈們待在一起的權利,而且在之前林葬天的幾次探查的過程中,它的身影被那些精靈們給遮掩了存在,所以它好幾次都躲開了林葬天的探查,直到夜裏,那些精靈也走開的時候,林葬天方才確認它的具體位置。
“你再不來的話……我就把你等了一天的這株花給摘掉了?”林葬天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戲謔道。
突然,林間颳起了一道狂風,樹葉被吹得嘩啦啦響,烏雲也壓過來,大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之間,林子深處傳來了野獸怒嚎的聲音,聲音由遠到近,一直從四面八方回蕩着,然後一陣急促的呼吸聲也傳來,聲音幾乎要蓋過了這一片的電閃雷鳴,一個巨大的碩鼠出現在林葬天的面前,它的身子無比巨大,像一座山似的站在林葬天的面前,擋住了林葬天全部視線,它的雙手上,長出了長長的爪子,尖銳如鉤,又鋒利異常,而且還帶着電光,一旦被抓住,估計能讓人立刻喪失行動能力。
林葬天站在原地,手拿一把無鞘月壺劍,至於劍鞘,早就留在了白素那裏。他抬頭看着面前的這個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妖靈身份的碩鼠,嘴角勾起道:“看來電元素對你不太管用啊……”
話音未落,碩鼠的爪子帶着電光已經朝着林葬天的臉抓過來了。
“所以……得用更強力的電光才能起作用是吧?”林葬天抬起月壺劍,擋下它的爪子,淡淡地說道。他的臉龐被近處的電光照亮,也照出了他深邃的眸子,林葬天的眼睛眯了下,然後腳下微微動了一下,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它的眼前。
巨大的碩鼠站在原地,似乎是愣住了,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它盯着那個花朵,開始緩緩地靠近它。
林葬天躲在暗處,看着那個巨大的碩鼠原地轉了幾圈,見沒有找到自己之後,便開始向著它的目標走去了。
林葬天輕笑了下,然後看着那個被它如此挂念的那株花朵。
花朵鮮紅,如結在冰里的血液似的。
就這樣安靜地等待了一會,花朵輕輕地打開了一點。
碩鼠興奮地在原地嚎叫了起來,背後的針刺向上豎起,渾身都透露着喜悅。
時間就這樣緩緩地流逝,在那朵花終於要開放的時候,碩鼠突然身體僵直在了原地,林葬天的手從它的胸膛穿過,手指上還有純粹的雷元素電光纏繞遍佈,如一把長刀刺穿了它的身體,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它的身後。在以碩鼠的姿態最後停留在世上的這一刻的妖靈眼裏,最後停留在它眼中的畫面,應該就是那朵它心心念念的花終於完全開放了。
林葬天將它隨手推開,後者隨即化為了一縷濃煙,轉眼間就消散了,和那些迷障融合在了一起。
那朵鮮艷的紅花靜悄悄地綻放了,在它的花蕊中心,有一粒圓潤光滑的種子正安靜地躺在那裏。想必那個妖靈之所以留在這裏,就是為了這個種子吧。林葬天心想。
在花瓣打開后,那顆種子忽然從兩邊陷下去了兩個小洞,然後轉而從兩邊各飛出了一隻翅膀,突然,翅膀開始迅速扇動起來,種子飄然遠去,眨眼便沒了蹤影。
林葬天看着它遠去,沒有去追。對於它而言,或許躲避這些妖靈才是它一生的宿命吧?如果讓那個碩鼠吞下這顆種子的話,那麼林葬天再想要抓到它,就變得難上加難了。因為妖靈通過吞食這顆看起來不起眼的種子,能夠獲得進化的機會,會變得更強,更完善,所以那個碩鼠才一直盯着這裏不放,主要還是它實在是太珍稀了,無法輕易得到。種子也沒什麼具體的名字,只是在妖靈之間流傳得比較廣,被林葬天偶然得知了罷了。
看着那個種子越飛越遠,林葬天在心裏祝它能夠自由,換個地方好好地安定下來,來年再開一朵紅花。
他一襲黑衣,在種子也消失了之後,緩緩蹲下,靜靜地看着那一朵鮮艷的紅花。
島上。
月壺劍鞘被擺在白素的身旁,她渾然不知,早已閉上眼睛睡著了。在她的身下,那一圈治癒陣法還在緩緩地運作着。這樣的山洞對她來說還算是很舒服的,因為在她離開了幻岩洞之後,就很少在這樣的地方睡覺了,雖是遊歷,但是主要還是為了去了解人類,同時也是修行。所以她此刻在如此溫暖的山洞裏面靠着山壁睡覺,有一種回家了的隱約的錯覺,但是這樣的感覺讓她心情變得很放鬆,就這樣一閉上眼睛便熟睡了過去。
林葬天回到山洞裏面的時候,白素還沒有醒來。
他看了眼白素,然後走出了山洞,盤膝坐下,開始修鍊。
此刻即使是有月光,估計也落不到林葬天他們這裏,頭頂不光是瘴氣,還有一層雲海,將月光全部都給擋住了,一點也沒留餘地。
第二天清晨。
白素醒來后,一睜開眼睛,發現山洞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低頭一看,地上還有一株火苗在燃着,像是一個跳躍的眼睛。她扭頭看向山洞外面,終於看到了林葬天。後者背對她盤膝坐着,身子挺立,周身縈繞着一層特殊的氣場。她閉眼大致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傷勢,發現已經恢復了一些了,然後便撐着山壁,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大概收拾了一下便出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有個劍需要拿着,再就是把那一點火給滅了,就再沒別的什麼了。
“你醒了?”林葬天雙手撐在膝蓋上,然後緩緩站了起來,然後扭頭對她說道:“昨晚我出去的時候,好像碰見了你說的那個碩鼠了……”
林葬天還沒說完,白素便已經問道:“真的?!那……它是不是已經被你消滅掉了?”她沒有半點質疑林葬天講的這些的真實性,林葬天一說她就相信了,只是心裏有點可惜,那個碩鼠不能由自己親手殺掉,於是她便將自己的那個願望改了一下,改成了再殺一隻妖靈,然後再消除背上的傷疤,並暗暗下定決定,下一次,可堅決不能再讓妖靈引到陷阱裏面去了。
“你就這麼相信我?就不怕我騙你?”林葬天笑道。
白素冷靜道:“你有什麼理由騙我呢?”
“也對。”林葬天笑道。
“所以……它留下來的原因到底是因為什麼?”白素問道。
林葬天於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聽完后,白素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
“原來如此。”
之前她對於妖靈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直到林葬天說了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妖靈也是可以通過吃一些東西進化的,這樣看來,好像萬物都是如此,沒什麼值得去區分的。只不過妖靈聽從魔教之命行事,不得不防。看來她也得考慮一下,有機會的話,去一趟雪原厄斯。
湖面清澈,在林葬天來到山洞外面之後,島周圍的湖泊上的薄霧就已經全部消失了。
放眼望去,偌大的蛇死谷,鬱鬱蔥蔥的樹木遍佈其間,綠意盎然,遠方重巒疊嶂,巍峨高聳,雲霧繚繞,皆被林間的迷障遮掩了,顯出朦朧的一個輪廓出來,就像是積雪覆蓋下的盛景似的,一個個都被無可奈何地籠罩了。
那些席捲了別人夢境的精靈們,也不知何時淪為了專門針對蛇族的夢境小偷,將無數的蛇族埋葬於此處。或許白素是那個唯一幸運的存在,也是例外,因為她遇見了林葬天,沒有葬身於此地,而是幸運地活了下來,沒有遭到毒手,所以相信今後蛇死谷的名聲就要大打折扣了。
走在湖邊,林葬天告訴白素,該走了。白素點點頭,將劍拿好,準備跟着林葬天離開這片專門針對她的迷障。
林葬天回頭看了眼一臉認真的白素,笑了笑,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花了一道符篆,隨手在其上一點,再往外面輕輕一拉,隨即被他信手拉出了一大片霧蒙蒙的雲海。
白素驚異地看着這片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林葬天便已經將這片雲給丟在了她的身上。隨着這片雲過來,像個白色的厚被子似地包裹在她的身上,她全身都被這股白色的雲給包裹住了,眼睛看不到外面,但是可以隱約感覺到外面的存在,眼前大致可以看到一點點人的影子。
林葬天的聲音適時地從外面傳來,格外清晰,“這片雲是可以隔絕開那些迷障和精靈的,你帶着它一起走,就不會被它們所針對,等會我在前面帶路,你一定要跟緊我,有問題嗎?”
“沒有,我能感知到你的位置。”白素說道。她看着周圍的白雲,有些好奇地摸了摸,手指摸上去絨絨的,還有點彈性,這是白素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沾了點水汽,就像是真的摸到了雲彩一樣。現在她也算是感受到了自己還未出生的時候看到的光景,應該和現在差不多吧?她心想。被溫暖地包裹着,無比好奇地四處望着。
“那就好,現在準備出發了。”林葬天說道。
“好!”白素應道。
然後林葬天手指一捻,從包裹着白素的那片雲中拉扯出來的一條長長的白雲線牽着,以防萬一。林葬天還是留了一手,沒有完全讓白素自己一個人來。
湖泊外面的那圈霧氣她吸不得,但是對林葬天卻沒什麼。於是林葬天牽着那條白雲線,一路帶着白素離開了湖中央的小島。
白素只感覺自己被騰然拉起,腳下的白雲墊着自己的雙腳,很軟和,但是也不妨礙她在林中奔走,所以她踩了踩,感受到自己和林葬天離開了小島之後,她跟着林葬天到了林邊。
林葬天輕輕地牽着那條白雲線,若是白素不小心踏錯某個地方,他還能及時地補救回來。
山林間,瘴氣比昨天看到的還要濃重了不少,放眼望去,在那些迷障中,有着好幾隻巨大的白鹿的身影,它們的眼睛閃着一道白光,一直在往林葬天這邊看。
林葬天微微皺眉,抽出了月壺劍,輕輕一劍抬起,然後驟然落下在半空。
山林間的霧氣頓時從中間分開,就像是一堵牆被撕成了兩半似的,從中間砰然裂開,露出了一條縫隙,風從縫隙間吹來,白素也感覺到了什麼,對林葬天說了聲謝謝。
“沒事。”林葬天說道,“就是咱們得快點走了,這迷障的合攏的速度實在是有點快了。”
在林葬天眼前,迷障正在以超乎他想像的速度合攏,雖然白素有了白雲的遮擋,但是也不能長久地待在這片針對她這一族的迷障裏面,畢竟只要是一點點的不小心,她就會被那些精靈們再次乘虛而入,在這樣的環境下去救她,只能是一邊將她喚醒,一邊將她帶離此地,但是那樣的話,她和林葬天都比較遭罪,尤其是白素,更是遭罪,所以林葬天才會強調要快一點。因為如果不快一點的話,有可能蛇死谷還真的成了蛇死谷了。
於是林葬天牽扯着包着白素的那朵雲,瞬間就離開了地面。白素也嚴肅起來,跟在林葬天身後,速度極快地跟着他,一直緊跟着,沒有落下,即使是面前突然遇到大樹,她也能很快閃身躲過。
似乎是沒有預料到林葬天他們居然會用這樣的方法來離開蛇死谷,那些白鹿開始不安了,然後不一會就集結在了一塊,一股腦兒地朝着林葬天他們這邊過來了,看來它們的目的,都是白素。對於林葬天,它們無能為力。
“太囂張了吧?”
林葬天皺了下眉,此刻被他斬開的那條縫隙的路上,已經全是那些白色的“偷夢精靈”了,也不知道餓了多久了,就這麼想吃白素的夢境。林葬天拿出月壺劍,順便對白素說道:“無需出劍,讓我來就好。”
雲中的白素正準備拔劍,聽了林葬天的話之後,便也只好作罷。她眉頭緊皺,看着前方,在她眼中,只看得到前方上下起伏着的無數黑影,但是卻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個像昨天那樣的精靈。她握緊細長的銀白長劍,抿起嘴巴。
希望一切順利吧。
林葬天抽出月壺劍,左手在劍身上橫抹,他的左手手臂上,纏着那條細長的白雲線,牢牢地纏在他的手臂上,這一路上,白素都沒有需要他去多做些什麼,所以林葬天他們這一路過來,速度還算是很快的,就是要想御劍離開這裏的話,現在的這個位置還是有些不太合適,得等再過一會才行。於是林葬天將月壺劍拿起,向著前方道路重重落下,這一次,依舊是落在半空中,但是,地面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崩出了一條裂痕,前方一路,劍氣洶湧,白色的劍氣迅速地衝散了周圍涌過來的迷障,將那些快要聚攏的迷障和化身為巨鹿的精靈全部擊潰,它們無力阻擋蘊含著林葬天劍意的劍氣,不一會就受不了離開了。
這才對嘛,林葬天笑了笑,哪有被欺負的道理?
過了一會,眼見前方景象開始清晰起來,林葬天隨手拋出月壺劍,後者輕飄飄地落在半空中漂浮着,隨着林葬天拉着白素一起踩上去了之後,月壺劍驟然起勢,於是兩人不一會兒便飛離了此地,出現在了高高的天空之上。
走出了蛇死谷之後,林葬天才算是終於看到了太陽從遠處的山巒後面緩緩升起,金色的光線灑向雲層和大地,一片生機勃勃。籠罩着白素的雲朵也緩緩散開,刺眼的陽光射在她的臉上,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抬起手遮擋陽光,待到她睜開眼后,眼前一片金黃,她覺得太陽的光輝好像從未像今天這樣,如此耀眼而溫暖,而她心中因蛇死谷而產生的陰霾,也頓時消失得一去無蹤了。
過了不知多久。
一處平原上,月壺劍懸在地面上方,緩緩落下。
白素輕輕躍下月壺劍,然後回頭對林葬天誠懇地說道:“這兩天……謝謝你了。”
“嗯,不用謝,答應我有時間去雪原厄斯看看就行了,那邊現在有一部分已經是我們的地盤了。”林葬天笑道。
白素笑了笑,柔聲道:“我會考慮的。”
“行,那……後會有期?”林葬天微笑道。
白素點點頭,“嗯,後會有期,江湖再見!”
林葬天笑了笑,御劍而行,一轉眼便消失在了白素的眼前,迅速地沒入了天空中的雲海。
白素看着林葬天離去時候的方向,然後轉過頭去,看了眼那個差點讓自己喪命的蛇死谷,又有些感慨地回過頭來。
無論去哪個方向,反正就努力造路吧!她心裏感慨道。
她隨即把劍別在了腰間,然後向著她想好的方向走去,向著那座大山走去……